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老家(1 / 1)
张腾没告诉他爸他开了一个酒吧。张爸只知道儿子在外面成了生意人。
也好。
虽然他从小期望着张腾干份公职,吃公家饭。
可是世事总无常。老人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着抱孙子。
为此他特地乘张腾回家的日子,托李尧妈妈介绍个邻村条件过得去的单身姑娘。
农村风气老旧,也不单单是相亲这一趟,姑娘乘他回来的路上偷偷带着家人看了他几眼。
张腾身形颀长,肩宽腰窄,走起路来有自带气场,配上一身休闲服,简直就是橱窗男模的真人版。那姑娘也不是农村乡下的土包子,正经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打量几眼,红了脸。
家长也没意见,觉得他孝顺,不忘本,三天两头往家里跑。
张腾去镇上给他爸买了一大堆补品。城乡交通不方便,他坐了城乡公交。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他刚坐下,有个姑娘就在他旁边落座。
张腾坐在前排,一腿曲起扣在车前座台阶上,一腿伸向驾驶座位,身子靠后望着窗外。
卡其色的休闲裤,宽松,这么一个动作,布料随着着腿部运动收缩贴紧,两条长腿的肌肉曲线微微紧绷,显得腿又直又有力。
本来就是夏天,车厢热的要命,张腾坐了一会儿,感觉旁边那个姑娘老看自己。
目光扫过去,姑娘羞得脸红立即埋头。
张腾了然。转回目光。
姑娘继续拿瞄他。越瞄越顺眼。
高鼻深目,从小姑娘的眼里看,男人味爆棚。
某个时刻,张腾突然转过头,眉峰犀利,眼神带刺儿。
姑娘脸爆红,又被他冷冷的眼神吓一大跳。
张腾看着她,几秒后,不悦地说:“你坐那边去。”
话里没什么语气,清淡。
姑娘讪讪的,暗骂这是个什么人,变态。姑娘家脸皮薄,可也要面子。她没动,可也不敢再看他,心里把他祖宗十八都问候一遍。
下车的时候,张腾提着一堆东西,直接下了车,连个眼风也没给那姑娘。
什么人啊,大学都没读过,拽得个劲儿。姑娘恨恨地想。
张腾他爸接到个电话,是相亲那家家长打来的,说得比较委婉。大致意思是他儿子个人素质有待提高,怕结婚后实行家庭暴力。
吹了。
张腾拎着补品回家,先劈头盖脸挨了顿骂。
他压根不知道他爹给他张罗的这事儿。白白挨了顿骂。
他其实可以告诉他爸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他真的喜欢她。
可是他不敢告诉他爸,一方面,他怕老人家期望太大,到时反而失望。另一方面,他虽然不在意,可是心底不可能毫无知觉。
他非常非常清楚,傅砚和他的距离是一座监狱加一所天上人间。他在这两个地方失去了一个青年该有的东西,前者是热血,后者是尊严。
从监狱出来后,他到处碰壁。最惨的时候,口袋里只有几毛钱,白天去工地干活,夜里跟一群乞丐挤在天桥底下睡觉。他爸那时要动个小手术,他连几千块钱也凑不齐。
人走到绝境是什么样的?
什么都豁得出去。越被踩到最底下,对自己越狠得下心。
那时心里眼里是真的想要钱。在天上人间原本只是做个服务员,有个女的看上他,拿了一叠钞票拍在桌上。
要他脱裤子。
他脱了,那叠钱也给了他。他现在还记得,那女的狠狠掐了一道他的屁股,把钱扔在他脱掉裤子的裤裆里,在他耳边轻声喷着湿气说了句:“收好。”
他当时向下看了一眼,女人的眼里全是下流和欲望。
拿欲望做生意,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
有些地方,你一进去,就会慢慢淹没。
他没想过后不后悔这件事,后悔怎样,不后悔怎样,他不会回避自己做过的事,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执念。
这辈子过完,不过也是一捧灰。
那时哪里知道,自己还会碰上一个傅砚呢?
