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1 / 1)
直到出现两个、三个灯光的幻影,可冬日的眼睛容易干涩,眼睛一眨,这种幻象又不见了,可注视久了,又出现。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可馨乐此不疲。
直到一阵北风吹进,险些刮灭了油灯上的火蕊,可馨才收起这无聊的举动,抬眸懒懒地瞅着正关窗的人。
这人还极不客气,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跺脚,“外面忒冷,屋子里还真暖和。”
可馨朝屋顶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他家了?来去自如,不过可馨懒得跟他争执,也许以前会兴致高昂地跟他理论一番,赶他走,虽然结果都一样,不过起码反抗过,不过这人实在太无赖,又把她不愿惹事,脸皮薄的弱点抓在手中,对她百般“欺凌”,何况她还真有把柄在他手中,他若是真把那些事捅到母亲哥哥处,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他也敢。
算了,权衡利弊一番,还是忍忍吧。
不过,以前见他心急气恼,这几日沉沉闷闷的,有个人在身边聒噪晃荡,带来一丝生气,虽谈不上喜欢,可也凑合吧。
袁烨一瞧可馨那张□□脸,不,确切的说,是寡妇脸,就忍不住地“啧啧”出声,像往常一样,也不用叫,见桌上的甜汤拿来就吃。
这人还真吃不腻!
“这都几天了?是个病也该有点起色,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打算就这么下去。”袁烨吐字含糊不清。
今日是香芋汤圆,可馨发现他好像挺喜欢芋头,他一个大男人喜欢甜汤也就罢了,一遇到芋头类的甜汤总要多喝两碗,看他吃得欢快,自己的心情也稍有缓解。
一碗甜汤很快进肚。
突然,可馨似想到什么,惊讶地指着袁烨手中的碗。
袁烨却以为她要不给他吃,一扬脖,唏哩呼噜地立刻见了底,还颇为得意地举着空碗笑笑。
可馨见阻止不下,有些自责地捂着嘴,犹豫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刚才,刚才......”
这会不会被他打呢?低垂的眼眸里闪过狡黠的目光。
袁烨似乎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痞笑道:“刚才干什么?”
“刚才,刚才我就着盅碗试了一下甜腻,不......不小心吐了点。”可馨说完颇感忐忑。
袁烨一愣,立马有些不好的预感,好像肚子也开始有反应:“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是我吃了反胃,一时,一时忍不住又重新吐到碗里,不过,不过就一小口,没有......没有其它的。”可馨时而嗫嚅,时而急声解释,还用手比划了一番。
“还其它?范可馨,你恶不恶心呐,你这个居心叵测坏心眼的丫头,你怎么不早说,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袁烨似乎很生气,跳起来就要抓她时,却又突然俯下身来,“哇哇”地干呕起来。
可馨一惊一愣,见他弯腰呕吐的模样,虽看不清他面容,可见他抖动的身躯好似蛮痛苦的。
别看他平日里威风八面,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没事还老欺负她,可不管可馨如何谨慎小心,总是被他欺负。
今日千载难逢,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竟然被她歪打正着,他被她整到如此狼狈,可馨就突然很没良心地笑了起来,而且这笑一发不可收拾,从刚刚开始的咧嘴无声到哈哈大笑,拍桌子、揉肚子、大有小媳妇终于熬成婆的喜悦。
于是,某人弯腰撑臂,透过手肘弯处看到多日未曾见的笑颜,自叹如此卖力的表演也算有所值。
待好似眼角的泪都要溢出来时,可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袁烨已坐在她对面,正铁青着脸,一脸被捉弄后的余愠。
可馨想立马噤声,可今晚实在是笑得太欢,竟是停不下来,只能咬紧了唇,蹙眉极力摆出一副禁笑的模样,不过效果不怎么的。
时有遗漏,可想而知,会是怎样一副滑稽搞笑的面孔。
袁烨今晚也算是好脾气,竟也不捉弄她,只是好以整暇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慢慢的,可馨就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怵。
虽然他这人很可恶,今晚不过是巧合被她寻到时机扳回一局,不过好像他此刻严肃沉默、阴晴不详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怪可怕的。
可是什么缘由怕他呢?
可馨归结为他的官阶,锦衣卫嘛!他雷厉风行的抓人手法,她可是亲眼所见,那时心里留下了多大的心里阴影?后来他跑来找她,也是强压无赖,所以他对于她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强横而非心甘情愿的。
“笑够了?”袁烨阴阳怪气。
“这不挺好,有说有笑,才像个人,不说话,不哭不笑,连个表情都没有,就像个提线木偶,看得我心烦。”袁烨吊儿郎当的声音,根本无半丝刚才呕吐的狼狈,完全没事人一般。
可馨诧异,小心问:“你不生气啦?”
袁烨奇道:“我为何生气?”
“我不是说那甜汤里我吐过口水进去了嘛!”可馨仍不死心。
“哦,那点我不介意,眼不见为净,何况你的口水我又不是没吃过。”袁烨无赖道。
可馨一愣,脸一红,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你骗我!”
袁烨挺无辜地眨眼,委屈道:“也不算骗,刚开始还是有点恶心的。”
那也不用那么夸张弯腰地狂吐,逼真无比,明摆着就是演戏骗人。
原来,可笑的那个人是自己,以为整蛊到对方,谁知别人魔高一丈,反被他耍了一通。
可馨一急,跳起来直接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地打在袁烨的身上,嘴里还振振有词:“叫你骗我,叫你骗我,我这么可怜了你还骗我,还欺负我。”
袁烨不躲也不闪,结实地挨了几下后,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一扯一带,可馨就坐到他腿上,落入他怀里。
可馨虽知自己不管是体力上,气势上都弱与他,可仍不放弃地“垂死挣扎”:抓、掐、挠、抠齐上阵,就差咬了。
袁烨也是哭笑不得,佯怒道:“够了,让你呢!”
