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你认为我是故意带这么多钱出门的?”我冲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钱。”
托尼走进屋来,关上了房门。他把大约一万五千美金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上。
“但是你应该知道的,”他极为耐心地说,“一个人如果拥有这么多钱,他肯定知道。”
“是吗?”我的回答愤愤不平,“我甚至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
“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数一数钱数。”托尼开始用手捧着钱,往沙发上扔。他把钱分成了十摞,分好后,他开始分别数每一摞的钱数。钞票在这位银行职员的手里迅速翻动着,就像一名老练的赌徒在熟练地洗牌。他有些惊奇地看着我。
“都是一百美元一张的钞票。每一摞中有一百张。”
“天哪……”我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共是十万美元!”
“这次你算对了,只对过这一次。”托尼咧着嘴笑了,“最好离那些推销的、玩牌的和外表光鲜的男士远点儿,直到把钱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这笔钱不是我的。”
托尼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这么说,你确实去抢银行了。”
“别犯傻了。这笔钱是鲁伯特的。我猜是他拿错了包裹。”托尼笑了笑,“让我们来分析分析,即使鲁伯特用不着这笔现金,他会不会把十万美元错给你或另外什么人呢?”
“信封是封着口的,”我解释说,“他一定是给错了信封。”
“是这个吗?”托尼拾起那个裂开的信封,把它翻过来看了看,“没有地址。没有标记。挺有意思,在没有任何记号的信封里放这么多钱。”
“鲁伯特一直在生病。”我尽力让自己和托尼相信,在这种疯狂的事件中也是有逻辑可循的,“那次意外之后,他的脑部受到了撞击。”
“意外?”托尼重复说,“我听说前些天他从马上摔下来了。我不知道这么严重。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详细的过程。出意外的时候现场就他一个人。”
“他习惯一个人骑马吗?”
“是的。你不知道吗?”
托尼摇了摇头。
“我只有晚上的时候到过他家,白天没去过。”
“阿曼达和我过去常常在早饭前一起骑马,”我继续说,“那时,鲁伯特已经开始在书房里工作了。他通常五点钟左右结束工作,然后在晚饭前独自去骑马。”
“骑马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吗?”托尼问道。
“就像是习惯一样。他偶尔早上和我们一起骑马,不经常来。”
“那么,我猜这次——意外是在下午发生的?”
我点点头:“就在日落之后。”
我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淡淡的风信子颜色的天空,上面点缀着斑斑点点的玫瑰色的云,就像一群火烈鸟飞过长空留下火一般的羽毛。海港和天空一样平静、素雅,水中的倒影被染成了淡淡的玫瑰红。那是一个风平浪静、有些幽怨而又令人陶醉的黄昏。之后,马蹄声踏入了这份寂静。
“鲁伯特的马缓缓地朝车道跑过来,上面没有主人。”我告诉托尼,“马鞍翻了过来——腹带横在马背上,座位跑到马肚子下面去了,马镫拖在地上。我们在离房子半英里外的地方找到了鲁伯特,他当时已经不省人事了,一条腿被摔断了,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他从马上跌下来后,一定是被斜擦而过的马蹄弄伤了脸。真是侥幸逃过一劫。如果径直踢上去,他就没命了。即便到了现在这会儿,医生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骨折。只要他能乘车出去,他就去拍X光片。”
“是养马的仆人的错吗?”托尼问,“他一定是没把腹带系好。否则我怎么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会使马鞍那么松。”
“阿曼达想要解雇那个人。鲁伯特不听。他更关心的是这次受伤会让他错过在华盛顿的约会。他问医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这周能否乘飞机到华盛顿。医生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鲁伯特知道我要回华盛顿。于是开始向我暗示。终于,一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来到户外对我说,如果某位朋友能替他参加约会,他睡觉也能睡安稳了。结果,我答应他亲自为他去送那个封好的包裹。就是这件包裹。他说里面装的是设计图,所以——他肯定是拿错了。也许脑震荡让他有点心不在焉。”
“有点心不在焉?”托尼又笑了,“一个人如果能把十万美元放在哪儿都忘了,可不只是有一点点心不在焉——他简直就是疯了!除非……你确定这件包裹和他给你的包裹是同一件吗?”