张腾在老家呆了几天,他爸怕他耽误工作,催着他回去。
张腾先去了一趟外地,从那里坐飞机回滨城。飞机起飞前,他给傅砚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过几个小时就会回滨城。
“需要我去接你吗?”傅砚在电话里问。
“呵”张腾笑了一下:“你如果有车的话接我还是挺方便的。”
傅砚想了想,也对,过几个小时就是下班高峰,她在城区打不到出租的。
“你在家里待着,今晚我去接你。”张腾说。
挂了电话,张腾才感觉有什么东西隐隐不一样了。那座他打拼了8年的城市,荣辱俱在,对他是种负担。
可是因为一个人,整座城市都显得轻松了起来。
登机之后,张腾连赶了几趟路,戴了眼罩补觉。
过了一会儿,邻座有人推他,轻轻地叫了声:“先生。”
张腾头仍然靠在座背上,手伸上去摘掉了眼罩。他往右边的座位歪了下头,眯着眼,里面带着点惺忪的睡意。
一个拿着相机的大眼睛女生,下巴尖尖,披肩的卷发,她看到转过来的张腾,愣了一下。
张腾眯了眯眼,他记性一向不错,更何况是近期的记忆。
女生是乔文玉,乔恒远的女儿。她偷开车出来差点撞上张腾的车,被张腾骂哭了。
没人敢这么野着来,张腾在她心里是个很帅很凶的变态。
显然,张腾也认出乔文玉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乔文玉现在有求于人。
滨城在北边,飞机从南往北飞行,张腾的位置左边靠窗,远离机翼,是拍摄日落的最佳方位。
乔文玉硬着头皮说:“先生,你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下位置,你这个位置非常适合拍摄。”
张腾原来旁边座位并不是她,很显然,她与别人换了座位。
张腾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
乔文玉不死心,补充道:“就一会儿,我保证,五分钟后就换回来。”
她大概以为张腾还在为上次的事记仇。
张腾不理会她的小心思,说:“小姐,你没看见飞机上人少吗,随意换座位影响飞机平衡听说过吗”
乔文玉瞥了瞥嘴,心里憋着气。对着窗外一阵猛拍。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失去了绝佳的地理位置,乔文玉,还是可以拍到一部分美景,只是每次她镜头对焦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贴到张腾那边过去,拍了几次,身体越挪越过去了。
张腾眼罩还抓在手里,合着眼。
乔文玉拍着拍着,无意间抓到张腾印着夕阳的一个剪影。张腾轮廓深邃,面部曲线一段段都像是拿刀刻的,这样的轮廓很上镜,尤其在夕阳映照下,微微柔化一部分棱角,显得整个线条流畅无比。
乔文玉不由自主把镜头慢慢移过去,对了焦,张腾突然睁眼对着镜头冷冰冰道:“小姐,你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做我大腿上拍摄了。”
乔文玉被那眼光一刺,原本沉醉的思绪被拉回来,吓得差点丢掉相机。
她把相机收起来,整个人,坐直,低头摆弄拍下的照片,一路都不再说话。
虽然对方是个陌生人,但她的确有点生气了,在她看来,他没有理由不和她交换座位,危险什么的,本来就是微乎其微,他这样做,根本就是抱着故意为之的心思。
她更加确定他是个变态。
而且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变态。
张腾根本不会理会乔文玉的怨气,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大片大片的赤红色云翳包裹在金红的太阳周围。整个云层都印上浓稠的光芒,似乎汇集了万千种色彩,跳跃,融合。
傅砚也说过,日落很美丽。
他突然转身对乔文玉说:“小姐,我虽然不想和你换位置,但可以帮你拍几张。”
乔文玉:“……”
果然是个变态,喜怒无常。
张腾不太会单反的摄影,乔文玉把相机给他,在旁边指导了一下,他拍了几张。把相机递还给了乔文玉。
乔文玉点开照片看了看,虽然拍摄技术不怎么样,但是角度与对焦都非常好。
还挺有脑子的,这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