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路途迢迢(1 / 1)
觅而与宋镯儿驾着马车行得两个时辰左右,两人便即下了马车,让那马儿稍作休息。觅而靠在在一棵树下,侧目睨着宋镯儿,只见她嘟着一张小嘴,手中拿着一枝干树枝,正自敲打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干,脸上犹是怏怏不快之色,俨然一副小女孩受了委屈之态。觅而见状,待要上前安慰,忽而听得“蹄哒蹄哒……”之声由远及近传来,觅而举目望去,只见一匹棕红色的马正疾驰而来,长长的鬃毛迎风飞扬,跑起来直如在云端飞驰一般。那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大汉,在他的背后似乎还坐着一个女子,只被那大汉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全部身子。觅而只觉那男子的样貌颇有几分熟悉感,只是那马奔驰而来,那男子身子不免随着马匹颠簸着,是以并未瞧得清楚。然只一瞬间,那马便似四蹄生风般从她眼前飞驰而过,一闪间,只觉一个极熟悉的脸孔从她眼前闪过,觅而失声叫道:“琴兮。”但见那马并无停下,只继续前奔。她心中不由得掠过一阵黯然,在这个地方又怎会那么巧能遇上琴兮呢?她心中正暗自思索之际,忽而又听得一阵“嗒嗒”之声传来,听那声音绝非一匹马,觅而循声望去,果然见一行七八匹黑马正自奔驰而来。先前那马匹刚刚疾驰而过,莫非这些人是追那匹马的?觅而心中正自疑惑,忽见那些骑着黑马,身着青衫的人奔至她的面前时,便即停了下来。莫非是想向她打探情况的?
那宋镯儿见这些大汉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也误以为是向她打探情况来了,她心中正自怏怏,便没好气道:“你们想干吗?本姑娘心里正烦闷着,没工夫搭理你们。”
觅而见对方静静凝视着她们不语,不禁心生疑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其实在见到他们之时,只感觉那阴冷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她脑海忽而灵光一闪,不禁大吃了一惊,眼前这些男子,在两个时辰之前便出现过啊!他们哪里是来问路的,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她和宋镯儿啊!联想先前李清颜的话与神情,再看看眼前之人一个个目露凶光,分明就是要取她们性命来的。侧目睨向宋镯儿,见她又要开口,她心中一急,忽而拉起她的手,大喊了声“走”,便即朝树林深处疾奔而去。她知道,树木多了,也能阻挡那马儿前进的速度,他们倘或弃马追来,也能给她们的逃跑提供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那宋镯儿陡见觅而拉着她便跑,心中百般疑惑,边跑边问道:“觅而姐姐,你怎么啦?为什么要跑啊?”不明缘故的她,奔跑起来似乎不甚情愿。
觅而头也不回,只顾拉着她拼命往前跑,道:“他们是来杀我们的。”那宋镯儿闻言,大吃了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右脚撞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往前一扑,跌倒在地。觅而心中一沉,急忙上前欲将她扶起,那些人已然追到面前,将她与宋镯儿围在了中央。觅而心中一沉,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她心念一动,忽而伏在宋镯儿耳边,低声道:“抓把沙子,趁其不备撒向他们的眼睛。我会拼命拖住他们,若有机会,你便拼命逃走,什么都不要管。”
那宋镯儿闻言,已然明白觅而乃是要保护她离开,心中无比动容,泪水登时便盈满了眼眶,只抬起头凝视着觅而,哀哀道:“那姐姐你怎么办?”她不曾想到,觅而与她认识不过几日,她竟甘愿舍身护她周全。
觅而也不回答,只恨恨地盯着那群人,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追杀我们?我们与李清颜萍水相逢,你们与她之间的恩怨,我们一概不知,却为何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为首那人听得觅而竟完全说对他们的来意,不禁心生骇异,登时目露凶光,狠狠道:“看来你倒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只可惜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投宿到她的地方。你们既与她相交,便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他扬起手势,意在指示他的手下动手。
