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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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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紫禁城,畅春园简直是天堂。

有湖,有树,有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洛英看着,竟比江南还精致几分。

畅春园规模不及紫禁城三分之一,皇帝不经常来,管理松懈一些,人们脸上还有些笑影。

洛英女红烹饪等一应不会,还好认得字,便安排了她看管清溪书屋的图书。

图书管理员是个闲差,掸掸灰尘,晒晒旧书,新书分门别类地放好,一天上班4个时辰,至多一个时辰的工作量。

洛英以往实验室十小时连轴转,这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

打发时间成了难题。她曾经想过利用这段时间把以前搁置的论文写起来,然而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毛笔费劲写的的英文稿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面,也发现翻动的痕迹。不是稿纸放颠倒了,就是页面次序不一致了。

她是被监视了,万一论文翻译过来,不就是妖术么?

她把稿纸烧了。什么都不做,就一个想法,一年以后,也许有转机。

日子沉闷地过,而且还闷热起来。

七月天,知了一叫,感觉身上有几百只虫子在爬一般地烦热。

酷暑难当,此时当背心短裤,可是这里的规矩,所有人长袍比甲一件都不能少。

有一次她趁同在清溪书屋当值的锦春不在,把袍褂脱了,只穿白棉纱质地的中衣中裤,不小心让前来取书的小太监瞧见了,即刻在畅春园总管太监顾顺函面前告了她一状。

顾顺函差人把她唤了过去,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没说什么话,只是让她以后举止端方些,别特立独行引人注目。

洛英原本听说顾顺函待人苛刻,担了几份小心,见了面,是极平和的面相,说话也算客气。

锦春说,顾顺函对她宽容,就是因为她长得俊,在宫里,长的好,出息的可能性就大,顾顺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的主子。

洛英听了吓一跳,就算一辈子离不开清朝,她也不能去那活死人城般的紫禁城里挺僵尸,更遑论与诸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她连连摆手道锦春在开玩笑,她福分浅,万万没有可能往主子的身份靠,顾顺函天性纯良,不论对谁,都一贯和善。

话送到顾顺函耳朵里,顾总管听着受用,虽然监视她的任务没松懈,私下里有了份好感,偶尔见她言行出格的地方,睁着眼闭着眼也就过了。

可惜好景不长,皇帝耐不住紫禁城的热,率一班人马住进了畅春园。

畅春园按照皇城的规制管理起来。对洛英来说,增加了许多不便,平日可以去游玩的地方不能去了,穿戴整齐地呆在清溪书屋一亩三分地,时时待命,康熙阅书量大,虽然不亲临,总是让亲随每天来取不同的书。

白天循规蹈矩地,夜晚是她放松的时候。等夜深人静,同院落的宫女们都进入梦乡,她就悄悄地出了门。

清溪书屋,顾名思义,书屋旁有清溪流过,书屋后面是片树林,这股溪流蜿蜒从树林中流出,源头是一池清水,名叫恬池。

恬池地处偏僻,特别是夜晚,万籁寂寂,只有明月与闪亮的池水。她在池边散步,以清水濯足,渐渐地,濯足不过瘾,反正没有人,这么漂亮的天然泳池,不游一番,太可惜了。

于是每晚的戏水,成了她的乐趣所在。

顾顺函很是激动,盯着洛英这么些天,终于发现了她的反常行为。

连续四五天,锦春向他汇报,洛英每天深更半夜在恬池里游来游去。一个大姑娘,晚上不睡觉,到阴气森森的湖里游水,古往今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事。据说她是南巡路上从水里捞上来的,这样看来,她的出处与水有关,难道是水妖?抑或是水神?反正不是正常人。

洛英刚到畅春园那阵,皇帝挺关心,定期让他汇报情况,一直以来没有异状,时日久了,皇上日理万机,渐渐淡了这事。

顾顺函作为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太监,对于不能吸引领导眼球,深感遗憾。这事一发生,顾顺函觉得皇帝一定感兴趣,说不定是大事,万一那女的真的是妖怪。

对于如何跟皇帝汇报,他很费了番心思。着人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绑了,万一她使妖术逃遁,说不定反诬他诽谤。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今晚锦春又证实她去恬池了,不如让皇上亲赴现场抓现行, 到时候怎么处置,全由圣裁。

澹宁居内只有西洋时钟走针的声音,皇帝已经伏案工作好几个时辰了,明黄色桌幔上的奏章垒得越来越高。

时钟当当当敲起来,皇帝搁下朱笔, 揉了揉太阳穴,扭扭僵硬的脖子,站了起来。

照规矩,散步时间到了,顾顺函一看时钟,子时,大好时机。

康熙双手一摆,龙行虎步地走了出去,顾顺函率领了一队人紧紧跟随。

今天李德全抱恙,外围太监补上。

皇帝在前面走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不说话,他也不吭气。

“小顾!” 他比紫禁城大太监顾问行年轻,皇帝爱唤他小顾。

“奴才在!”

