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1 / 1)
病房门口,况衍州低着头坐在长椅上,肃静又落寞。这还是况祁沣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颓败的模样,就算况氏出现危机也没见他消极过,况祁沣坐到他身边,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给他。
打火机在手上转了一圈,两人拿着烟都忘了点燃,医院明令禁止病房外不许抽烟,但他们一伙人从没遵守过约定,几个黑衣人堵在走廊即便是护士看到了也不敢上前制止。这下临安情况稍微稳定了些,反倒都不想抽了。
“我以为你走了。”况祁沣开口说道。
况衍州摸着烟头低声回他,“你以为这种情况我能走?”
“她们从小就跟你不亲,我一度以为你不会在乎她。”
“我是讨厌况临晰。”
况祁沣愣了会,“你不是爱她吗?”
“恨得多了那就是爱了。小沣,我总是想起姐姐。”
没来由的一句,两人都相继陷入了沉默。况祁沣掐着烟随手用力,一根香烟就废了。
“你不能总活在过去,毕竟你也有想爱的人了。”
“临晰吗?”况衍州摇着头,“她总归不是我的。”
“叔叔,就这件事上你还是做的厚道点吧!”况祁沣仰着头呼出一口长气,“辜负太多的女人是要倒大霉的。”
况衍州轻笑着,又似自嘲的说:“看来你受伤不轻,见解颇丰。”
“彼此彼此。”
况祁沣打算去抽烟区来一支,况衍州拒绝了,“如果我把临晰送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况祁沣并没有回答他具体的内容,而是用一个倔强的背影告诉他,事到如今早已不可能了。
况衍州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人的模样,她在桃树下翩翩起舞,她回眸一笑的灿烂眉眼,然后都由另一个女子的容貌代替,他不再叫她姐姐,而是另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
所有的道理况衍州都明白,他知道况祁沣正在走他所经历的道路,他知道的,他也看得明白,可是他忘了啊,况临晰的心一直都在他侄儿的身上啊。
“小沣,她本来就是你的,现在,我把她还给你。”喉咙间的血气上涌,况衍州拼命压制住它的喷涌,忍不下去了就只能释放了。
“老板!”黑衣人递上手帕,一脸担忧的望着他手上的红色血点,“请注意身体。”还能说什么呢?
说再多况衍州都不会听的,事到如今,报应果真来了。
你相信因果循环吗?
很早以前安小宽是不相信的,但在经历了那些事后她开始相信了,微博上贴吧里有过不少帖子,说年幼时丢过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她曾经就丢过一个孩子,在无意间迷失丢弃。
偶尔想起生活的悲痛和心酸,她还能看作是生活的一场考验,但现在她好像走进了一场弥天大谎的全套里,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悲伤如影随形。
“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花光了所有好运气。”安小宽放下手中正收拾的衣服,撇过头问况祁沣。
“因为遇到了我?”他调侃着。
“不。”安小宽摇头又点头,“不对,你也算一个。”
“所以呢?”况祁沣轻轻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摩挲,“我知道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请就此打住。”
“嗯,我有些难受。”
“乖,没事的。”况祁沣拍着她的背,“他们已经领证了,万事俱备只欠临安醒过来了。”他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临安随时会沉睡在梦里,医生千叮呤万嘱咐的话就像遗言一般残忍,他们都在等一个奇迹,即使要等很长时间。
临城晚秋已经有些寒意了,穿上厚外套的时候安小宽突然想起那张照片,她第一次见荣天光时他带回来的照片,曾经她还默默不语胆小又怕生,如今她也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照片里的城市下雪时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下午去医院看临安的时候,安小宽就带着那张照片,她亲手交到了荣天光手里,看得出来他也有些诧异,毕竟时光如梭,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真没想到你还记得。”荣天光眼里有光,仿佛又回到了早年青春洋溢的时光。
这是安小宽最想看到的模样,他本该就是少年锦时、风华正茂,如今却被岁月折磨,成熟中透着沧桑。
“大雪封山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我们沿路返回,柯瑞思说要不闯进去吧里面有人通过的,我说不行,态度还很坚决。”荣天光不知想起来什么,突然就笑了,两眼一直望着临安熟睡的脸,从不曾有过一丝转移。
安小宽也守在一旁默默的问着,“为什么呢?”
