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1 / 1)
漫长的严冬看不到尽头,初春的气息杳无音讯。所有人都像打了霜般没有了生机,临安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仪式低调忧伤,来人不多,也只有几个亲朋友好而已。
安小宽已经看不了这种场面,她心里的难受一点儿也不比荣天光少,压抑的环境总让她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复旋转。
“这个冬天好像特别难捱,都说今年是最冷的一年,的确如此呐。”荣天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悄声说着一句话,安小宽也跟着点头附和,“好在马上要过去了。”冬天吗?春节都还未过完,春天又怎会来?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紧抓着他的手道:“哥,你不会走对吧!”
“走哪去?”他反问着,安小宽一愣,甩开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的想法,“我害怕你想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其实是怕他随她而去。
“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我还能去哪?”
“你不止有我,还有叔叔阿姨姑母……”“打住打住,我们家刚清闲一点。”
“是啊,这世上就真的只剩我们俩了。”自从荣家出事,亲戚们都自动断了联系,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嗯啊。”
真是充满正能量的对话,在失去爱人的时候,荣天光表现出了十足的坚强,让安小宽相信他一定能挺过这关。
然而,他并没有。
起初一周荣天光还时常来找她喝茶聊天,再后来就不见他身影了。又过了几天,安小宽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荣天光告诉她,此刻的他正在曾经的雪山顶上,就是被大雪封住的那座山。
“哥,我很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的向导很专业,他给与我很多帮助和建议,等我回来给你看视频。”他兴奋的向她诉说路上的绮丽,她在向往之余总是很惊慌。甚至做梦都会梦到雪崩,梦到荣天光压在雪山下与她天人相隔。
“梦都是反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又一个夜,况祁沣起身为她倒杯牛奶压压惊,“天光已经买了回程的机票,明天晚上就到了,你好好睡一觉,看你的精神不好他也该担心了。”
“唉……我又不好的预感,如果飞机出事怎么办,万一路上车祸……唔……”况祁沣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不善言辞的,但行动派通常会用一切可能的动作来解决。
夜雨缠绵,风雪归人已在路上,其实,她不需担心。
荣天光回来的这天,看上去心情很好,带回了不少礼物,就算是点头之交都有的收。
“小宽,你真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要你走过一遍就绝对不想停下来。”
“都走过一遍了难道不是想回家安定了?”
“不不不,每走一遍心境都不同的,一个地方,四季景色各异,你又怎么看的过来?”
“是是是,你最享受啦,一个人看山看海,都不带我!”
安小宽给他倒茶,不知是错觉还是出现了幻听,她仿佛听到他说“如果她在就好了”,就当是幻听吧,安小宽嘻嘻哈哈的打发过去,两人聊了许久,等到况祁沣回来他才开车走了。
“聊什么,这么开心?”况祁沣从身后搂抱着她,安小宽耸耸肩笑笑,“就不告诉你!”
“唉,自家老公没人疼啊!”
“诶,你干嘛!”冷不丁的右手就伸进了她的薄毛衣内,手还冰凉,惊得她打了个寒颤,“怎么这么凉?”
“所以要暖暖啊!”况祁沣竟然就在大厅里捏起了她的柔软,安小宽浑身酥软的摊在他怀里,“古时候不都这样取暖?”
“你走开!”安小宽佯装推他,轻笑着找他要亲亲。
“乖啦,等我洗完澡过来翻牌子。”
“真当自个是皇帝啦,哼!”
“那你当皇帝来宠幸我?”
安小宽噗嗤笑出来,“嗯,这个建议不错,爱妃快去洗白白,等着朕来爱你!”
“小丫头片子,胆子又肥了!”况祁沣心情愉悦的走进书房,刚放下一叠文件,手指头就被其中一张纸划破了,虽然是很小的伤口但渐渐溢出的血珠让他脑仁一阵痛。
医院病房内,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隐在黑暗里,他企图将自己藏起来,但来人并不这么打算。
“你还想瞒着他多久?”况临晰似乎刚哭过,抵在房门上不再靠近他。她并没有满意的答复,对方已经拒绝跟她说话了,“你就想这么抛弃我吗?况衍州!”