可馨手一停,心里一恸,酸意直冲眼眶,泪水已经逼近临界,嘟嘴道:“你说够了就够了?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泪花闪烁,袁烨有点心烦,没好气道:“为那个人如此作践自己,这么多日也该够了。这浮世红尘中,谁没有个得不到求不得的伤心事,也就你把它太当回事。”
可馨根本就不听劝,而是如同一只满身带刺的刺猬,立马蜷缩起来,腾地从袁烨怀里跳脱,“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语气十分呛人。
突然空落的怀抱有些失落,看她明明很需要安慰却强作坚强,袁烨就气不打一处,“你如果活得有杨静昀一半的明白,那就不会这么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就不可能的事情,何不早早明白无辜浪费心神。”
他都知道?知道多少?又从何而知?
诸多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不过可馨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一点也不感兴趣。知道又怎么样?从何而知又怎样,这些东西现在对她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
她如霜打的茄子,立马蔫了,袁烨道:“他不要你,我要,你我门当户对,父辈里也是有些交情的,我父母和兄长都很喜欢你,你母亲估计对我的印象也不差,只是你哥有点讨厌,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他一言一语都颇为严肃,不过说的好似两人之间早有情谊,可馨淡然道:“我虽如今也算是个官家小姐,可你别忘了,我可是做了七年的官妓,你如何堵得住别人的悠悠之口?”
袁烨默了会儿,笑道:“我娶我的妻,与别人何干?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爱说就让他说去吧,不过我看谁敢说这种话。”说完,露出一个颇为狠戾的眼神。
可馨站在那瞅他,颇为自嘲道:“你不用可怜我。”说完,转身看向另一边的虚空,神情落寞,夹杂着伤痛、心酸和神伤。
她的外衣落在凳子上,衣着单薄,神色凄楚,颇为我见犹怜。
袁烨拿起圆凳上的外衣走向她,却听她道:“别人是双喜临门,而我却是祸不单行,爱不得,连抗争的理由都没有,身边的人面目狰狞包藏祸心,连你都来可怜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怜?”像是对别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肩上一沉,刚才披露的外衣搭了上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摁在肩膀上,如给漂浮于空的躯壳下了一颗定心丸,她被扳过来与他面对面。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目光灼灼,他今日一身锦衣卫常服,应是从外面直接回来,可馨有些怔忪地望着他,有一瞬短暂迷茫的恍惚,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袁烨也没想干什么,他只是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前几晚逗乐的,无赖的,激将的法子都使了,都没有成功地让她吐露心声,像今晚这么说出来,或许会更好些。
“傻丫头,谁可怜你了,不过是被人拒绝,欺骗而已,非要这么伤春悲秋,妄自菲薄?这可不像你,不像天不怕地不怕,敢拦锦衣卫、敢偷看别人燕好,敢拒绝锦衣卫的人。”袁烨一边柔声道,一边把她散落到脸颊的碎发理顺,夹到耳后。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呵护,眼神柔和,眉目含情,嘴角带笑,这是不一样的袁烨,可馨似曾相识,内心的孤苦无依也似找到了支点,或者说,他柔情似水的眼神让人溺毙,可馨有一刻的贪恋他此刻的温情,脸不自觉地靠向他的手,想从相触的肌肤之间,寻找缺失的温度。
袁烨似乎也看出可馨的眷恋和依赖,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帮她把眼角的泪拭去,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温柔地拥她入怀。
可馨没有迟疑,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木炭熏烤的气味萦绕鼻端,和着体温,竟能让人暂时搁下一切烦心事,不去想,落空的心也暂时得到填充,不再荒芜苍凉。
可馨闭上眼,心里默道:一会就好,不管他是谁,一会就好。
袁烨收了收手臂,低头嗅着她的发香,静静地拥了会儿,才沉沉道:“我不开玩笑,我们两个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连在一个房里一个床上过夜都过了,你就嫁给我得了。”
耳际贴着结实的胸膛,嗡嗡作响,震得可馨的耳朵都有些发麻,听不甚清楚,不过嫁字她倒听得真切,嘴角一挑,撒娇道:“你想得美。”
“是挺美的,不过,范可馨,那你说我们算什么,你对我要负责,不能耍赖,别人若知道你亲过我,睡过我,还有哪家大家闺秀肯嫁给我?”袁烨痞子一样的调调又出来了。
可馨没答腔,只是闷头埋在他的衣襟前,咯咯地笑着,一边笑一边骂道:“没脸没皮。”
窗外,寒风萧瑟,冬日的夜晚北风呼啸,大风把乌云吹开,露出久违的月光,清亮冰晶,柔软如纱,给阴冷的寒夜镀上一层暖色,暖人的朦胧。
可馨虽没明确表态,袁烨也没有再追问,他依旧每夜翻墙而入。两人偶尔说说话,来得早他就呆得时间长些,来得晚就呆小半个时辰。
她每日必做甜汤,他都照单全收。
有时候,可馨来了恶作剧的心思,在甜汤里加了盐、醋、或者什么都不放,倒不是入不了口,袁烨吃了之后,那晚会很凶残地吻她,吻到她喘不过气,甚至被他磨破了嘴皮,可馨发觉这样好似挺亏的,便不再整蛊他。
后来,可馨突发兴致,对一直兴趣缺缺的练字提起兴致,袁烨第一次见到她字时,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问了好几遍这是在写字还是在画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