“因为临安是个胆小鬼啊,我怕到时候大家出不来了她害怕怎么办呢?”他说得轻描淡写,安小宽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爱意,“她不想失去你。”
“是我害怕失去她。”
犹如心上重重一击,安小宽递给他一条红围巾,“哥,这是我亲手打的,还有一条是给临安的,情侣款唯此两条,希望这个冬天你们能暖暖和和的。”
“嗯,真温暖。”
毛线围巾是很适合临城的冬天的,荣天光正是需要这点亮色的时候。
“哥,以后好好的吧,只要……”“不对,我们只活当下。”
荣天光怕是不再相信未来了,承诺就像风中誓言让人捉摸不透,所以趁此机会活在当下,“好。”只把握眼前的人,做好眼前的事,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那年,荣天光带她去了游乐园,玩鬼屋的时候吓得惨白,之后他成了她心里温暖的阳光少年,纵使时光飞逝,她仍能记起当日的笑语,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安小宽走后,荣天光收好了红围巾,像是宝贝一样珍藏着。
他靠在临安的病床上,双手握着她的,一根根指头抚摸着自言自语道:“临安,快点醒来啊,别睡了,临城的冬天到了,小宽织了围巾,很温暖的围巾,到时候我们去枫树林走黄金大道,去白杨林巷子找那只黑白□□咪,去罗兜兜与她的麻辣烫店吃文艺麻辣烫,听说最近新开了一项业务,可以免费点歌听现场真人版,不过唱得有点五音不全……”
“临安啊,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他低声抽泣着,没有第三人存在的房间里,他就算是放声哭泣也没有人会在意,最在乎他的人一直没醒,就算是哭也得不到安慰,“临安,我们去看雪吧,我们的情侣围巾还没戴过呢,临安,求你醒来……”
也许那一声声呼唤惊醒了她,睡梦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手指微微触动那刻荣天光骤然回神,“临安?临安,你是不是有感觉了?是不是醒了?”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阻止了她的苏醒,终于,手指间的颤抖越发明显,这一刻,他的心都是悬吊着的,等到她缓缓睁眼时才安稳坠地。
“天……光……”临安虚弱的声音响起,荣天光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在呢临安,我在我在,”他抹着眼泪鼻头红红的,“我没出息,大男人掉眼泪,丢人!”
“没事,我,我喜欢。”临安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用孱弱无力的指腹擦掉了他的泪水,“天光……”
她要说什么却犹豫不决,迟迟未脱口的话被荣天光拦截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小红本,像炫耀宝贝般在她眼前晃,“你看,我们的结婚证,你已经是我妻子了。”他含着泪,深情的注视着她,“我……”临安开了口又没了下文,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跌落在了枕头上。
“荣太太,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强忍着泪,用力把它们流进心里。
那声荣太太就是一道符咒,临安点了头。
之后的半个月,临安开始好转,安小宽每天都来,两个女人谈及开心处常常忘了荣天光的存在,况祁沣也来,偶尔四个人一起在病房里吃火锅,也是十分温馨的场面。况衍州倒是没来过了,况祁沣给他打了电话汇报情况,听到那边咳嗽了几声也没在意,只说了一句“多注意身体”那人也没回话就直直挂了电话。
况祁沣想着以他叔叔的心思,肯定不会在乎这么多。眼看着临安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的心情也都跟着好起来了,临城的冬天似乎也不算太冷了。
临近元旦,医院里也准备了联欢活动,况氏也因为捐了款而受到了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小宽正窝在况祁沣的怀里当一只懒散的猫,她瞬间灵感来了,支起身子问他,“既然都收到了邀请,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份礼物作为回礼呢?”
“回礼?”况祁沣沉思着,“好像并不需要!”
“你可以需要的!”安小宽一再肯定,况祁沣好笑的问她,“你是又想打什么主意了?”看她一脸小惊喜的样子,也就只好逗逗她了。
“你就给医院主管说,我们出个节目,怎么样?”
“我有什么好处呢?”他一本正经的思考着。
“给你一枚香吻!”她大大方方的亲上了他的脸颊,况祁沣摇头,“不够吗?”安小宽只好吻上了他的唇,只不过浅尝辄止。
“不够,怎么样都不够。”他化身为狼,将软绵小羊扑倒在怀,如是春宵时刻,他在她耳边低语,却不关风月,“孩子找到了。”
这大概是世间最催qing的话,她甘愿化作绕指柔,成就一段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