觅而见状,抓起一把沙子,趁其不备之际,便撒向了那些人。见他们果然不备,一时间被沙子迷住眼睛,急忙将宋镯儿拉起来,从一个空隙处推了出去。大喊了一声“走”,便即倒靠在一棵树上。
那些不曾被沙子蒙住眼睛之人见状,登时怒目圆睁,举起手中长剑,便即朝觅而刺将而来。眼看那剑便要刺穿她的身子,宋镯儿一声凄厉的叫喊,不忍看着她被刺穿身子时的惨状,登时捂住了双眼。然她并没有听到她想象中觅而痛苦的叫声,只听得“铮铮”声响,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大汉挥剑正自与那些人打斗着。只见他身形虽自高大,然却极其灵敏,但见他忽而闪身,忽而举剑刺出,不消片刻,那些身着青衫的大汉当中已有五人倒在了血泊中,余下之人见状,惊恐万分地看了那大汉一眼,便即张皇失措地逃走了。
待那些青衫恶汉走后,觅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定了些,往那救她的大汉处一看,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只道此人是谁?原来竟是与她分别许久的项羽。在他的身后,正自站着一个貌若凌波仙子的女子,正是琴兮。那琴兮见了觅而,心中一热,眼眶一红,一双美丽的星眸登时盈满泪水,喜道:“姐姐,果然是你。”原来方才她与项羽策马疾驰而过,并无心留意旁边事物,只无意中似乎听到觅而喊了她一声,起初她只道是自己误听,然那感觉又极为真实,两人遂决定回来看看。当他们赶回来之际,只见七八条大汉手执长剑,正自追赶着两个女子,心中不禁讶然,遂也跟着追了上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觅而。那琴兮扑到觅而怀中,又惊又喜,只哽咽道:“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觅而从她话中猜出那琴兮想必已找了她许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暖意来。
那项羽见自己方才救下之人果然是觅而,心下不禁一阵深叹,犹有余悸。眼前这个女子,在他的心中总有着不一样的的意义,他曾经险些溺水身亡,是她救了他,他至今还深深记得当时她吻着自己嘴唇时的那种感觉。虽然他现在爱着的人是琴兮,只是在他心中,觅而犹自有着仙子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想着她方才险遭毒手,他不禁眉头深蹙,睨着觅而问道:“觅而,方才那些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追杀你?”
觅而听得他问起,心中复又一惊,神色不禁黯然,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还是先行离开。”遂转身拉着宋镯儿与琴兮,径自回到了那马车旁边。那项羽也将自己先前所骑之马套在马车上,驾着马车继续前进。刚上得马车,那宋镯儿一颗惶恐不安的心方自慢慢镇静下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姐,他们究竟是何人?我们与他们并无仇怨,他们为何要杀我们?”
琴兮也是满眼惊疑地凝视着她。觅而见状,不禁深深叹了一声,道:“你忘了那些人了么?”
那宋镯儿蹙眉深思,不一会便恍然大悟,惊叫道:“他们不是拦下我们马车将清颜姐姐带走的人么?可是他们为何要杀我们?”
觅而沉吟片刻,道:“我们与他们并无仇怨。然与他们有仇怨的,应该是李清颜。我想,那些人的主子定是在密谋着一件惊天大事,且此事须得清颜的夫君相助。至于具体是何事,我也不得而知。他们要杀我们,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曾借宿在清颜家中,他们深怕清颜泄露了情况给我们听,是以才会要将我们杀了灭口。”想着那些人竟连宋镯儿的父亲这样一个堂堂郡守也不放在眼中,看来他们背后的势力必定不可小觑。冥冥中,她似乎总是感觉此事与扶苏必定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只是这种感觉要说出来,却又难以形容。
那宋镯儿本是个急性子,听得觅而说来,气得跳了起来,头撞上马车顶部,“哎哟”一声,复又坐下,气呼呼道:“太可恶了,等以后我定要告诉我爹爹,叫他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然后再将他们好好治罪。”
觅而闻言,心下一惊,握住宋镯儿的手,认真道:“你没见他们根本不将一个官居郡守之人放在眼中吗?此事万不可对你父亲说起,否则你们家极有可能会引来一场灭门之祸。”
宋镯儿闻言,不禁一怔,又见觅而神色严峻,心中也不禁开始担忧起来,道:“他们到底是何人?”想了想,忽而微笑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定不会怕他们,就是扶苏哥哥,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比堂堂大秦的皇长子厉害吧?”
