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激情就像潮水,当一波又一波地涌来时,竟是丝毫也无法抵挡。然而当□□渐渐退去,一切恢复了平静,终究还是要从云端回到现实。
日头已经向西转了。
铅色的天空终究放了晴,勉强拨开云雾的夕阳将一抹余辉洒到床边,那件杏红色的纱裙一半在床上,一半垂到地上,在金色的日光中映出橘红色的暖光。
周盟慵懒地双目微合,如同刚刚饱餐一顿的雄狮。他倚着软枕半坐着,指尖在她及腰的青丝间缓缓滑动,像在抚摸一只乖顺的猫儿,肆意享受着丝绸般的手感。
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上,漂亮的脸蛋紧贴着他坚实的肌肉。他的体形看似高瘦,却因自幼练武的关系,长得十分结实。拥抱着那温暖的身体,还能嗅到衣服上残存淡淡的樟木箱子味道。
真希望时光就此止步。
然而毫无预兆地,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了身子。
——等等,今天不是说要给周寒过生日来的么?!
想到这个问题,周盟猛地翻身下床:卧槽!怎么倒把这事给忘一干净!
从床边扯过中衣来裹到身上:“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办!得先走一步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虽然不愿去想,但这一刻也终究会来。只是,分别竟是如此突然,那么残忍。
她默默望着他匆匆披衣的背影,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绝情,心里莫名地就是一疼。
虽然事先想过未必会有什么美好结局,但见他匆忙得竟是连一刻也不肯多留,还是难免伤感。
罢了,心若不在了,强留也是无用。
她随即也披衣下了床,取过椅背上的长衫帮他穿上。
周盟有些焦急地又看了看天色,心说周寒那小崽子从小就是贪吃又记仇,如果知道我把他过生日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肯定够他念叨上十年八年了!
五月节、八月节,家宴、帮会的百船宴,他才不管你是什么场合,铁定给编成各种版本的段子不间断地滚动播出!
周盟的眉头拧成一团,胡乱地蹬上袜子。
她蹲下身帮他穿好靴子,仰起脸看着他,幽幽地说:“我敬你是个正人君子,把你当作夫君一般看待,但也绝不会因此纠缠你。”
听了这话,周盟不禁停下动作低头看她,飞快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若是这么走了,是不是显得有点太过无情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将他的腰带、佩剑等随身之物取来,帮他一一穿戴好,又说道:“公子心里若有我,我自然欢喜;若离了我这、哪怕日后再不登门,我也不会怨你。”
这话说得周盟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按理说,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怎么说也应该过了夜了再走。但眼下这事又实在不能耽搁,便将她拉起来说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她的鼻翼抽了抽,眸子里中竟聚了水气。
周盟将她揽入怀中,又温存一阵,想了想还是又跟她解释道:“我有个弟弟,今日是他十六岁生辰,怕是耽误不得……”
她在怀中摇摇头。
周盟没再往下说。——这会儿真是再解释什么都显得矫情。
可是她的误会也不是没有道理。
周盟并不是个轻易向人许诺的人,但凡没有把握的事,决不会轻易开口。她的身份特殊,赎身的事怕要从长计议。
自己如今甚至连个承诺都不能给她,哪怕有个什么信物也是好的……
细想了半天,除了随身带的含光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了。
想到这,周盟将佩剑解了下来,递到她的手上。
她双手捧过,只见那剑鞘与手柄皆是紫檀制成,看起来古朴无华,只在末端裹了金边,再没有更多装饰;他将剑身抽出寸许,只觉光华夺目,刃口极薄,一看便知锋利无比,是把宝刃。
她不解何意,仰脸看着他。
周盟说道:“此剑名为含光,长三尺一寸,宽一寸一,是江东名师用玄铁铸成。虽然不是什么罕世宝物,但毕竟跟随我多年。——把它送你做个信物吧,以此物为誓,以表生死相依之意。”
她的双手微微发抖,咬着嘴唇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公子是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兵刃就如同是性命,我怎么能收下你如性命一般宝贵的东西?”
这番话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本以为她主动献上初夜,是打算找个终身的依靠或是长期饭票,没想到竟是毫无所图,一片赤诚。
周盟不由叹道:竟是我小瞧她了。
她把剑交还到他手上,转身从衣架上取来大氅,亲自为他披上:“你心里若能有我,就够了。”
周盟一时感慨万千。
——罢了,为了她,就豁出去挨老爹一顿好打,也值了!
周盟转身刚走到门口,忍不住又朝窗户看了一眼。
她见状一惊,以为他又要跳窗而走,忙赶了几步过去关了窗户,一脸认真地挡在窗前。
他不禁一笑,“等着我。……迟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说罢便打开门,蹬蹬蹬地下了楼。
——
说到两人私定终身的事,祁紫依双颊一红,几分含羞地低下头。
嗯哼,好你个周大盟!果然三月初七那天是找女人去了!难为你还能“抽空”想起我生日的事来!怎么没把你忙死呢?
