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一月20号，大寒，星期三，锦江市八所高中第一次联考。封严早早起了床，在水池边刷牙时习惯性往阳台走去。楼下的三排平房安静沉睡在缥缈的晨雾中，偶尔亮起的点点灯光在雾气中闪烁不定，整片平房区就像浸没在黑色的海水中，而那闪烁的灯光就像深海中孤独矗立的灯塔。封严注意到正对自己阳台的那栋房子的窗户黑漆漆的，待会下楼窗户也不会亮起来，他心里这么想着，转身走回房间。
去学校的路上，封严照例先去开了闲远书店店门，然后将钥匙交给隔壁理发店的学徒小顺。小顺跟封严一般大，却学徒三年，已经是理发店半个师傅了。因为常来叶清远这里蹭武侠小说看，不给钱，所以叶清远要他帮忙看店他一口答应。“小叶哥走了有一个星期了吧，怎么还不回来，街对面卖烤山芋的大爷棋慌好几天了，逮着我就问。”小顺蹦跶着脚问。
“快了吧。”封严含糊道。
哪是一个星期，明明都九天了。他妈的叶清远，你丫要再不回来，我就去派出所报人口失踪了。
“封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魂不守舍的。前天看到你跟四班苏晓晓一起来学校，有情况了？”同桌小胖一脸八卦。
刚结束语文考试，封严趴在桌上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脑袋放空。
“问你话呢。”小胖推了推装死的某人。
封严被烦的不耐烦“瞎说什么呢，那天就恰好碰到，什么都没有。”
大考期间，人人自危，偏偏八卦这种事总有魔力牵引着人的精神头，跟打了大号鸡血似的。“我可听说那个苏晓晓放出话了，非学校第一不嫁，哎，上次校内测验，我记得你是第一啊，这不明摆着对你有意思吗。”小胖的小眼睛闪烁着我已了然的神彩。
“……”封严望天中。
“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费劲巴拉地把你弄去参加复旦的冬令营，听说进去以后就能提高十好几分呢。”小胖酸溜溜道。
“我拒绝了。”封严继续死人脸。
“是啊，您老多潇洒啊，说拒绝就拒绝，要知道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
“只要有钱，你也能去。”
“可我家没钱啊。”小胖沮丧地趴在桌上，硕大的头颅倒下来时把封严砸得一震。
封严偏过头，看着小胖，说：“你要真想去我跟苏晓晓说说，不过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算了吧，人家喜欢你才让你去，凭什么帮我啊。”
封严继续安慰：“其实参加那个什么冬令营也不一定有用，关键还是靠自己。”
“我就是觉得自己靠不住，才想着进这些特训营，我不奢望考复旦，普通一本就成。”
“……”封严无言，拍拍小胖肩，以示安慰。
“封严，你以后真要考北京。”
“是……吧。”封严含糊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
要是10天前小胖问这个问题，封严能毫不犹豫回答：对，我要考北京，我父母在北京，好哥们儿好姐们儿也在北京，北京有我的梦想，有我对未来的希望！我从小生活在北京，以后的生活规划也是以北京为基础。我离不开那个已经融进我骨血的城市！
可叶清远离开的九天彻底动摇了封严。他无法回想这九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就像重度网瘾患者离开了电脑一样，茶饭不思，心里百抓千挠。没了叶清远叫他起床，他能直接睡过早上的晨读；没了叶清远给他准备的夜宵，晚上看完书他会饿的在床上睡不着；没了叶清远跟他天南地北的胡侃，他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冰冷的空气发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封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打死都不承认想到的是叶清远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怎么会想到他，怎么能想到他，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
疯了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日月颠倒了，天地崩塌了，世界末日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思念一个男人，想要见到他，拥抱他。然后……然后就真的看见了。
嗯？真的见到了？封严揉揉眼，不是错觉？
然后一个机灵从桌上爬起来，冲出教室。
大雪纷飞中，那个款款而来的人是谁？熟悉的微笑，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想起：“你们学校教物理的王老师是这次志愿行动的负责人之一，我跟他交流完情况后，就想来看看你。”
“你……我……我……”封严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考试考傻了？”叶清远笑。
说不出话来干脆上手，封严一个熊抱，把叶清远结实地箍在怀里。温热的体温，熟悉的皂角洗涤衣物的味道，规律坚定的心跳。王八蛋你终于回来了。封严有些想哭的冲动。
“干嘛呢，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撒开，撒开。”叶清远手忙脚乱地往外推封严，无奈10来天的奔波，饶是每天早晨绕着护城河跑圈的叶清远也有些体力不支，半天都没挣脱开来。
好在此时封严已从惊喜中恢复过来，他松开胳膊，臭着脸，说：“哼，谁让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三四天，结果呢，劳资都准备出动武警进山搜人了。”
“雨天路滑，山路又难走，我们送完物资就用了五天时间。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村民送孩子进城看病，可车在半道上抛锚了。反正道儿也不远，我们就送孩子去临市的医院。一来一回，就误了几天。”
“那你倒是打个电话啊。”封严急道。
“嗨，别提了，手机在卸货的时候摔坏了，开不了机，这不就没联系上你”，叶清远笑容无赖“怎么，想我啦，瞧你急的这样儿，掉没掉金豆豆。”说着手搭上封严的肩，两人向校门走去。
“滚你大爷的，没人给我洗衣做饭，爷的生活极度不便，擅离职守的某人还不快谢罪。”
“我说，你还吃定我了。哎，上午语文考的怎么样，考砸了你给我把书店从里到外整理一遍。”
“滚犊子，猪窝都比你的店干净，别想趁机奴役小爷。”
“吃饭了没，昨晚从长舟抄近路回来，全是荒郊野外，连个小摊子都没有，饿死我了。走，咱吃饭去。”
“下次你在车里备些泡面，面包什么的。”
“有啊，这不没热水嘛，干啃啊。”
“哎，封严，老师中午要你去办公室，你忘啦？！！”小胖冲着越走越远的两人，嚎了一嗓子。洪亮的声音响彻白雪覆盖的校园，“腾”地惊起栖在枯枝上的飞鸟。教导主任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来，小胖吓得一缩脖子。不过，封严跟那个人关系还真好啊，看着前方勾肩搭背的两只，小胖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