觅而心中一紧,她此时正担心此事与扶苏存在着什么联系。那琴兮听得宋镯儿提及扶苏,嘴角不禁露出微笑来,道:“你也认识扶苏公子吗?”转而看向觅而,道:“姐姐,你与扶苏公子如今进展如何了?”
觅而自是明白她所指何事,想起扶苏,心中忽而一阵温暖,那份担忧也暂时抛掷脑后,只含笑看着琴兮,轻轻道:“琴兮,我与扶苏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她的脸上满满的是一份幸福之色。闻言,宋镯儿与琴兮皆惊骇地看着觅而。宋镯儿心中更觉怅然若失,那王菡被秦皇赐婚扶苏多年,也未有所出,而今她竟有了扶苏的孩子,由此可见,觅而在扶苏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无可替代的,她心中唯一一个与觅而共侍一夫的念头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粉碎,那颗爱慕扶苏已久的心登如刀割一般,只神色黯然地低着头不语。觅而见状,心中不禁怜惜起来,然她只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她心中怜悯她,自是想她拥有一份完整的情感,且扶苏命运坎坷,他连给她“与子偕老”的诺言皆没有办法做到,倘或这宋镯儿深陷这段爱恋中不能自拔,那么最后也必定深受伤害。
那琴兮并未留意两人神色变化,当即又问道:“姐姐,那孩子现在何处?”
觅而闻言,神情微紧,继而淡然一笑,道:“孩子先寄养在我一个朋友处。”想了想,又道:“琴兮,孩子之事,知道的人甚少,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项羽。”
琴兮闻言,不禁蹙眉,满心疑惑,问道:“姐姐,为何不能叫项大哥知道?那扶苏公子可曾知道了?”但见她秀美紧蹙,现仔细看来,她一张清奇秀美的脸,比之前更显消瘦了。琴兮不禁皱眉,只觉她心中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眉眼间总闪烁着一份悲愁之色,再不复初见她时那份纯净的色彩。思及此,她的心登时开始怏怏起来。
觅而听得琴兮问来,一双秀眉蹙得更紧了。她曾幻想着要改变的命运来改变这历史结局,只她可惜那历史的脚步依旧一步步地向她所知道的结局靠近着。她每每想起总觉心如刀绞,心中更似烈火焚烧,只又无可奈何,那种看着死亡靠近的滋味,总让她有着深刻的切肤之痛。她望向琴兮,看着她满眼担忧的神色,心中更是苦涩难言,只低低道:“扶苏被他的父亲急急召回,故而尚未知道此事。”觅而心下不免惆怅,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知扶苏,她生怕他非要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故而要将他们母子的身份向世人公开。彼时胡亥赵高等人阴谋夺取皇位之时,势必会斩草除根,那样她的孩子终也将陷入危险境地。经历了这段情感后,她自不再像往常般畏惧生死,且也曾想过要与扶苏同生共死。只如今,她心中已多了一份牵挂,她深惧胡亥等人要对她与扶苏的孩子赶尽杀绝,故而心中一直徘徊不定着。她睨向琴兮,只见她眼中犹有疑惑之色,她不愿与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道:“琴兮,你与项羽却是要去往何处?”
琴兮深叹一声,握紧觅而的手,道:“姐姐,自上次与你分开后,我们便四下打听姐姐的消息,只是寻了许久也不得姐姐消息。后打听得扶苏公子在九原上郡,我想姐姐与公子素来情深,是以便与项羽来看看姐姐是否在此。”她自认识觅而后,一直将她视为唯一亲人。后虽有了项羽,然心中总是惦念着觅而。
他们一走走歇歇,行了十几日,终于到达汉中郡治所南郑。这日中午,四人到达一小村落上时,皆已饥肠辘辘,遂决定下了马车吃饱后再继续前行。觅而等人下得马车后,那项羽便自拉着马儿去喂食草料了。觅而全身一阵舒畅,每每离扶苏近一步,她心中总感觉特别亲切。而今气温日渐回暖,最后一抹雪痕也消失殆尽。觅而正环视四周,忽然一阵夹着一股淡雅的泥土芬芳的清风拂面而来。仔细一看,那草儿已然开始变绿,曾经秃兀的树木也已吐出新芽来,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的海洋出现在眼前,正是那开得灿烂多姿的油菜花。山涧里,依稀可以听见溪水叮咚的响声。世间万物已在春姑娘的召唤下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躺在她的怀抱中享受着春日的阳光,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盎然多姿,生命在此一刻似乎也迸发出许多热情来。觅而深深吸了一口,她已经许久不曾用心去感受春日所充满希望的气息了。想到扶苏,她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此生若得与扶苏一同感受那暖春的柔美,观看夏夜繁星密布的天空,领略金秋的丰硕静谧,点踏寒冬的雪白地毯,那该是怎样的一份美好?只是,她知道,她与扶苏,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思及此,她深叹一声,仰头凝望着天空,那春日的阳光虽自温和,却也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眯起眼睛,口中喃喃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念的乃是唐代诗人崔护的一首《题都城南庄》。
那宋镯儿见她神色陡转黯然,讪讪念出这几句话来后,便是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遂问道:“觅而姐姐,你怎么了?你方才念的,却是什么?”