“烟波廊修的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去走走?”

“回皇上,烟波廊大致修复,这几日画匠还在补齐画工,再搁十天,就大好了!”

皇帝唔了一声,有些不悦,今晚想走一条新路来着。

“皇上!奴才这有桩新鲜事。”

“说说!”

“不过,唯恐有辱圣听!”

“哦?”康熙沿着游廊走,心不在焉地:“奴才竟来拿捏朕的意思?“

顾顺函本已弯下的腰几乎连着地:“奴才不敢,奴才只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话,说出来让人害臊!”

他一个太监,能有什么正事?无非是家长里短的一些琐碎,听他说说,或许能转移脑子里消停不下来的政务,康熙点了点头,负手前行。

顾顺函打了个眼色,侍从们便后退数步。待确定左右无人后,顾顺函方轻声说:“不是让奴才看着洛英吗?先前,的确没有多少异状,可这几日,有情况!”

他停顿了一下,看康熙注意听着,得意起来,口舌流畅:“每到子时,她脱光了衣服在园子西边角的池子里耍变化呢!”

康熙收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顾顺函,顾顺函垂首弓腰地站在他身后半步左右的地方,皇帝停了,他也原地不动。

康熙继续走起来,暗自思忖,难道她真是妖怪神仙?否则大半夜一个女人在水里折腾什么?顾顺函不至于撒谎,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必然是有其事。

“这情形有几天了?”

“总有四五天了!”

“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倒是不大!”顾顺函斟酌着,皇帝面前不能夸大,若不属实,怪罪下来,脑袋就搁不住了。要说没变化,那也有点扫兴,想起锦春说洛英每日容光焕发,于是道:“不过,依奴才看,也不光奴才一人的看法,见者都这么说,她这几日气色好了很多。”

要不是顾顺函提起,他几乎都要忘记洛英这个“人”了。三十一年的励精图治,外表看着国富民安,可南巡一走动,发现了不少弊端,国家富了,硕鼠乃现,朝廷分发下去的用于国计民生的银子,一多半没有用到实处,他这几个月来,全部心思都花在了整顿吏治上,这个半路上捞上来的“妖女”已淡出了他的脑海。况且,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人之外的异类。

所谓妖孽神仙,都是人臆想出来的幻象。他想,也许她的出现是某种巧合。他又看了一眼顾顺函,心想,是不是这厮伙同洛英来魅惑君主的,说什么沐浴且气色佳,不过是投怀送抱的前奏,太监给有野心的宫女提供机会,在宫里是双赢的事,合计着以为皇帝什么都不知道。

洛英是什么角色?来路蹊跷,不消几日,就逗引地胤稹胤祥忘乎所以,特别是胤稹,没见过他维护过别人。原来是耍如此手段。

倒是要看看她使哪些花样,若真如自己所猜测,那她也胆子太大了,以为他们父子几个都是好糊弄的吗?

不管怎样,顾顺函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提起兴致,道:“你前面带路,朕跟你一块去瞧瞧!”

夜益深,月光越明,到了清溪书屋后面那片小树林的时候,云层消散殚尽,只剩下半圆的月亮盈盈地悬在半空。

顾顺函一路走的迫切,加上心情激动,走了一身汗。到了小树林,他踌躇起来,没有皇帝的命令,似乎不宜一意地往前冲,如果正好遇着洛英衣冠不整,万一她不是妖怪,太监见了皇帝女人的身子,就是八个脑袋也扛不住。她如今虽只是宫女,也算是皇帝的女人之一。

正犯难着,听康熙问道:“是这里吗?”

“是,奴才让锦春正盯着呢!”。说毕,灵光一闪,不是有锦春吗,忙道:“奴才这就唤锦春出来带路。”

皇帝默许,顾顺函唧唧喳喳模仿了几声鸟叫,一个粉色宫服的女子从树林中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你是锦春?”

“奴婢在!”锦春垂首蹲福。

康熙看了眼锦春,心道,还是个连环局!这个洛英,倒是厉害,鼓动这么多人为她办事。回身一看自己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就这么冲进去,料想洛英无从发挥,因道:“你们就在此地侯着,锦春带路!”

“皇上,奴才们等随时护驾!” 顾顺函及侍卫随从纷纷跪下。

能有什么危险?还怕她劫持谋害他不成?康熙明白,她要是有能耐,不用等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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