3 三王爷的旧心人(1 / 1)
被抬回别院的第二日,湛台浚还有些虚弱,只好在床榻上迎接某位京中贵客。
“师兄,你我同窗多年,现在正是患难之际,难道师兄真的如此薄情寡义,不愿助一助兄弟我?”
说话的,乃是当今大新王朝的皇三子,贺皖州。
贺皖州一袭碧蓝锦袍,面容清秀俊逸,比湛台浚小六岁,幼时起便师从同一门。
湛台浚隔空抱拳,礼貌推拒:“王爷高量,志存道远,湛台浚一介文章汉,恐不能助到王爷什么,王爷还是请回吧!”
贺皖州不威不怒,拿扇子拍掉了湛台浚恭敬作揖的手,莞尔一笑。
“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回京的日子,师兄,如今天下不平,你躲在这乱世一隅,假寐偷欢,可还有当年男子汉大丈夫的经国报复。”
说着,还索性挤到床沿坐下。
湛台浚无语,不自觉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乱世之所以不平,全因有心之人的争世之心,王爷,本官亦记得,王爷曾说要靠理德治天下,而不是阴谋权术。”
贺皖州闻言心下一凛,望向窗外的眼神渐渐迷离。
“师兄,你虽不是皇家子弟,又焉能不知风过水不静的道理,本王可以不当皇帝,可若本王不是皇帝,如何保全残局下的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
站起身,贺皖州来到窗边,右手一拍窗棂,喃喃自语:“何况,棋局未定,本王就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湛台浚刚喝下一碗药汤,被他的话揶揄,不禁咳嗽了几声。
“王爷,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时地利人和,贵命以专。本官一直相信王爷有宏图大志,亦有治世之奇才,是以……本官是认为,庙堂之高,看不见人心,人心不见,国家如何得治。”
贺皖州忽的眼神发亮,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芒。
三步并作两步,贺皖州重新回到榻边,双手紧紧扣住湛台浚的肩膀。
“师兄,你是说……你愿意帮本王了?”
湛台浚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继续咳嗽了一阵,方用类似客套的语气说到:“治理好偏心一隅,是本官的大愿,若王爷不嫌弃此忙帮的太小……”
哪知贺皖州早已顾不得其他,和他抱在一起,狂笑不止,“哈哈哈……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
送走了贺皖州,湛台浚唤来了随身的小厮阿牛。
阿牛是个孤儿,三年前湛台浚上任时,在官道上救下了快要饿死的他。
此时,从厨房赶过来的阿牛,正绞着身上的围裙擦手,恭敬的鞠了个躬,憨厚之态尽显,他问到:“大人叫我?”
湛台浚唇角微抿,笑他一副一辈子也改不掉的鞠躬习惯,吩咐道:“唤人去查查,昨日那位姑娘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大人,那个姑娘凶巴巴的,还对您不轨,您找她干嘛?”阿牛摸了摸空白的脑袋,很是不解。
除非他家大人抓她坐牢,否则,他会觉得大人被江水泡傻了。
现在城中人人都在传江边那件事,要不是全城人都知晓自家大人的为人,恐怕此刻站在道德风口浪尖的,就不止那个来历莫名,凶悍霸道的女人了。
“怎么说,也是她救了本官,本官理应当面道个谢才是。”湛台浚又咳了一阵,心想,还真让那个姑娘说对了,他很有可能已经染了风寒。
“好,大人你休息着,阿牛这就派人去寻。”阿牛解着围裙,又鞠了个躬,才小跑出门。
小松亭,那三个媒婆妇人自顾自聊完一阵,再次被管家好言好语请迎出门。
……
安心缩在一幢挡风的墙角,醒来时,一个满脸污渍的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盯着她看。
安心默然的回视着他,在看到他手中那串带着肉味的糖葫芦时,眼睛忽然发光,她感觉到自己的肠子绞成了结。
于是,一刻钟后……
“喂,小孩儿,你别跑那么快,跑快了会摔跤,摔跤可疼啦!”安心苦口婆心的一路叫喊,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我不,你是个坏姐姐,想骗我手里的糖葫芦。”男孩一路跑,一路倒着弯,带着安心不停的在原地打圈圈。
安心跑的气结,没想到这里的孩子居然这么机灵宝宝,鬼里鬼气的。
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安心老泪纵横。
垂头丧气了一阵,安心决定忘掉糖葫芦,因为正有一股白色的热气飘散在她的鼻端。
“大哥,能不能借我一个馒头,就一个,我可以给你洗碗刷盘揉面。”安心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的迷人又小心,一脸渴望而无辜的表情。
馒头君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他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个虽然头发松散,却也干净可爱的小妹子,心跳加速了好几迈。
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笑着:“尽管吃……呵呵……尽管吃……不要……不要你的钱……”
在一波又一波苦逼命运中浮沉过来的安心,此刻大囧,她生涩的望着眼前满脸苟且的少年,心思飘向了各种可能。
场景一。
“嘿嘿嘿,吃了我的馒头就是我的人了。”
场景二。
“俺家有田有房有存款,不知道小妹你……怎么想。”
场景三,主角是她自己。
“啊,这馒头……有毒。”
然后,嗝屁。
接着在某个深夜醒来,发丝凌乱,衣服碎裂,原来自己已被ooxx。
然后有个妖里妖气的老女人,一脸黄褐斑,高唱:“来啊,带安心下楼接客。”
如此画面之后,安心简直想晕倒,她捂着口鼻,决定还是回头继续奋战那串糖葫芦。