觅而望了望她们二人,但见她们面带忧色地看着她,知道乃是担心她的缘故,心中不免生起一阵暖意,莞尔一笑,道:“我给你们二人讲个故事可好?”但见她们二人相视一眼,继而满眼疑惑看向她,她便开始讲道:“在一个叫博陵的地方,有个人名唤崔护。他资质甚美,才情卓越,然性情孤洁寡合。在清明节这天,他一个人都城南门外郊游,走着走着,遇到一户庄园,但见那房舍占地一亩左右。他在从门缝中往院内一看,只见院内花木丛生,静若无人。崔护走上前去叩门,过了一会儿,有位女子从门缝里瞧了瞧他,问道:‘谁呀?’崔护便告知了她自己的姓名,而后说道:‘我一人出城春游,酒后干渴,特来求点水喝。’那女子进去端了一碗水来,打开让他进去坐下,她一个人靠着小桃树静静地立在那里,对客人有着极深厚的情意。那崔护斜睨着她,但见她姿色艳丽,神态妩媚,极有风韵,于是崔护便用话引逗她。然那女子只静静站着,默默不语。两人互相注视许久,崔护起身告辞。送到门口后,那女子似有不胜之情,默默回到屋里,崔护也不住地顾盼,然后怅然而归。此后,崔护决定不再去看她。到了第二年的清明节,崔护忽然思念起她来,思念之情无法控制,于是直奔城南去找她。到那里一看,门庭庄园一如既往,但是大门已上了锁。崔护便在左边一扇门上题诗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过得几日,他忽然来到城南,又去寻那位女子,听到内有哭声,叩门询问时,有位老者走出来说:‘你可是崔护?’崔护答道:‘正是。’老者又哭着说:‘是你杀了我的女儿。’崔护又惊又怕,不知该怎样回答。老者说:‘我女儿已经成年,知书达理,尚未嫁人。自从去年以来,经常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那天陪她出去散心,回家时,见到左边门扇上有题字,读完之后便郁郁不乐地进门,当夜便病了。她心中郁结难舒,于是绝食而死。我老了,只有此女,她迟迟不肯嫁的原因,乃是想找个可靠的君子,借以寄托我的终身。如今她竟不幸去世,这不是你害死她的吗?’说完又扶着崔护大哭。崔护也十分悲痛,请求进去一哭亡灵。当他进去后,只见死者仍安然躺在床上,崔护心中悲不自胜,拾起她的头让其枕着自己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哀痛欲绝。便在此时,那女子忽而睁开了眼睛。过了半天,竟复活了。那老者大喜,遂将女儿许给了崔护。”她将这崔护写那《题都城南庄》的故事背景跟她们说来,心中也不禁生出多少艳羡之情来。若得相知盼相守,相爱哪知竟又是无缘,当不如“素未平生各茫茫,免使魂魄两迷荡。”
那宋镯儿与琴兮听得她说完后,心中自也无限感触。那琴兮此时已得项羽之心,此时脸上红晕竟慢慢晕开了。只那宋镯儿思及扶苏,心中不免又开始怏怏不乐起来。她表面看起来虽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实则内心极为细腻,此时听得觅而说起这个爱情故事,她心中虽知扶苏情系觅而,只她多年的情感如何能轻易放下?此时心中更是无比渴望也如那故事中的女子一样,得到扶苏哪怕只一点点的真挚情意。想到觅而,她不自禁抬头睨着她,神情满是期盼又略带歉然之色。
觅而见那宋镯儿满脸黯然之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已然盈上泪水,心中已然猜得几分,不禁心生怜悯,只上前握住她的双手,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镯儿,难道你不想自己也拥有这样一个只一心一意待你之人,与你白头偕老么?”
