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1 / 1)
“姐姐今日来,原来不是为了看我,而是来当说客的,亏得我刚才还窃喜与姐姐义结金兰,暗自高兴,竟是浪费了我的真情。”可馨佯怒道。
杨静昀用袖子掩嘴道:“我哪有?不过是跟万公子相熟,两家也算是世交,从小有些交情,彼此能说上几句投机的话,他不方便来看你,只能托付于我,我若没有把他的话带到,回去如何向他交待,想来你也不是那么小气计较的人,相识总是缘分,何必太过拘泥?”
“姐姐说得轻巧,等哪日我反过来说你,看你如何应对,都是别有用心,叫人心里不痛快罢了。”可馨嘟嘴道。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是姐姐我错了,不过说句大实话,那万公子为人正直,个性磊落,性格也颇为温良,在我们一起玩到大的公子中,是数一数二的,那日宫中极惹人厌的李官儿,倒是整日倒着追呢!”
“谁稀罕哩!”
杨静昀虽说是在赔礼,可所说的内容依旧不离初衷,倒是自卖自夸起来,正要反驳时,“噔噔”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香茹在门外道:“小姐,小七来了。”
可馨一愣,让人进来。
一个冷峻的少年径直而入,见到杨静昀只淡淡一扫,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往旁边的桌上一搁,道:“李乐师叫我把药送过来,用法用量和注意禁忌都一应详细地写在单子上,请姑娘按时用药,药很珍贵,效果很好。”说完,朝可馨拱拱手,也不等可馨问什么,便直接出门。
香茹重新关好门。
可馨看着桌上的木匣,有些愣神,原来,他是知道的,也并非不闻不问,那晚冲撞了他,算她鲁莽,一连多日都不敢面对,本以为他会不再理她,竟是自己多心了。
小七来如风去如风,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某种不约而同的沉默,可馨是心有震撼,涟漪阵阵,而杨静昀则是重重的疑惑。
“可馨,刚才那名少年口中的李乐师,可是名满京城的盲人琴师李乐师?”杨静昀问。
可馨忙敛了心神,想到李乐师在家中暂住的事没几人知道,便叮咛道:“嗯,他有些麻烦,暂时借住我家,你不要对别人说。”她的声音低沉严肃。
杨静昀有些不敢置信地点头,兴奋地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眼神中带着喜悦和紧张,还有些微难以抑制的激动,望着可馨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惹起可馨的一阵侧目。
也许自知失仪,杨静昀深吸了口气,嫣然一笑道:“我以后可以常来看你,常到你这里玩吗?”
“当然可以。”可馨点头。
后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杨静昀坐了会才告辞。
傍晚时分,香茹端来饭食,可馨一看汤碗,立马蹙眉嘟嘴,“怎么又是捞么子猪腰子杜仲汤,天天喝这个,夏婶想腻死我呀!”
香茹抿唇而笑,哄她道:“好小姐,不过是对你的腰有好处,你就喝了吧,别枉费夏婶的一番心意,何况今日与昨日的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可馨用汤勺搅动着碗里的东西。
“今日用的是牛骨汤,非昨日的猪骨汤,味道更浓郁鲜美。”香茹解释。
可馨真想直接找块豆腐算了。
“小姐快吃吧,若是让夫人知道,就该念叨你啦!”香茹“友善”地提醒。
这明显就是□□裸地威胁,不过说归说,可馨不是个浪费粮食的人,对于吃方面,虽也喜欢好□□致的东西,可不挑食。
脑中又想到以前在群芳院中哄小乐吃药,劝母亲喝粥的场景,心下一酸,不再说什么,乖乖地连汤带肉吃了个精光。
所以,有时候环境虽改变了,可往事遗留在脑中惊人的清晰,时不时地蹦跶出来,相似的场景、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你沉入记忆的沼泽。
可馨在吃饭的当会,香茹看桌上的木匣子,还是原来小七进来时的模样,并未动过,又想到小姐在听小七说话时的神情,便轻声道:“小姐,你受伤回来的当晚,李乐师有找过我。”
可馨扒饭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拿筷子挑饭的手缓慢无比,闷声道:“哦,他找你说什么了?”她嘴里还含着饭菜,口齿有些不清。
香茹回道:“他似乎很关心你,可他眼睛不方便,只是问了一下你的状况就回去了,昨儿个晚上我在楼下遇见他,问他可是找你,他说不是,便走了。”
香茹说得简洁,可馨手中的筷子和咀嚼的动作已经停下,低垂着眼帘,目无焦距地盯着碗里的米饭,似要看出一朵花来。
香茹给她添了一些菜,坐到可馨的身边,有些担忧试探性地问:“小姐,你和李乐师真的......?”
香茹没有说尽,可意思很明显。
可馨抬眸,茫然地盯着香茹,没有说话。
糟糕!香茹虽不是极聪明伶俐的人,可她也不笨,而且两人一块长大,不能说亲密无间,可也算彼此了解,免不得在心中叹气,“小姐,之前在群芳院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只是那时你左右而言他,又不肯听劝,如今若是被大人和夫人知道,那该如何是好。”
顿了会儿,香茹又说:“你曾说过喜欢一个人无关身份地位,如果真能如你所愿,那也算是两全其美,可我们心中都明白,真的是这样吗?”
