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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深夜,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熟睡的人。
况祁沣看到号码,是荣天光打来的,心下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喂,这么晚有事?”
“沣,沣哥,怎么办,临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怎么叫都不应一声,我该怎么办?”那边荣天光焦急的问着,况祁沣下床出了房门问他,“没有钥匙吗?你早干什么去了,还不喊人开门,都这么晚了你让她一个孕妇单独呆着出了事你负责?”
“她把门反锁了说想自个儿静静,可是这一晃就好几个小时了,我又害怕又紧张的,我想你要不要过来跟她说会儿话,也许会好点。”
“那我过来,让医生在门外候着,她不能出事!”
“我知道,那我等你过来,对了,别跟小宽说。”
“我自有分寸。”
挂了电话,他开门偷偷看了眼熟睡的人,换了衣服下楼。他开车出院门时,安小宽就醒了,她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跳着,很不安宁的错觉,翻来覆去再没睡着,一声闷雷从天而降,她索性披着衣服站在窗前看落雨,模糊的景色就像有人在偷偷哭泣后世界从此不再真实。
况祁沣等红灯的时候给安小宽发了微信,似乎呆久了大家都有了心灵感应,他能感觉到她早已经醒来,留下几句平安就好。
车开到临安住处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况祁沣停好车往楼上看了一眼,白色窗帘迎风飘扬,阳台上的植被摇摇欲坠,心里那盏灯火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夜雨磅礴,他也跟着恍惚不安。
“沣哥。”荣天光听到他开车进院,撑着伞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况祁沣冷冷的点着头,“你们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就闹别扭了?”
“也不是闹别扭。”荣天光犹豫不决,“她说看到临晰了。”
况祁沣脚步停下来,扭头问他,“她说看到就看到了,你便任由她胡闹?”
“不是啊沣哥,其实我也看到了。”况祁沣本来就走在他前面,此时停下来刚好还没到屋檐下,荣天光大步走来为他撑伞,“我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因为我连自己都没法说服。”
荣天光本身是没有见过况临晰的,只是在与临安相处时,她时常会念叨起自己的姐姐,特别是怀孕后越发想念了,有时候看着临晰的照片都能默默掉眼泪,书上说孕妇比较感性,很容易多愁善感,他便没有过多的猜测下去。
“你看花眼了。”况祁沣直接否决了他,一脚踏上台阶,脱下外套递给佣人后似又想到了什么,“再多加几个人手看着,现在这阶段临安不适合出门。”
“嗯,我都明白,不过小宽之前也跟我提起过临晰的事情。”
“她都知道了?”
“她偶尔提了一句,我也没多说。”荣天光神色坦然,况祁沣倒是放心下来,小宽一直都知道况临晰的存在,恐怕荣天光还不知她真的活过来了,所以目前为止还是放心的,为了临安的身子着想,他不会再让况临晰见她了。
上了二楼,况祁沣在门口敲着门,“临安,你睡了吗?我进来看看你。”门已经弄开,他推门而入,就着淡薄夜色看到窝在一角的临安,像一只需要安慰的小狐狸,可怜又黏人。
“临安,你到底怎么了?”荣天光焦急的问道,却被况临安淡淡一句“你先出去”打回了原形,况祁沣嗅出了其中的异样,拍着荣天光的肩膀说,“我们兄妹说几句话,你先去弄点参汤准备着吧,有什么事我喊你就好。”
荣天光其实是很受伤的,但他没有办法,只能点头。
门关上后,况祁沣没开房间大吊灯,而是径直走到临安身边盘腿靠墙坐下,窗外风雨交加,屋内也被黑夜笼罩,但是他看得清她,带着悲伤又悔恨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口,但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的哭着。
“哭什么呢?”况祁沣问。
临安沉默了好久,久到哭完了三行泪,她才开口,“哥,你还记得临晰姐吗?”
——阿沣,我要做你的新娘,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
记忆里的况临晰美丽又迷人,她长长的褐色卷发柔软又俏皮,她的样子很美,美到让人模糊一切。还记得她吗?记得却又不太记得了。
“记得又能怎么样呢?”时光欺负人,你还没有办法挽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
“我看到她了,临晰姐还活着。”她笃定的说着。
“你看错了,她去了哪我们都清楚。”
“大海不是她的归宿,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便一天不能算数。这么多年了,我常常想问你,你对临晰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亲情还是爱情。”
轰隆一声雷鸣,闪电撕破了夜空,趁着那抹亮他看清了满脸泪痕的临安,她哭着质问他,“哥,你当初是爱她的啊!”
