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1 / 1)
可馨恼羞不已,拿起自己的字左右看看,不明袁烨为何笑得如此夸张。
可馨觉得挺好的呀!
于是,袁烨每晚到她的阁楼,便增添了一项新任务,督促她练字。
不过,不得不真心佩服,他平日里吊儿郎当,说话没个正经,脾气一来还挺讨人厌,干的又是追来跑去,舞刀弄棒的事情,想不到一手柳体楷书,苍劲有力,挺括俊峰。
不得不让可馨乖乖地听他的话,怎么拿笔,如何坐姿,每日练字多少,通通与她约定成文。
可馨颇有微词:“我娘和我哥都没那么严格的要求,你都快成我爹了!”
“你还好意思提你母亲和你哥哥?你母亲的字娟秀雅致,你哥哥的欧体自成一派,我看连小乐都比你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我都替你丢脸,看来我以后的责任重大啊!”袁烨感叹完,十分严厉地督促她练习。
可馨心里却相当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鬼使神差地想着练字能修身养性,此刻却觉得是修理自己来养这个“小魔王”还差不多。
一日,可馨提着酸僵的手臂下楼吃饭,香茹一见到她,嘴角抿笑道:“小姐,洗把脸再吃饭吧,都成花脸猫了!”
一看香茹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可馨心中气闷,洗了脸上的墨渍,去吃饭。
饭间,哥哥范凯诚突然对母亲张氏说:“大家都在,娘,我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思。”
张氏停下筷子,温和一笑:“什么事?”
可馨也懒懒地瞅着哥哥。
“杨侯的么女杨静昀温婉娴良,性情才貌均十分拔尖,我与她情投意合,如果母亲不反对的话,我想挑个吉日到杨家提亲。”
事出突然,大伙均一愣。
可馨的第一反应是看向香茹,香茹在给小乐剔鱼骨头,听了此话,整个人如遭雷劈,瞬间石化。
张氏问:“可是馨儿的友人?”
“正是。”
“这是好事啊!杨小姐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娘也是见过的,不管家世教养,还是样貌品性,都是无可挑剔,我阿诚好福气!只是你这孩子,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露,果真是让人惊喜。”张氏笑眯眯道。
“娘,我也是最近才确定下来,你知道我做事不爱张扬,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愿告诉你,免得你操心。”范凯诚向母亲解释,眼角余光却落在某人的身上。
哥哥和母亲再说什么,可馨已经没有细听,因为她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落在屋里那个瑟瑟发抖的人身上,她不仅嘴唇哆嗦,手指轻颤,连带着整个人都微抖了起来,特别是发髻上,她最喜欢的蝴蝶发钗,已欲振翅高飞。
“香茹?”可馨担忧地叫了一声。
香茹似被惊醒了一般,抬首对望,放下手中的碗,手指很脏却往裙摆上抹了抹,而后又觉得不对,慌乱地福了福身,逃也似地小跑出去。
“香茹!”可馨又叫了她一声。
未果,她起来瞪了哥哥一眼,也跟着追了出去。
范凯诚手指摩挲在碗沿边,抿着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氏起身要回房时,小乐自己先跑出了饭厅,张氏停下回身道:“等你和杨小姐成亲后,也找个良辰吉日,把香茹抬到你房里,杨小姐是个能容人的人。”
范凯诚一怔,看向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影,垂下了眼帘。
可馨是在香茹住所外的走廊边上找到她,只见她蹲在地上,一手扶墙,一手捂胸,正挖心掏肺地“哇哇”呕吐,似很痛苦的样子,可馨的第一反应是被袁烨骗的模样,实在是太像。
“香茹,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不要给你请大夫?”可馨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关切地问。
似被什么给蛰了一下,香茹捂着嘴,拼命摇头。
可馨见她脸色青白,之前觉得她清瘦,这会儿看起来更是憔悴可怜,“你到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香茹借着她的臂力缓缓站起,摇头道:“我没事。”
哪里没事?整个人都瘦得脱型了,都怪自己,这些时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对香茹这么大的变化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行,如果你觉得呆在家里不舒服,我陪你出去走走,顺便去看大夫。”可馨拖着她的手,要和她同出门。
香茹眼中噙泪,目露哀求道:“不用的,小姐,我真的没事。”
可馨哪里会听她的。
两人拉扯间,香茹忽的又弯腰干呕起来,她的样子很痛苦,可什么也吐不出来,可馨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震,再看她瘦弱的肩膀和刚才呕吐的地方,没有污秽之物,只是一些水样物。
如果她病了,不至于会病到瘦脱了形而精神尚可,难道!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冲破乌云重霾,可馨呢喃道:“你怀孕了?”
仿佛回应了她的话,香茹的身子一震,她捂着嘴,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潸然而落。
可馨的心头如同沸腾的开水,一下子冲到喉间,烫得难受,她转身即走。
谁知,手被紧紧地拽住,香茹满眼泪光,神情哀求:“不要去找大人,这不是大人的错,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要因为我误了大人的事,好不好,可馨,算我求你。”
香茹神情激动,面对她泪眼婆娑的哀求,可馨就算是再大的气也先忍着,忽又觉得一股莫名的悲哀,她无父无母,被赎到家中,谁才是她的依靠,她的后盾?
