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1 / 1)
陆喆快步追上袁烨,急道:“头儿,你是不是觉得那晚要杀你的两名杀手中有林观,就算不是林观,也有可能是林观以前调教出来的人,虽我没直接跟他们交过手,可我见过他们出招,身形路数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在保命的打斗中最容易露出破绽,那时我们心中早有猜疑,觉得可能是自己人,但我们在底下查不见破绽,又受到福建倭寇案时被暗算相似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对不对?头儿。”
袁烨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接着说:“这只是猜测,昨晚你看到的也只是像,并不能证实,何况,就像正儿说的,他应该远在千里之外,不会在京城,我们的推断就不合理,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他也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和动机。”
瞬间又回到了原点,问题的症结所在,刚才所说的都是一种判断和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事情虽已发生,肯定有它的缘由和契机所在,只是当局者迷,在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之时,光凭猜测是站不稳脚的,这些离抽丝剥茧的真相尚远。
一时间,三人又陷入了困局,苦苦思索,百思不得其解,迷局不但不通,而且漫天迷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嘿嘿”,张渺正不合时宜地发出两声干笑,袁烨和陆喆齐齐瞪他,他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昨晚,我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西北的小巷子时,好像看到范姑娘的哥哥,嘿嘿,他一个四品佥事,大半夜的,既不骑马也不坐轿,是不是有点奇怪。”
“范凯诚?”陆喆不敢置信地问。
张渺正点头。
“就你那眼力劲儿,你可看清楚了,可别跟我似的好像,我的像是有五六分,你有几分?”陆喆吼他。
张渺正吞了口吐沫,不敢再啃声。
“什么事你都敢说,这会影响到头儿判断的。”陆喆又教训他一下。
“你哥哥回来时的表情如何?”
“沮丧、内疚、愧歉、伤痛,还有一丝沉重。”
这是他问可馨时她的回答,沉重可理解为李大人的安全问题;沮丧为事前毫无察觉,被刺客先行一步;内疚为自己的妹妹受伤、李大人受惊,可自己却没有捉到刺客;可伤痛又作何解释呢?何来伤痛?
袁烨的脚步一顿,回首吩咐道:“陆喆,明儿个开始,你盯着范凯诚,他去哪里,与何人接触,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你都一一汇报于我。”
“是,大人。”陆喆挺胸抱拳,肃声应道,每当袁烨叫他陆喆而非喆儿时,就是有公事要吩咐他。
“那我呢?头儿。”张渺正在一旁凑问道。
“你?”袁烨把这个你字的尾音拖得特别长,还没说出接下来的话,一声吁马之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双头并辔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乌骨车架,精致漂亮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三人行走的街对面,从车厢里下来一位挽着双髻的丫鬟,碎步过来,对着袁烨就是一礼。
“袁大人,我家小姐请大人到那边说话。”小丫头垂首躬身,做了个请了手势。
袁烨挑眉,望着马车车厢朦胧的纱窗沉默不语,也没有移步。
张渺正和陆喆对视一眼,一个是艳羡的目光,一个是明显不悦对方隐约的傲慢。
小丫头见袁烨并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有些急躁,又重复了一遍:“大人,我家小姐请大人到马车边上说话。”依旧客气有礼,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袁烨依旧目光淡淡的不动声色,陆喆绷着个脸,静观其变,只有张渺正守不住嘴地问:“你家小姐是谁啊?为何要我家大人过去?”他也学小丫头的口气回她。
毕竟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就算娇矜惯了,可被三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任她脸皮再厚也撑不了多久。小丫头瞪了张渺正一眼,一跺脚,一路小跑回马车边,低声跟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朦胧的纱窗隐约呈现一名妙龄女子的侧脸,线条优美,她听了小丫头的话,像是往这边望了一眼,又似没看过来,袖子掩着嘴跟丫鬟叮咛了几句,小丫头频频点头。
须臾,从纱窗递出一个盒子,小丫头接了盒子,又碎步的一路过来,对袁烨又一礼,柔声笑道:“我家小姐说,上回在宫中一见,公子风姿俊逸,令人难以忘怀,这些点心是京城桂点铺子的,送与公子尝尝。”说完,把盒子往前一递,袁烨伸手接过,小丫头又施了一礼,才哧溜溜的小跑回马车。
随着车夫轻喝的一声“驾”,马儿抬起四蹄,“嘚嘚”的往前走去,拉起的马车纱窗被风一掀,露出一张标致的美人脸,远山黛,瑶鼻,樱桃小嘴,肌肤胜雪,惊鸿一瞥,目光幽远,而车已远去。
张渺正瞅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陆喆也有一刻地怔忪,只有袁烨如常的微微颔首。
小丫头坐在车辕上,对着目瞪口呆的张渺正得意地瞪目,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
“我靠,美人啊!跟董茜茜不相上下,头儿,你艳福不浅呐,是哪家的姑娘,看那马车和小丫头的嚣张劲,肯定非富即贵。”张渺正立马发挥他爱八卦的特性。
袁烨垂目打开盒子瞄了一眼,复又合上,递给身后的陆喆,淡声道:“彭时家的小女儿,上回在万贵妃的永和宫见过,打过招呼而已。”
“彭时?兵部尚书,Ma God!唔......”张渺正的嘴里突然多了一块酥糕。
“吃吧你,话这么多。”陆喆从盒子里捻了一块酥糕塞到张渺正嘴里,自己也捡了一块丢到嘴里。
张渺正咽了口中的美食,又探手取了一块,边吃边道:“好吃是好吃,可这彭小姐投其所好投错方向了,这全是咸的糕点,可头儿喜欢的是甜的,啧啧,可惜了,暴殄天物。”
袁烨在前面走,两人在后面跟着,陆喆边吃边瞪他,目光示意:谁暴殄?