轮椅上的男人的确是况衍州,曾经威风赫赫叱咤一方的他,如今被病魔缠身,失了光彩也抹去了一身悍气,他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家业、感情,包括抢来的女人。
“我的妹妹死了,她到死都不原谅我,你把我害这么惨,还想轻易丢开我?”况临晰大概是永远都忘不了况临安黑白照片上的样子,她是不是在怪自己的姐姐,最后一面都要躲躲藏藏?
况临晰靠着门滑下来,哭到崩溃,她的一生都被人摆布,到头来有人告诉她,你回到原点吧,就当从没有遇到过。
“况衍州,你快死吧,你死了我就解脱了。”这辈子,还能怎么样呢?该回去的都回不去了。
深夜,安小宽再次被惊醒,不过这次她没有打扰到况祁沣,这段日子他也累了,总得好好休息休息。
梦里的荣天光又出事了,但他冲着她笑的很开心,安小宽不知什么原因,也跟着笑只是眼泪就掉下来了。等她醒来,脸上泪痕满满,她的心极度不安,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又怕吵醒了他,最后只是发了个微信。
“哥,我梦到你了,你还好吗?”
他好吗?他不好吗?
荣天光缩在角落,对着亮起的屏幕按了按,回复消了又消,还是放弃了。他的周边散落着一地的酒瓶,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去忘记过去的痛苦,也学习着如何做一个优秀的演员,隐藏着自己的悲伤,笑着说谎,最痛的还是自己。
他就快承受不来。在雪山之巅,他第一次觉得生命的渺小,他带着她圆梦,却最终无法走到终点,五千米海拔就像梦魇般让他沉睡不醒,他宁愿长眠于此与她团聚,但却被一道光唤醒。
他不断的走下去,乞求见她一面,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于崩溃。
天刚亮,安小宽就驱车前往荣天光的住处,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果然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她心里所想的画面还是成真了。
“哥,你在吗?”
没有人应她,忐忑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安小宽上了二楼主卧,推开房门一股冷气迎面而来,落地窗大开,白色的沙曼正随风而舞。
卧室没有人,屋内一片狼藉,她瞳孔放大快速跑到阳台上,向下望去那刻她的心都凉了。
“哥……”
一楼花坛上,荣天光熟悉的背影就在那躺着,寒冷的冬,雪花还在飘,他被孤独流放了。
安小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多少次来医院了,好像一整个冬天都在医院度过,等况祁沣赶来时,荣天光已经被送入了急诊室。
“小宽……”他只喊了一声,安小宽便哭了,带着绝望与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好好看着他的,好早之前我就担心他会出事,他总说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可我就是有预感啊,现在出事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劝导他,让他一直强颜欢笑,在我们面前演自己有多放得开,那都是假的,他明明痛到想去死。”
况祁沣叹着长气,也只能紧紧抱着她安慰,“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命运如此,谁都敌不过。”
医生说荣天光小腿和右手骨折、身体冻伤的厉害加上手脚、脸都有伤,肯定是需要住院修养的,他说了很多医学名词,无一不在说明他伤的严重性,不过,“你们也许需要给他请个心里医生看看。”就在荣天光醒来后的第三天,医生这样劝道。
荣天光好似感知不到外界的气息了,他似乎已经沉浸到消极的世界里,不再需要外界的美好与温暖,安小宽每日以泪洗面就没有笑的时候,况祁沣疼在心里,也找到了易莲娜。
“他属于极度自我封闭状态,要想好恐怕得花时间,就怕他熬不到那个时间。”一句话已经是定了他的性,易莲娜的医术况祁沣是相信的,但安小宽不信。
她始终认为,荣天光会慢慢好起来,他一定能挺过去。她呆在医院的时间更长了,她陪着他说话、看他拍的视频、听他弹得曲子,企图用过去美好的回忆唤醒他,哪怕是做无用功她也愿意。
“这样不行的,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易莲娜提醒着安小宽。
“不用你管!”安小宽也是处于炸毛边缘,一点就燃的性子让易莲娜有了错觉。
况祁沣和易莲娜在抽烟区待着,他为她辩解道:“你体谅她点吧!”
“我只是觉得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挺感慨的,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十年不易。”
“好好珍惜吧!”易莲娜按掉烟蒂,眼里忽然一闪而过丝丝悲戚,“你抽空去看看况衍州吧,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他怎么了?不会也住院了吧!”他不以为然,在他心里,况衍州这个叔叔就没有不强硬的一天。
“你们家有家族遗传病,你知道吗?”
况祁沣夹烟的手指抖了抖,“什么病?”
“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