可馨依旧闷不吭声,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香茹也没有逼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吃饭。
可馨心事重重地吃完饭,香茹收拾了碗筷出去,她叫香茹下去歇着,不用管她,香茹不放心地瞅了她两眼,终是下楼去了。
灯火昏黄,檀木匣子上的纹理在柔和的烛光下,散发出沉厚的光泽,触手丝丝滑凉,就如同那人的神情般,清冷淡漠,遥不可及。
打开盒子,两个瓶子并列其中,一个白色胎体兰花瓷瓶,红色塞盖,另一个稍大点,通体黑幽;一股淡淡的药香,经由两个瓷瓶散发出来,飘入鼻端,弥漫在房中。
犹记得那晚,那个疯狂微醺的夜晚,她大胆地向他提出要求,她看到了,看到了他光洁如玉的脸庞上,高挺鼻梁的顶端,两团黑漆漆,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
心又莫名地抽搐了下,可馨捂着胸口等梗在心口的那口气疏散。
第二日她在自己的房中醒来,触目惊心的一眼并没有入梦,所以可馨时常怀疑,究竟是自己的醉酒记错了,还是真有此事,可她也很懦弱,根本不敢去求证。
她在逃避,害怕,还是心疼?一滴泪在眼角汇聚,欲落不落,心中涨满的惆怅,带起的伤感,撕心裂肺却不能哭天喊地,只能默默地,一点一滴地去承受。
绵柔中带着苦涩,嘴里发干,心中的怜悯、怜惜和对命运多舛的呐喊:为何如此清隽绝才的一人,却要遭受命运的坎坷和践踏?
泪水滑落,如同冲破牢笼的禁锢。
她又是怎么了?他的目盲是一开始便知晓的事实啊,为何以前不难过不忧伤,而今才如此愁苦?大费周章。是心境不一了吗?
这时,“笃笃”的声响,是从北面的窗户传来。
他来了!可馨猛地合上盖子,胡乱地抹了一下脸,站了起来。
袁烨进来的时就看到可馨站在桌边,脸上有一丝还没来得及收敛的伤痛,眸中波光潋滟,
她哭过?袁烨挑了下眉。
“怎么?腰又不舒服了?”袁烨问。
可馨摇头,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可他来得太突然,实在没办法前一刻难过,这一瞬却强颜欢笑,她装不来。
怪不得以前在群芳院的时,有一次寇青嘲笑她:“可馨你如此天真,不会掩饰自己,心里是什么脸上立马就显现出来,别说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人,一般人就能看清,真是幼稚。”
是啊!她是挺幼稚的,光凭模糊的一眼,就自己在这里伤感起来,不敢去问,不敢去触碰,她在怕什么?
“你坐下,我给你揉揉。”袁烨不再问。
可馨一僵,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他昨儿个说过会来,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不想竟是.....
“乖乖坐过来,我白日没空,只能这个时辰过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怎么了你,咱们要干嘛早就干嘛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吗?你受伤的事我爹也知道,他也叫我过来瞧你,嗯,明白了吗?”袁烨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再苦闷的事情,遇到他这没章没调的嬉皮一说,也不禁笑从心来,可馨瞪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地蹭过去。
“快点,我还有正事要问你!”袁烨催促道。
可馨听话地坐好,腰间一股暖流缓缓地注入,流入四肢百骸,十分舒畅。她问过哥哥,知道他是用内力在跟她疗伤,内力是习武之人最为宝贵的东西,他倒舍得。
半盏茶的功夫后,可馨渐渐觉得腰部轻松了许多,之前的酸胀感几乎不见,他说他有话要问她,却一直没问,故善意道:“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那个姓李的给你送药了?”袁烨不答反问。
他指的应该是桌上的木匣子,虽然盖着,可屋内一大股的药香。
可馨轻嗯了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袁烨嗤之以鼻。
可馨没有接话。
两人之间一下陷入安静,可馨静静地坐着,感受腰间的手顺着穴位的方向来回用力均匀地按揉,她没开口,他也没开口。
除了两人的鼻息之外,就剩下偶尔爆开的灯花。
坐着坐着,可馨又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追根究底,两人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好到如此地步,深夜,她的房间,孤男寡女,他的手在她的身上,隔着布料的肌肤之亲。
要知道,两人并不是两情相悦,交情也不深。
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一身锦衣卫大人的标准衣配,黑色纱帽、飞鱼服、绣春刀、皂皮靴,本应威风凛凛让人闻风丧胆,此刻却在她的闺房里,帮她按摩?
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时光滴滴答答地流过,静谧而沉脱。
可馨越发感觉清晰,腰背上的温热大有扩散的趋势,顺着腰脊一路往上蔓延,升至脖子,再到脸,又从脸回到脖子,卡在喉咙处,烧得咽喉干燥难受。
“你。”
“你。”两人异口同声。
可馨的声音有些涩哑,袁烨低沉的嗓音盖住了她的异样。
“你把那晚在李府如何遇到刺客,又如何受伤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复述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的细枝末节,把你见到的每一个人的动作、表情都告诉我。”袁烨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声音肃清。
见他喝水的动作有些急,可馨脸有讪讪,心怀歉意,他进来时她都未曾问过他是否用过饭,给他斟满水。
袁烨注视着她,在等她说话。
可馨摈弃掉杂七杂八的想法,开始回忆,把那日的所见所发生一五一十的,照着事情前后发生的顺序详尽道来。
“刺客是乔装成家仆的模样再进入前厅?”可馨说完,袁烨开始问她。
可馨点头,“那你可看清他的面容。”这个问题锦衣卫在调查时已经问过,袁烨重提希望能得到更详细地答案。
可馨摇头:“我当时跑进前厅时刚好见刺客抽刀,我害怕得心神俱乱,只知道不能让他得手,便往李大人的身上扑,我恍惚记得当时看他的侧脸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特点,倒是哥哥与他正面相碰,哥哥眼疾手快,抓了桌上的碗碟把刺客手中的刀打掉,他没有凶器,才踢了我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