宋镯儿登如泄气的气球一般,一副蔫巴巴的样子,睨着觅而育琴兮道:“镯儿一无你们般美貌容姿,二无姐姐般有才,这世间怎会有男子愿意一心一意爱我呢?”
觅而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且看这个女孩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天真活泼的她竟也有这样不自信的一面,只她却不知自己的可爱之处。自己初见她时,早已被她天真率直中带点野性的性子所吸引,她相信,这个世间总会有男子喜欢她的个性的。当下微笑道:“镯儿天真活泼,聪明可爱,怎会没人爱呢?”
宋镯儿闻言,鼻尖一酸,径自落下泪来,一张小脸如梨花带雨般,煞是楚楚可怜。但听得她诺诺道:“姐姐不要骗镯儿了,如果镯儿真如姐姐说的那般好,那为何扶苏哥哥又不喜欢我呢?”
觅而被问得语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但见她神色又是窘迫又是伤心又略带歉然,心中不禁百般怜惜,莞尔一笑,道:“扶苏那个呆子,如何懂得我们镯儿的可爱之处?真正有福之人,看来不是他扶苏呢!”她本想劝说宋镯儿,然说到此处,又想起扶苏结局,扶苏命途坎坷,英年早逝,又怎会是有福之人?她心中忽而一阵抽痛,神色忽而黯淡了下来,泪水便即盈上了眼眶。她勉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愿叫她们二人看见她伤心的样子,一阵拂面而来的微风,卷起了她的长发,正好遮住了她那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觅而趁势别过脸去,只心中悲不自胜,双唇已然颤动不已,她愈是努力抑制心中悲伤,便愈是难受。
那琴兮乃是个心思细腻聪慧之人,便在觅而转过脸去之时,已然看见了她眼中隐含的泪水,心中不由得一恸,心知她不愿自己为她担心,遂也没有上前追问。又见觅而甚是喜欢眼前这个娇俏活泼的女孩子,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也如觅而一样,她不禁也喜欢上了机灵俏皮的她,此刻见她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她心中深叹一声,继而换上一记浅浅的微笑,上前一步戏谑道:“休要妄自菲薄,你的好谁人不知,谁人不见?我若为男子,定然会爱上我们可爱的镯儿姑娘。”
那宋镯儿正自感伤中,故而并没有看到觅而神色有异,此刻听得觅而与琴兮这样说来,一颗心登时也开朗不少,当即噗嗤一声,娇嗔道:“琴兮姐姐,你胡说什么呢!”她脸色生晕,煞是可爱。
觅而见状,心中阴郁登时缓解不少,看着那宋镯儿一张因娇羞而晕红的脸,再看看琴兮那时而望向自己满含关切的目光,心中颇感欣慰,她嘴角微微上扬,满是怜爱道:“看你,都成了花脸猫了,还不快去洗洗,等会就要吃饭了。”
宋镯儿闻言,神色一窘,睨了觅而和琴兮一眼,逃也似的走了。觅而和琴兮见她模样十分憨厚可爱,不由得相视一眼,噗哧一声笑了。那宋镯儿刚走,只见两个满身痞气的男子一晃一晃地向觅而与琴兮走来。待走到觅而身边,两人满眼尽是猥琐之色,片刻之后,但听得其中一人嘿嘿一笑,道:“好生俊俏的小娘子!”伸手便要摸琴兮的脸。吓得琴兮急忙往觅而身后躲去。
觅而眼见两人身形高大,满脸邪魅之光,知道自己是碰上了好色之徒,一颗心早已吓得怦怦直跳,只她怕对方看出自己惊惧后会更加肆无忌惮,故而依旧保持镇静,只冷冷地瞪着眼前之人。然见他突然伸手欲摸琴兮,心中忽而生出一份深深的厌恶感来,待见他就要触碰到琴兮娇嫩的脸颊,当即伸手狠狠的打开了那只粗糙的大手,怒视着那人道:“拿开你肮脏的爪子,不许你动她。”
那两人陡见此状,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觅而,但见她怒目圆睁,正冷冷地瞪着自己,心中忽而一惊,随即又恢复平静,只怔怔看着觅而,眼中笑意更浓,嘿嘿直道:“这个小娘子长得也不错,只可惜脸上有着这些疤痕,可这般刚烈性子,老子喜欢。”指向琴兮,对着另一个男子道:“猴子,今日就便宜你了,把这个娇俏一点的小娘子给你。我就来驯服一下这匹刚烈的小野马吧!”说着便要伸出手来抓觅而。