当初是爱啊!想起第一次见到临晰和临安,那时候她们还不姓况,刚从孤儿院领养回来时都还是怯生生的模样,临安怕生躲在临晰身后,临晰那丫头虽然也很害怕但依旧肩负着姐姐的担子,况祁沣不屑的看着这两个女孩,歪着头问父亲,“她们是我妹妹?”
“嗯,从今天起她们就是你妹妹了,小沣要好好的照顾妹妹们哦!”
“一点儿都不可爱。”况祁沣提着小不点的破旧书包,丢在地上的同时还踢了一脚,临安是个小哭包,两眼早就噙着泪花了,倒是临晰捡起书包用力踢了况祁沣一脚,也学着他扬起高傲的头回击,“你也一点儿都不可爱!”
甚至还有点可恶。
是爱吧,越长大反而看不清了,对于临晰来说,那便是可恶了。
况临安说:“她没死,她说她很委屈,她消失的这些年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她就在你身边可你却没找到过她。”
“临安,认清事实吧,临晰已经死了!”
“她没有!”临安大声吼着,“哥,我知道你有了爱人,可是临晰姐怎么办,她孤苦的飘荡在外面,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况祁沣叹着气问她,“就算还活着,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望着模糊的天花板,明明看不清什么却又异常的清醒,“小宽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只能忠于她一人。”
这是事实,一个天大的事实,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留那人在身边,无所不用其极,这才是况祁沣的爱,自私又冷漠。
“她看错了,我早知她活得毫无意义还纠结什么呢?”况临安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她真的是因为车祸吗?”
“嗯,是车祸。”他回答。
“是啊,车祸,葬身大海埋于鱼腹。”况临安冷笑一声,“哥,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我下去喊天光上来。”况祁沣开门停留几秒,“我们都不应该沉湎于过去,你还有天光,还有孩子,还有光明的未来。临安,别走死胡同别钻牛角尖,你的生活本该圆满。”
他不能保证况临晰一生安稳,但他得确保况临安的生活是否圆满,与他们相遇本身就是错误,是人生中的一个劫难,如果没有况临晰,就不会有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可命运任性捉弄,除了强制避开别无他法。
况祁沣下楼见到荣天光在客厅落地窗前抽烟,风刮得百叶窗呼啦啦响,裤腿也湿透了一半,他不在乎,就连烟火将将要熄灭都不知。
“临安情绪不太好,你可不能再感冒了,你得好好照顾她。”况祁沣抽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烟圈被风打散无迹可寻,他叹着气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沣哥,我们本来打算一周后去领证的,那是个好日子,不过我想提前了,你说明天可以吗?”
“可以,明天也是个好日子。”宜领证宜嫁娶宜一世长安。
“沣哥,谢谢你。”得到了况祁沣的首肯,荣天光一口长气呼出来这段感情才算正式定下来了。
“她嫁给你是最正确的选择,希望你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也是,如果对小宽不好我也不会放过你。”当哥哥的,那颗心都是一样的。
雨还在下着,而这一夜,注定了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二楼房间,况临安拆开了一个黄色牛皮袋,里面放着一份文件夹、几张照片、一台手机。她犹豫了很久,那个答案就藏在这里,一看便知。
与此同时,在况宅的安小宽内心烦躁不安,来回踱步时想起下午刘妈交给她的包裹还没拆开,刚走了几步手机便响了。
“况祁沣,临安还好吗?”安小宽接起电话心急的问着,那头的况祁沣声音闷闷的,想来心情不是特别好。
“她还好,明天他们去领证,然后一起吃个饭吧。”
安小宽心里忽然就敞亮了,声音也跟着雀跃起来,“况祁沣,你答应了?”
“他们两情相悦,这是最好的结局,所以……”
“砰……”
那残酷的声音来得太快,容不得况祁沣反应过来,车身就已经被横冲过来的陌生车辆撞到另一边,安小宽吓得在听筒这边呆住,“况祁沣!”
她用力叫唤着,虽看不见当时的惨烈却能感受到他的危险,急刹车的声音刺耳的很,安小宽任凭耳膜震动心急如焚,“况祁沣,你别吓我,况祁沣!”
沉默从另一边传来,最可怕的不是刹那的安静,而是再一次响起的嘶吼,安小宽听得清清楚楚,那是荣天光绝望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打120啊!荣天光,你给我起来!”这是况祁沣的声音,带着怒骂与责备,还有隐忍着的悲戚。
这一夜,风未停雨未歇,明明是短暂的一夜,他们却过得好像一辈子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