于是,一个圈再一个圈,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小孩耍了,安心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跑的实在太累了,她挪到一株银杏树旁,靠上。
咔嚓,噗通——
奈何银杏树还太小,几乎同时间,银杏树被压断,安心也跌了个四角朝天。
“连你也跟我作对!”安心爬起来就是一顿猛踢。
低头却发现,鞋子也破了,大拇指正在友好的向她挥手。
而身后传来了一阵小孩的哭诉。
“爹,娘,我的生命树被一个坏姐姐压断了。爹,娘……呜呜呜……”
纳尼,奈何这路上一棵树也是他家的?可他哭的那么惨,应该不是假的吧。
“小孩,别哭别哭,不就一棵树嘛,姐姐赔给你就是了。”安心忙弯腰鞠躬,不停的道歉。
“怎么赔,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娘亲手给我种的。”小孩说着,哭的更凶,顿时围过来好几圈人。
众人指指点点,口气还算文明,安心拗不过,只好不停的对着这个小祖宗点头哈腰,道:“你别哭,别哭,我再给你种一颗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小孩更是不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也不是我爹娘种的,呜呜呜……”
“啊……这……”安心彻底没招了。
“阿心!”马车里的人闻声拉开窗帘,失声叫了出来。
阿心,是他的阿心……
贺皖州不禁心下一痛,半年前,在知道自己要娶国相女儿的那晚,阿心悄然离他而去。
他找了她整整半年,一刻为歇。
“停车。”贺皖州厉呵道。
“王爷,京城有新消息。”正待他要下马车时,帘子外传来了明卫肖雄的声音。
“什么消息。”贺皖州拉帘子的手顿了顿,终是压下了下车的冲动。
“四皇子在皇后娘娘羹里下毒,被软禁了。”肖雄的消息震得贺皖州的手一抖,帘子被重新撂下。
“噢?”
“王爷,另外……淑贵妃密旨召见。”肖雄再次抱拳,声音小了许多,却也足够马车里的人听见。
“淮扬。”贺皖州心下一惊,立刻唤了一便衣暗卫靠近马车。
“在。”淮扬只微微颔首,眼神四处张望,防备着被行人看出端倪。
“即刻回湛台大人那里,告知他不用急着回京,另外,让他想办法扣住一切外来的可疑女子。”贺皖州如是吩咐到。
帘子再次被拉起一角,他心爱的人此刻是这番窘迫的模样,叫他如何放心,只是,眼下朝局变幻莫测,她还是暂时留在这个太平之地吧。
“阿心,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等着我……”
贺皖州剑眉微拧,手握成拳,就在此时,安心下意识朝这边看了一眼,贺皖州一惊,帘子抖落,在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的眼角一片湿润。
“是。”淮扬领命。
“另外,拿包银子,去替那位姑娘解围,就说……是一位姓贺的公子借给她的。”
淮扬颔首,从肖雄手中接过一包银子,朝着人群去了。
肖雄下令让马车继续前行。
贺皖州禁闭双眼,不敢再去看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边,西斜苑花厅。
湛台浚喝了阿牛熬的热汤,感觉好了许多。
正漱着口,有人来报,正是淮扬。
“我家王爷请湛台大人,即刻加紧城门来往人员盘查,勿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外来女子。”
“噢?王爷何意?”湛台浚放下擦手的帕子,回身对向淮扬。
淮扬抱拳道:“做属下的不能探听主人私事,还望大人体谅,助得王爷办成此事。”
湛台浚冷然,“无碍,王爷的吩咐自当要尽心竭力,只不过……王爷可有吩咐过,是什么样的外来女子?比如,年纪,胖瘦。”
淮扬思忖了片刻,确定王爷话里没有提到过,只好万分抱谦道:“这……淮扬也不知。不过……”
想到半年前,王爷曾让她保护过的一个女子,心下戚戚。
“不过什么?”湛台浚问。
“大人可以试试十五到二十之间的,胖瘦嘛……挺匀称的。”淮扬努力回忆,心下赞叹,那位姑娘其实真的长得不错,蛮可爱的。
“那,本官谢过少侠了。”
“不敢,淮扬告辞。”说罢,只听一声裙袂翻飞,人已不见。
阿牛还在恍惚之间,端着残羹冷炙,定在原地,张着大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阿牛,查的怎么样?”湛台浚出了花厅,踱步到了院中。
阿牛缓过来,急忙跟上,小声回复:“大人,只查到了一点点。”
“哪一点点?”湛台浚似乎饶有兴致,抬手拨着一根枯树枝。
“那姑娘应该是江北那边的。”阿牛擦着油渍的手,几乎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噢?”
“她昨晚在一幢矮墙边睡的觉,早上还跟一小孩为了一根糖葫芦吵起来了。”
阿牛边说边笑。
湛台浚斜腻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估计是没钱回家吧,饿得急了,抢小孩东西吃。”阿牛继续闷笑。
“她现在在哪?可派人跟着?”湛台浚剑眉微蹙,心中有些不忍,毕竟,那是个好姑娘,刚刚救了她的命,却要在他的地盘上饿死了。
“跟着呢,大人你放心好了,她饿不死的,因为有个好心的有钱人给了她一包银子。”
阿牛撇了撇嘴,心下斐然,这凶妹子,命还真好。
“阿牛,准备一下,我们出府去看看她。”湛台浚更有些诧异了。
一边三王爷让他盘查来往可疑女子,年纪十五到二十上下,兜兜转转一个念头乍现,他不觉心想,难道,她就是三王爷要找的人?
阿牛不情不愿,“大人,你还病着呢,再说,天色已晚……”
“阿牛……”湛台浚打断他,语气里尽是威严。
阿牛一个激灵,忙道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阿牛提着满满一食盒吃食,跟着湛台浚一前一后出了西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