觅而一怔,随即跳开,心中狂跳不已,然她知道,此刻越是露出胆怯之色,他们便更加张狂,咬了咬下唇,随即跳上一步,大喝一声道:“放肆,你们若敢动我们一根头发,当心你们的脑袋。”她学着荧幕上那些王者霸气的语气,试图斥退他们,即便不可以,起码也能拖延一下时间,待项羽回来便可。然她斜睨着项羽所离开的方向,并不见项羽的身影,心中不免更是慌了。
渐渐地,也有一些人围上来观看,可只限于远远地低声谈论着,看着那两个男人眼中也尽显畏惧之色,想来平时也是叫他们欺凌惯了的,是以都不敢出声相助。那两人起初也叫觅而的语气吓了一跳,然仔细打量着她们衣着片刻,登时又恢复了脸上的淫光,呵呵笑道“小娘子,挺会唬人的啊!”
那宋镯儿洗了把脸回来,忽见一群人正自围在一起,仔细一看,竟是两个地痞流氓调戏觅而与琴兮,胸间登时怒火冲天,待要上前责骂,心念一转,忽而环视了一眼四周,眼角看见地上的几块破麻布,随即捡起来披在身上,又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巴抹在脸上,然后一个箭步冲到那他们身边,抓住那男子手臂,大声哭喊道:“哎呀!你个死鬼呀!不是说出来给我买药吗?怎么跑来这里调戏良家女子啊?你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你们全家得了瘟疫,我全心全意照顾你们家人,虽说你家人全都死光了,可你不是好多了么?你个千刀万剐,猪狗不如的畜生啊!我一心照顾你们全家才染上了这病,如今你好得差不多了,却要抛弃我了是么?你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叫那阎王的小鬼扒皮抽筋剔骨下油锅的啊!”她边哭便狠狠拧着那人的手臂,痛得他龇牙咧嘴。围观之人听得她这般说来,一些胆小的早已一股烟似的逃开了,只有些胆大又喜看热闹之人只是退得远远的,却也没有离开。
觅而陡见起初陡见一个女子闯将而来时,心中已是十分骇异,又见她身影颇为眼熟,更是疑惑,此刻听得狠狠辱骂眼前的男子,心中不禁微讶!她若肯全心全意照顾那人人避之不及的患瘟疫病的人,断不是会这般撒泼的女子,可此刻她竟藉此为由对那男子又是骂又是打,除非眼前女子并非他的妻子。觅而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是刚刚离开的宋镯儿,忍不住轻笑出来。那琴兮正是满脸惊讶,此刻听得觅而轻笑出声,不禁满眼疑惑地看向她。觅而看出她眼中疑惑,遂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是镯儿。”那琴兮闻言,登时吓得心惊肉跳,只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觅而心中也甚是焦急,那恶徒虽知自己清白,然定也是畏惧这瘟疫的。可这镯儿一直喋喋不休地骂着,试问一个身患瘟疫之病的人怎会有这般力气在此大吵大闹?但凡那恶徒稍有脑子,便能看出她在演戏。再看那恶徒,但见他满脸愠怒,觅而一颗心更是忐忑不安。
且说那恶徒陡然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抱住手臂,对自己又是骂又是拧,不禁怒火中烧,虽说自己并不认识她,然却是十分忌惮那瘟疫二字的,难保她不是病得糊涂而认错人。他使劲甩着手臂,欲摆脱宋镯儿,可那宋镯儿一心要戏弄他一番,怎肯轻易松手,遂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那人又恨又怕,也不敢伸手去推她,于是转身对另一个人道:“猴子,快把她给我弄开。”
那被唤作猴子的男子只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满眼慌恐,没有上前,而是往后退了几步,唯唯诺诺道:“荣哥,她,她,她……”他一连说了几个“她”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
那被唤作“荣哥”的恶徒见状,心下大怒,回头狠狠瞪了宋镯儿一眼,大骂几声,随即使劲一甩,便将宋镯儿摔在地上。眼见那宋镯儿又要从地上爬起来,他心中大惊,浑身一颤,如见鬼魅一般,转身撒腿便跑。
宋镯儿待要追去吓唬他一番,被觅而一把按住,低声道:“镯儿,适可而止,当心弄巧成拙。”
