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1 / 1)
这个冬天不太冷,好消息总是接二连三的赶来。
他们在照南找到了裴正阳的儿子,十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孱弱又瘦小,肤色总是蜡黄显得急缺营养,这哪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容貌状态,安小宽刹时就哭了出来。
她抱着小男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闷声说道:“对不起,是阿姨来迟了,对不起……”
所有人都不忍看去,况祁沣在一旁安慰着效果并不太好。
也许是天生有缘,小男孩并没有拒绝她的拥抱,反而是愣了几秒过后,瘦瘦的小手抚摸上她的头发,“别哭。”安小宽双目紧盯着他,眼泪掉的更凶了,他虽然瘦但却像极了裴正阳,眉眼到嘴唇,简直就是刻画出来的模样,“对不起,阿姨来晚了。”
“你为什么要哭?”小男孩执拗的问她。
安小宽抽泣着,扬起微笑时一行泪滑过脸颊,“因为我终于找到你了,小苏墨。”
——离别的夜晚,裴正阳颓败的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笑着告诉她,我的儿子叫苏墨。
那时的苏墨还不知道有一群人曾历经千辛万苦只为找到他,更不曾明白一个年幼的孩子牵扯着多少人的心。
安静的房内,大挂钟敲响了时间的罅隙,况祁沣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戎盒,“这是你要的东西。”
“多谢了。”身穿长褂的男人面容冷峻,翻看戎盒里面的东西时才稍微有了点血色。
“其实你不用跟我道谢,反而我们还得谢谢你的帮忙。如果不是你,我们压根找不到那孩子。”
“啪”一声关上盒子,阿药开口道:“各取所需罢了。”
“她还好吗?”
“我的人轮不到你来关心。”似乎是有些不悦。
但况祁沣还是多嘴了,“齐淼淼毕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听说她上个月出了车祸一直昏迷不醒,不知”“她很好!”
阿药打断他的话,“我会让她醒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况祁沣到是十分震惊,可一想到那孩子能找回来也就不再质疑他了。
“苏墨那孩子我看着讨喜,给我时间我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阿药看上的人,就没有失手过。
况祁沣颇为难,“你也知道他对我夫人的重要性,你抢走了我怎么交代?”
“办法总是有的,你自己想。”阿药这人啊就是怪,爱人想要,别人的孩子也想要,“我曾经二选一救过一人,他活了另一个就死了,你好自为之。”
阿药走了,留下的消息让况祁沣半天都未能消化,他清楚当时齐淼淼派人抓走了苏墨并且生命垂危,他也明白裴正阳大概是二选一中那个落选之人,但这是他的选择,一个父亲爱的抉择。
裴正阳大概是无望活着了,阿药这人绝情的很,选择救一个那就只能是一个,绝无活口。
况祁沣叹着长气,深知安小宽再也不能遭受打击,也就决定把这个秘密藏于心里。
“苏墨,回到临城跟我们住在一起,可热闹了,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我会好好照顾你,吃饱穿暖,带你去看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吃遍所有好吃的……”听着多幸福啊,况祁沣也不免微笑,“然后找到你爸,一家人再也不分开……”可是,没有那一天了。
况祁沣拍着安小宽的肩膀,“小宽,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啊,还急这会儿?”她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脸上却一直有笑容,安小宽恐怕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寻常,转头对坐在椅子上的苏墨说,“阿姨去去就来。”
小苏墨并没有点头,他似乎是冷感之人,并无过多的表情,安小宽明白这大多是因所处环境造成的。
寻得一处安静的树下,隔了十多米远的距离,况祁沣才开口,“他不能跟我们走。”安小宽顷刻间变了脸,“你先听我说完,苏墨的身体有问题,只有阿药才能救,他的医术可遇不可求,有他在苏墨定会平安无事。”
“你的意思是我刚找到他就要离他而去?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多伤心,他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都还没有好好补偿他就要送他走,我做不到,况祁沣,我真的做不到。”安小宽又哭了,红肿的双眼硬是没好过,况祁沣抱着她低声劝阻,“我也不想的,但这是现在唯一能解决的办法。”
“他还这么小,这么小……”还这么小就经历了如此多磨难,在孤儿院的时光是不是很难捱,被找回来的时候他有没有哭过?他是小小的裴正阳,曾经许下的承诺都来不及一一实现就要分别,她不忍心。
“你别担心,我们可以来看他,就像寄宿学校一样,在照南,他能学到更多。”阿药的徒弟,不会比旁人差,因为他不允许。
“那人会虐待他吗?”
“你说阿药?”况祁沣摇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执着、也忠诚。
“苏墨的身体真的很差吗?”
“你也应该看得出来。”
“等他调养好,我要和他一起住。”
“那是当然。”
那一天的照南下了雪,多年不下雪的地方突然被白雪覆盖,尽管是薄薄一层也足以让人欢喜雀跃。
安小宽拉着苏墨的手依依不舍,小男孩也执拗的盯着他,她一说话眼泪就刷的流下来,苏墨替她擦去泪花“你别哭。”
“好好好,我不哭。”安小宽抱着他不愿放开,“苏墨,我会再来看你,明年初春我就来。”这是阿药定下的时间,一年四季只看四次,不近人情的做法。
“嗯。”约好了。
挥挥衣袖作告别,汽车远去只剩地上的车轮印,苏墨在看不见他们的时候默默追着汽车,跟着车轮印走了一段路,整个苍白大地唯有他最孤独,小小个子一脚蹭去雪印,留下的是一段看不到尽头的旅途。
回到临城,安小宽第一时间冲进了医院,好不容易避开了况祁沣,她拉着荣天光到病房外的角落问,“练得怎么样了?”