周寒不禁咬牙恨恨地想道。
“要这么说,这个月他一直都是跟你在一块儿喽?”周寒眯起眼睛,问道。
祁紫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周寒心里暗暗冷笑,心说周大盟你胆子够肥的啊!小爷我这月天天考试累成狗!你倒过得逍遥自在!看我在老爹面前狠狠告你一状,信不信老爹把你腿打折!
然而他突然想到周盟此时已被大理寺带走的事,不禁又问:“那他在明月阁跟人打架,是因为你咯?这也不像他风格啊……”
祁紫依摇摇头:“那天原本是有几位客人吃醉了酒闹事,后来不知怎么就动了手,事情越闹越大、还动手伤了人,最后竟还出了人命。听说死的都是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少爷,很快,顺天府就来封馆查案了。”
周寒拧着眉,摸摸下巴道:“你要这么说就像了……”
“可是,那天局面虽然混乱,他却并没有动手。”
“那才是他的手段!……什么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什么挑唆人打架、起哄架秧子之类,全是他强项!”
周寒摇摇头,作嫉恶如仇状,痛说起老哥小时候的黑历史:
“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是一群小孩打群架,但凡是发展到几十个人头破血流的大场面,肯定跟我哥脱不了干系!别看那一大群打人的、被打的、看热闹的全都说不关他事儿,其实全是他闹的!我爹揍他回回都不冤枉!
——我就问一句,出事的时候他在不在现场?”
“……在。”
“没跑儿,就是他。”
周寒信誓旦旦地说:“他最会装了!其实就数他最坏!”
“那……”祁紫依不无担心道:“他会不会有事?”
“那倒不会!以他的道行,恐怕这案子除了我爹,谁也破不了,嘿嘿嘿!”周寒得意道:“我哥做事向来手脚干净,就算大理寺看出些破绽也肯定抓不着把柄!况且现在我爹也在,就算真有证据也不会落他们手里!”
祁紫依表情复杂地擦擦冷汗。——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那后来呢?”
周寒眨眨眼追问道:“他总不至于是闲得无聊撺掇人打架玩吧?没好处的事他才懒得做呢!”
祁紫依继续说道:“顺天府封馆之后,有个捕头找到我说是他的兄弟,把我偷偷带出了明月阁,安排我在这里等他。……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哼,我就说嘛!”
周寒双手抱在胸前,鄙夷道:“一分钱没花,就把你捞了出来!这小算盘打得!”
祁紫依一愣,把事件重新细想了一遍,好像还真他说的这样……
“周大盟啊周大盟,怎么没把你能死呢?!”
周寒冷笑,啧啧道:“瞧瞧这小计谋使的,就你读过两年兵书,当别人都是傻的不成?没想到吧,如今事儿闹大了!顺天府治不了你,已经上报大理寺协查了,把自己折进去了吧!活该!”
祁紫依听他这话里有话,追问道:“你刚才说,他没来是因为被抓了吗?”
“他连我都算进去了!自己让大理寺带走了,就让我替他把窑姐接进门!他可真是我亲哥啊!这么大一黑锅!——这都怎么想的?!”
周寒只顾着发牢骚,话才刚一出口便深觉不妥,忙解释道:“我不是针对你!我,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呃。”
祁紫依身份尴尬,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做声。
“我真的不是有意说你!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其实,其实我是想说……”周寒见她脸色有变,越是想解释,就偏偏越描越黑。
祁紫依见他急得满面通红,连说话都结巴了,便打断道:“他被大理寺抓走了?”
“也不是抓,就是带去问话。”
祁紫依叹了口气,说道:“官伎不同于寻常青楼女子,我是罪臣之女,没有礼部的文书是不能赎身的。他毕竟都是为了我……我这就去大理寺,想办法把他保出来!”
说着,她便起身想要下车。
“别别别!”
周寒看她这一脸认真不像是随口说的,忙阻拦道:“你可千万别!他进去了倒是小事,你要被抓回去那就是大事!他这半天不就全白忙活了不是?回头又得重新找人攒局、挑事儿、把事儿闹大、再重新把你弄出来……矮马,光是想想我的心就好累。”
“可是……”
祁紫依一时还无法理解他这套鬼逻辑,总觉得总得为他做点什么才是。
“您就别操这份儿心了!”
周寒劝道:“我爹在京城有的是朋友,莫说我哥没什么事,就是退一万步说——真是摊上了人命官司,那也是不怕的!”
祁紫依与他相识也不过月余,从未问过他的家世出身。听周寒这么说,不禁问道:“不知贵府上到底是做什么的?”
“土匪。”周寒面无表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