那宋镯儿见觅而认出自己来,脸上倏地一惊,继而恢复神色,嘴角上扬,露出甜甜一笑,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觅而莞尔一笑,指着她脚上道:“你身上虽掩饰得好,可你瞧瞧你的脚上,试问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女子,脚上又怎会穿着一双这般干净的鞋子?再看看你这娇小的身子,和你这般尖牙利嘴说词,我若还不忍出你来,这些日子岂不白跟你相处了么?”这些日子,由项羽赶车,她们一直坐在马车内,只偶尔下车休息片刻,是以三人身上极少占有尘土。那宋镯儿见说,也就呵呵地傻笑着。觅而替她撤下那披在身上的麻布,双手轻轻拭擦着脸上的泥巴,满眼爱恋道:“那两名恶徒只是惧于你口空的‘瘟疫’之症,你这般捉弄于他,待他细想一番,便会明白,彼时定会回来寻求报复,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待找到项羽再说。”但见她小脸略显怏怏之色,心中不禁动容,今日若非她这一小闹剧,说真的,她还真不知道如何甩开那两个恶徒的纠缠呢!当即温柔一笑,道:“不过今日当真是要多谢镯儿了,不然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摆脱那两个恶徒的纠缠呢!”
宋镯儿闻言,小脸登时盈满得意之色,呵呵笑道:“我看那两个坏蛋要欺负你们,我心中就来气,可是打又打不过他们,项羽哥哥又还没有回来,当时也没有什么好计策,情急之下,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吓唬吓唬他们了。”睨向觅而,面露赞赏之色,道:“就那两个笨蛋而已,若是遇上姐姐这般细心之人,怕是早被揭穿了。”
琴兮脸上犹带惊惧,也上前替她拭擦脸上的泥巴,道:“镯儿,今日幸好你机灵,不然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宋镯儿听得她们二人的赞誉之词,脸上不禁染上羞涩,微微晕红,只微微地下头来。觅而见状,心中不禁也乐了,然想那二人可能去而复返,又见人群中有人依旧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想是宋镯儿“瘟疫“二字使得他们心中生出恐惧来了,心下不免担忧,便道:“我们还是快些找到项羽再说吧!不然那两个恶徒去而复返,我们就真的没辙了。”
待要转身离开,陡见两张邪魅的笑脸正自看着她们,目光满含阴鸷之色。觅而心中大吃一惊,已知不好,只伸手将琴兮与宋镯儿护在身后,冷冷瞪着他们,只盼项羽能早些回来。那荣哥见状,不禁大声笑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差点吓得老子屁滚尿流的,若不是老子聪明,倒真叫那小妮子给糊弄了。”说罢便欺身而上,伸手便要摸觅而的脸。
待见那双污浊的双手便要伸到,觅而登感无限反胃,吓得退后一步,愤怒地大声斥喝道:“住手……”
“住手……”人群中忽而发出一记声音。
觅而闻言,一颗心狂跳不已,那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扶苏的声音。她瞬间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一眼便锁定了声音的主人,只见对方头上全用套子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觅而失声叫道:“扶苏!”一语甫毕,心念忽而一转,不由得露出尴尬之色,此人哪里是扶苏?而是曾救她一命的苏营。只是他们之间太过相似,是以每次见到苏营时,心中总不由自主将他误认为扶苏罢了。
那苏营听得觅而喊了一声“扶苏”,眼中也露出异样的色彩,随机又恢复如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那荣哥面前,怒视着他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等竟敢在此调戏良家女子,眼中难道没有王法了么?”他怒视着荣哥,眼中一股凛冽的寒光叫人不禁望而生畏。
那荣哥陡然听得他大声叱喝之际,心中着实吓了一跳,一只手僵在半空,然见到苏营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方才升起惧意登时消失殆尽,只嘿嘿指着苏营冷笑道:“我当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一个瘸子而已,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开,不要妨碍老子的好事,否则老子打残你另一条腿。”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摸上了觅而的脸。