......
范府,小七送了可馨和杨静昀离开,重回亭子,只见李俊楠站在亭边上,似愣愣地站在那沉思。
小七陪着站了一会,不出声打扰,目光落在李俊楠的背后,有些复杂、困惑,还带着些许迷茫不解,直到他的身影稍微晃了一下,小七才收敛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恢复一贯的冷淡酷清,躬身而立。
“小七,是那条漏网之鱼回来了吗?”李俊楠的声音冷到空洞苍白。
“是,此人十分狡猾,虽然知道是他,可屡次被他逃脱掉,他似能顺着我们的搜寻而反侦察到我们的行事,京城关系盘根错节,又接近皇权禁军,还有锦衣卫,我们不敢展开手脚,故一直没能抓住他。”小七的回复机械式的坚硬,不带丝毫感情,如石子砸在铁盆里。
过了半晌,李俊楠才道:“嗯,知道了,先按兵不动。”末了,又加了一句:“照看一下她。”
小七顿了顿,才抱拳领命:“是,阁主。”
风起,叶子随风而舞......一人如石化般地站在风中,遗世独立。
杨静昀离开之后,可馨回屋里枯坐了会儿,才躺下来,也许是许久不曾走过那么多路,腰部隐隐发酸,可馨躺下时,杨静昀那些离经叛道的话犹在耳边。
没有未来,不可控的命运,尚且自由时放纵内心的遐想风流。
终是无法接受,无情又自私的想法,没有对错之分,只是选择的不同。且不论这个观念如何,自己首先便不能洒脱到收放自如,感情的事,岂能说停便停,如若你能控制,那还叫刻骨铭心、铭肌镂骨?
思来想去,折腾了大半日,倦意慢慢袭来,昏昏沉沉之间,可馨已迷迷糊糊地似睡着,只是朦胧恍惚之时,总有一人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脸,任她百般呼唤,他也不曾回头,永远只差那么一点,就是够不到,他是谁?
神伤心痛,只余泪眼模糊间,一抹白绫纱巾随风飘荡。
香茹送杨静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范家园子的小径上,临到大门口,香茹多嘴说了一句:“杨小姐以后有空常来,小姐在你来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她时常抱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太闷,杨小姐蕙质兰心,夫人和大人都很喜欢小姐跟你往来。”
杨静昀浅浅一笑,夸她道:“可馨有香茹姑娘你这样的可人儿作伴,真是福气,放心吧!我以后会常来的,只要你以后可别一开门,心里却暗道:怎么又是这人,都把这里当成自家花园了。”说完,自己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香茹也跟着抿唇而笑。
范凯诚进入家门时,未见其人却先闻笑声,细细分辨,一人是香茹,另一人却是个陌生的姑娘,迎面一看,一个高挑明亮的姑娘,笑颜如花,静雅的气质,竟让人移不开眼。
最先看到范凯诚的是香茹,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怔,不过很快笑着行礼:“大人,你回来了。”声音温柔似春雨。
范凯诚应了声,目光仍落在杨静昀的身上。
杨静昀止了笑,表情有些微尴尬。听称呼,便知道这是最近京城红极一时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范大人,他的经历可堪称传奇。自于谦案平反后,范家也平反脱籍,范凯诚子承父职,又因其妹在万贵妃家宴上的一曲献舞,得圣颜欢悦,职位晋升不说,赏赐丰厚,更因为此事宣而告知天下,范家与贵妃娘娘的关系。
万贵妃没有娘家,如今身怀龙种,圣眷如日中天,而贵妃的态度,俨然把范家当成了自己的娘家,于是,范凯诚便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再加上他弱冠之年,没有娶妻婚配,连房妾室都没有,人又生得高大英俊,自然是京城里不少见风使舵之人的首选女婿。
如今一身官服纱帽,确实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而上回在永和宫中杨静昀一直觉得有人盯着她,后来被她发觉,便是此人,虽然后来领赏时知道他是谁,回家听父兄说此人沉稳谦逊,待人接物可圈可点,是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行事低调,寡言少语。
杨静昀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面对面地站着,因不苟言笑,庄重的官服衬得他沉闷严肃,眉心淡淡悬针纹,倒是个深沉如海的人。
杨静昀在心中做了判断,对范凯诚微微一礼,大方道:“见过范大人,我是杨善的孙女杨静昀,今日过府与可馨一聚,准备回府。”
“我送送杨小姐。”范凯诚把披风递给香茹,香茹乖巧地接过,退了下去。
杨静昀诚惶:“怎敢劳烦范大人?”
范凯诚率先让了道,温和道:“杨侯的孙女,舍妹的朋友,杨小姐不必客气,舍妹心性散漫,没什么规矩,杨小姐以后常来走动,范某求之不得呢。”
杨静昀微微一笑,两人客套地聊了几句,不过走了丈远,杨静昀便告辞,乘娇离去。
范凯诚看着轿子消失在拐角,才回身,刚踏步准备回去又似想起了什么,刚才还舒展的眉心紧皱了起来,满眼的痛楚神伤,复又转身往门外走去。
香茹在东厢房急急备下洗脸的温水和需要换的日常衣袍,可等了半晌左右不见人影,又等了片刻,回到大门处,空无一人,问了守门的夏伯,“大人去了哪?”
夏伯的耳朵有一边不太灵光,他侧着脑袋,很是费力地听着,指着大门回道:“又出去了,刚走。”
香茹颇为失望地瞅了眼紧闭的大门,只低低的“哦”了声,才转身回去,夏伯睁着他有些浑浊的双眼,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轻晃着脑袋,嘴里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