“我身边只有这一个马尼拉纸信封。”
“他把这个给你的时候,旁边还有没有相似的包裹?”
我闭上眼睛,试着回想当时发生在一楼卧室里的场景,鲁伯特受伤之后一直住在那。床罩上有一些文件,但是……还有一件包裹吗?一个厚厚的、密封好的马尼拉纸信封吗?
“我不记得了。”我睁开眼睛,“当然了,当鲁伯特拉开抽屉的时候我没朝那里面看。”
“是的。他是从床边一张桌子的抽屉里取出这个信封的。”
“居然把十万美元藏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托尼又开始飞快地数着钱,好像他希望自己原来数错了——真实的数额要少得多,“如果我们不是住在西方,住在这个由西方企业供电的国家里,我会猜这笔钱可能是用来支付鲁伯特电厂里所有工人工资的。但他并没在东方国家建电厂,更不用说在加勒比海地区了。他不会把全部用来支付工资的钱带回冬季供休养的家里。而且我怀疑,像处理工人工资这样的事,鲁伯特是否会亲自处理。”
“也许另有原因。”我努力思考着,“你了解鲁伯特的为人。”
“不,我不了解。”托尼扔下手中的钞票,“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不设防的时候?”
“他总是喜欢冒险。”
“在钱方面冒险吗?”
“大概是吧,虽然我不太了解。我是说他骑马的时候喜欢冒险。游泳的时候也一样。他做每件事都这样,就像大多数暴富起来的穷人一样。他喜欢支配金钱——也许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没有钱。他应该会喜欢维多利亚时期的欧洲,那个时候人们会向周围抛撒金子。他也会喜欢中世纪,人们只需要拿匕首从金链上弄下一点金子,就可以扔给那些暴民,作为给他们的施舍。他手边总是有大笔大笔的现金。”
“数量跟这个一样庞大吗?”
“当然不是。大概两三千美元。但是,不久前,他和西方企业中的合作伙伴有点法律上的纠纷。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注销了几个个人支票账户,因为他的合作伙伴威胁他说会在钱上找他的麻烦。这笔钱一定是从那几个账户上取出来的。他必须找个地方把它放起来。只有等诉讼结束了,他才能把钱再存进银行。”
“但是像数量这么大的一笔钱!”托尼反对说,“竟然不放在保险箱里!”
“也许他是想,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普通的密封信封里会装这么多钱。如果不是信封封盖剐在箱子上裂开了,我永远也不会产生怀疑。我会把这件包裹扔进书桌的抽屉里,和我的旅行支票放在一起。”
“现在你知道这笔钱的事了——打算怎么办?”
“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托尼,“我能做什么呢?”
“把钱放在另一只信封里,送到事务长那里保存。”托尼说,“然后用无线电收发报机如实地告诉鲁伯特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他你是怎样发现信封里的钱的。然后告诉他你一到达纽约,会立刻就近找家银行把钱存进他的户头。”
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
“如果我让船上的无线电收发报机接线员帮我把这条消息告诉鲁伯特,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在这艘船上有笔现金。即使我不提钱的数量,他们也会猜到是笔巨款。人们不会为一点小钱而大费周章的。”
“无线电收发报机接线员不会把他们发送的信息泄露出去。”托尼反对说。
“人们总是做不该做的事。”我回答说,“医生们会谈论他们的病人,律师们谈论他们的客户,银行职员讨论账户。”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我自己就是银行职员。你告诉鲁伯特消息的时候可以不用'钱'这个字眼儿。只说'设计图'。或者你不用通过无线电收发报机把消息告诉鲁伯特,等你安全到达纽约之后再说。直接把包裹交给事务长,你就可以脱身了。”
“那事务长本人呢?我让他把包裹放进保险柜的时候必须要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什么。”
“为什么?”
“托尼,别傻了!如果事务长不知道这件包裹有多贵重,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鲁伯特怎么要求航运公司对这件事负责?也许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航运公司肯定上了保险,事务长会负责这件事。但是,这笔钱数额太大了。很可能超过了他们所能支付的最高赔偿额度。如果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而连事务长本人都没看到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无论哪一家保险公司都不会因为事务长把别人交给他保管的包裹弄丢了,而愿意向鲁伯特支付十万美元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