傍晚时分,在可馨的威逼劝诱之下,香茹勉强喝了小半碗粥,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睫毛在她消瘦的脸庞上投下重重的阴影,她睡得沉而静。
可馨突然想起两人在群芳院时的种种,一起快乐、调皮和分享秘密,虽说不上义结金兰如此沉重,可也两小无猜臭味相投,可如今身份地位改变后,不能说物是人非,可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回到过去,也回不去了。
可馨沉沉地想了会儿,终是一叹,起身调小了灯火,又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往东边的院子走去。
书房里还亮着灯,说明他还没睡,不过可馨打算就算他睡着了,也要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
随着“呼啦”一声极粗鲁的开门声,房中的两人均一愣。
见可馨气势汹汹,范凯诚身边新过来的小厮阿麦,局促地喊了声“小姐”。
哥哥似在写东西,阿麦在旁伺候笔墨,可馨瞪了少年一眼,不客气道:“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范凯诚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放下笔,对着桌上的纸张吹了吹,对阿麦抬了抬头,阿麦领命,匆匆出了书房。
“你找个小厮在身边,就是要绝了香茹的念想,是吗?”可馨开门见山。
范凯诚端起桌上的茶杯,掀盖啜了一口,大约发觉冷了,便放下不再喝。
见哥哥不出声,又想到香茹曾说过最喜欢他沉默思索的样子,说这样的他如深海如古潭,深不可测,让人意乱情迷。
我呸!可馨心中不屑,道:“你自己做过的事不认账,她心思单纯,对你一往情深,在你们这些大人心里,她那样耿纯的人,最适合你们图新鲜玩弄于股掌之中?”
“馨儿!”范凯诚呵斥道:“我与香茹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旁人无需多言。”
可馨深吸了口气,心中虽愤懑难抑,可她的初衷不是来找范凯诚吵架,她是来弄清事情缘由及他的心思。
“哥哥,我发现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不屑权贵,诚挚待人,对香茹照顾有加,我不相信现在日子好过了,你才变心。”可馨压住心痛。
范凯诚盯着自己的妹妹,从她灼灼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心痛、惋惜和陌生,他握了握拳,有必要点醒一下她。
“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前途一片黯然,命运凄苦,毫无希望。如今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我与香茹身份差别太大,我不能娶她为妻,只能算是我辜负了她。”
母亲同意他娶香茹为妾的事暂时不能告诉她,不是他想变,是他如今的位置要他变,他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何况变了也没什么不对,没什么不好。
“身份?你如今会说身份?你是不是想说,你一个堂堂朝廷四品大人,香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不过你别忘了,你、我,我们一家人,都曾经是教司坊的官奴官妓,你妹妹我就是穿了绫罗绸缎,别人也不会说我是大家闺秀,你不要自抬身价。”可馨嘲讽道。
范凯诚知道她是拿自个前不久的事来说事,心中却道:就是因为别人这么看,所以被说的人该做的决定更该小心谨慎。
“此一时彼一时。”范凯诚淡然道。
“哥哥!”可馨大叫。
“你不要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我不是香茹那傻丫头,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什么都信你,我开门见山地跟你说,也希望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想些什么!”可馨气呼呼一把拍在他的书桌上。
面对妹妹的质问,范凯诚可以不去理会,只是他心里也有一些烦躁,再加上他所做的事,说白了,也是一部分为了自家人,包括可馨,所以面对可馨的咄咄逼人,他也赌气道:“你有杨静昀一半的明白,不那么天真任性,就不会自讨苦吃自寻烦恼,也就只有你整日里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求万贵妃,除了万翌的事还为了什么目的,你想都不要想!”
一家人平日里相亲相爱,可一旦动气吵架,却是能拿出最伤人的话攻击对方,这也是为什么家不是个讲理的地方。
为什么又是杨静昀?他们怎么总是把她跟杨静昀比较?为什么要比较,她是她,杨静昀是杨静昀。
等等,什么叫别有目的?难道哥哥知道她喜欢......,不过这也不奇怪,可馨是个不善于藏匿心思的人,哥哥心思缜密,发觉了也不稀罕,只是,他也觉察出杨静昀的心思?
一个大胆却瞬间贯通前后的想法,循着昔日的蛛丝马迹,可馨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开窍,只是这自诩聪明的想法让她心跳急速加快,她有些兴奋地盯着范凯诚,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咽了口吐沫,把挤到嗓子眼的心吞回去,亢奋道:“你早就知道杨静昀喜欢李乐师?”
怪不得怎么也想不通一向眼高于顶,清高通透的杨静昀怎么会选择哥哥。再看哥哥身上的衣着,是不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且与那人大有相似之处。
还有,哥哥总是巧合地碰到她们,主动送杨静昀回家,又想到当初哥哥答应李乐师住到他家里时的爽快,这种种都太过刻意,且非常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只是当时可馨只顾着高兴,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可馨越看他身上的宽袖直身越觉得刺眼,前段时间全家人缝制新衣,哥哥叮嘱只要月白色,张氏诧异,他回道自己年纪大了,穿浅颜色的衣袍显年轻,惹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笑得最欢,看来也是最傻,哥哥是习武之人,一向对碍手碍脚的宽袖长袍最为讨厌,是什么让他改变?
可想而知。
说不定,在群芳院时他就知道杨静昀喜欢李乐师,可馨不也给女扮男装的杨静昀跳过舞吗?
所以,李乐师要来家里住,哥哥大约觉得是天赐良机,而且贵妃宫中宴会之后,哥哥曾多次叫她与杨静昀多来往,如今想来,怕是早有预谋。
范凯诚没有答话,可馨当他是默认了。
可范凯诚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还在教司坊时,他时常跟着坊里的师傅到达官贵人家中出演。年初时他曾到兴济侯府上出演,赏银颇丰,休息时他在院子里转了转,无意间听到杨侯的孙女杨静昀,跟另一个稍个矮的小姐说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