觅而惊叫一声,又羞又怒,双目恨恨瞪着他,急得退后一步。苏营见状,不禁勃然大怒,迅速拔出长剑,于电光火石间,便削下了那荣哥的一根手指。那荣哥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顿觉一股锥心之痛自手上传来,望着地上鲜血淋漓的手指,旋即捂住那断指,滚到地上哇哇惨叫。众人陡见此变,不由得大吃一惊,只怔怔睨着苏营不敢言语。觅而虽不晕血,然生来怕见鲜血淋淋的场面,此刻见那荣哥倒在地上,痛得脸色煞白,顿生同情之心,看向苏营时,眼神携着丝丝惊惧之色,只诺诺道:“苏大哥,你放过他吧!他已经得到教训了。”她说着,心中又生出不安来,苏营乃是在帮她,然她这般说来,倒似在指责他一般。
那苏营略怔,对着那荣哥与猴子道:“还不快走,当心我连你其它手指都削断。”那荣哥闻言,又见他剑法极快,心知不是对方对手,是以心中虽有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那猴子到底胆小些,待听得苏营这般说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僵凝片刻,也不顾那荣哥,撒开两腿,脚底抹油般,连爬带滚地逃走了。那荣哥见状,又气又恨,低骂了一句,抬头睨了苏营一眼,待迎上苏营威严的目光,脸上微微抽动,满是惊恐,遂捂住受伤的手指,愤愤而去。苏营转身看向觅而,待见她一双秀眉紧蹙,目光升起一抹不忍,只一闪而过,心中百感交集,遂走近觅而,低沉的声音冷冷道:“此地临近边关,常有敌人乔装混入,你一个弱女子,却不在家中好生待着,却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觅而闻言,心中一怔,这苏营话中并无怪责她方才言语不当之举,反是关心她这一行程,即便苏营于她有救命之恩,也不该如此关注她的行动才是,思及此,她胸间一阵温润,不知怎地,心中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情不自禁道:“我只是想见见扶苏。”她这一声说得颇是低沉,其中饱含了满满的相思之情,令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
苏营听罢,双眉忽而夹紧,沉默半晌,忽而深叹一声,眼中满含复杂情绪,只静静凝视着觅而道:“大丈夫当以国以天下百姓为重,怎能被儿女之情所束缚?你若是真心爱他,便该遂了他愿才是,却为何反而处处牵绊于他呢?你还是回去吧,否则即便是见到了你,也免不了叫他为你增添忧虑罢了。”说罢,也不待觅而回应,便匆匆去了。觅而听得苏营的话后,心中大为震撼,爱一个人难道要他就此画地为牢么?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让扶苏避开这一历史结局,却忽略了扶苏的心志。这历史长流中,那个英雄人物是畏惧生死而蜷缩在后的?只怕是知道是死,也要轰轰烈烈地活一回吧!扶苏是个真正的英雄,他一心为国为民,自是不愿为了一己享受而弃天下于不顾,然他为照顾她的心情,却一直在迁就于她。思及此,觅而不禁懊悔了,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扶苏。她想要告诉他,她不会再要求他与自己隐世山林,只要是他的心愿,即便是死,她也心甘情愿陪在他的身边。
琴兮与宋镯儿见苏营讪讪而去,当即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觅而,那宋镯儿问道:“觅而姐姐,那人是谁?你认得他么?怎地说话如此奇怪?”
觅而只怔怔望着苏营离去的方向,半晌方自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若非他出手相救,我早已是那恶虎腹中之食了。”她简单对她们说了当日之事,然并不愿多说,待见项羽回来,手中多了几只野鸡,于是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