荣天光拍拍胸脯,竖着ok的手势,安小宽点着头表示满意,“哥,这个惊喜一定要保密啊!”
“当然,我这几天练琴都是偷偷来,放心,你哥这手艺还没忘,弹得还挺溜。”
“瞧把你得瑟的!”两人情不自禁笑起来,况祁沣进病房时就看得一脸茫然,好在不是什么坏事。
“明天会很下雪吗?”临安问他。
况祁沣拿出手机调看天气信息,“说是有雪,也不知准不准。”
“应该挺准的。”
况祁沣坐在沙发上淡淡的笑着,一切都太平稳了,反倒不太真实,“我昨晚梦见爸爸了。”他心里一咯噔,“他在做什么?”
“爸爸还是老样子,在花园里整理花花草草,洒水的管子老长老长了,我调皮的去踩水管,他还以为水管坏了,对着自己的脸检查,我突然放开,水就洒了他满身,多可爱啊,爸爸笑着来追我,我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摔了个跟头就醒了。”临安转头看他,“哥,你说我姐会来看我吗?”
况祁沣紧盯她双眸,“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嗯,新的开始。”
没有什么是逃不过去的,时间总会给人答案。
元旦晚会,况祁沣还准备了大量的烟花,安小宽对此是颇为满意的,给照南打了电话她的心情更好了,搂着况祁沣亲了好几口。
“我们赶紧定时间去照南吧,过年去好嘛?我想和他一起过春节。”安小宽还学会了撒娇。
况祁沣摸摸她的小脑袋,回亲她的额头,“阿药会生气,他一生气说不准就改成一年两回了。”
“真讨厌,怎么有这么固执的人。”
“固执的人都很专情。”
“瞎扯。”
“好了好了,外面冷,进去看表演吧。”
况祁沣牵着安小宽度过了慢长的岁月,此时,他们都准备好了迎接新生,但以后呢?没有人能猜准。
晚会的节目还算新颖,临安坐在轮椅上也笑得欢乐,直到最后一个节目时,她惊讶的捂住了嘴。
“我哥为你准备的节目,只为你一个人。”错过了多少日子,就等今天。
台上的荣天光一身燕尾服,十足绅士范儿,强光打成一团,笼罩在光辉与瞩目下的他像一个真正的王子,弹着悦耳动听的曲子,倾诉着内心对爱人的渴望。
安小宽忽然想起自己的月光之恋,青涩的来悄悄的散,她握紧况祁沣的手鼻头有些酸涩,“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你不想我知道,我便当作不知情。”
“你就是个烂好人。”
“那也是好人。”
他不舍得放开她的手,就像雪夜里的承诺,一旦许下便是终生。
下雪了,回去的路上白皑皑一片,荣天光背着临安走了很远的路,一条道就走到了白头。
“风雪落满头,也算白了头。”临安轻轻的说着。
荣天光蹭蹭她的脸蛋,更搂紧了些,“冷吗?”
“不冷,很暖和。”她靠在他的肩上,渐渐的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他的温度,身体轻飘飘的浮在他的背上,慢慢的没有了重量。
他们都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沉重又急促。
“等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去照南看初春的花,夏天去烟湖划船,秋天去北城看枫叶,冬天……等冬天……我……”荣天光哽咽着说不完最后的一句话。
还是临安替她补上,“等冬天,你就背着我走回家。”她窃喜,像是被宠坏的孩子,“我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所以上天惩罚我。”
“不多,怎么会多?你要的太少了!”
这条路就快走到尽头,她的呼吸已近微弱。
“傻天光,我要走了。”
“走哪去?不准走!”荣天光的脚步已有些错乱,晃荡两下后才稳住。
“我听过你弹得琴,很好听,谢谢你爱我,天光,我多么想与你一起到老,可是天光,我们没有时间了。”
“别胡说!乖,不要说这些,我们说点别的,好不好?”他恳求着,但无效。
“走完这条路,我们也算白头偕老了。”一句“我爱你”还没有说出口,呼吸便已冰凉,她走了,悄无声息的融进了大雪里。
远处烟花绽放,映照满天星辉灿烂,荣天光对熟睡的她说着告别,“临安,你要等我啊。”
等我陪你吃到老、玩到老,等我寻访山河湖海奇异之地,带你看遍天涯海角绝色之光,等我与你一起携手到白头。
“荣太太,新年快乐。”眼泪夺眶而出,清冷、寂寞。
荣天光背着临安停在原地仰望星空,身后况祁沣搂着安小宽心情五味杂陈,他怀里的人捂着嘴不愿哭出声来,却已经是把他的心撕裂了,时间没说话,又有谁能轻易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