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周寒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全身不自在的老哥,问道:“去哪?”
“废话!当然是回家。”
“我不。”
周盟阴沉着脸,转过头看着他:“你还打算接着胡闹么?”
周寒丢开被子,在土炕上站起身,叉腰大声道:“小爷要——进、京、赶、考!”
“烧傻了吧你?”
周盟怒道:“连乡试都没参加过你进京赶个屁的考?!你个吃货,出来晃荡几天长能耐了是吧?!”
“谁说吃货没出息!我齐日天不服!”
“你牛!咋不上天呢你?!”
“我正在上啊!有种你别拦着我啊!”
周盟冷笑:“上个炕都费劲,还上天呢你!”
“周大盟你还别不服气,小爷这回还就要上天给你看看!”周寒双手抱胸,站在炕上俯视着地上的老哥,从高度优势上先压制住你再说!
向来在家说一不二的周盟倒是极少见他这么嚣张,一时竟气乐了:“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齐日天’?!你以为你改了这么二缺的名字就不是你了么?”
齐舒躲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对毒舌兄弟过招,心里默默为躺枪的齐昊点了根蜡。
说到齐昊,周寒踢了踢边上还在装不存在的齐舒:“你告诉他!”
齐舒心说,你两吵就吵干嘛把我扯进来!但事已至此,只得露出头来,把之前冒名顶替赶考的计划跟周盟又说了一遍。
周盟皱着眉头听她说完,又看看周寒那一脸作死的得瑟样,缓缓道:“你可要想好。这事靠不靠谱且先不说,别看你现在挺欢实,那是因为方才给你吃的药有镇痛作用,等会儿药劲过去有你难受的时候!”
周盟太了解他了。
他从小就吃不得一点苦,尤其更是怕痛。所以做什么事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凡事才刚开了个头,往往就会嫌太辛苦而丢到一边了。
“啊!你不早说!”
周寒一听这话,连忙十分忌讳地捂着胸口坐回炕上,好像随时药效就会过去一样。
那一脸的怂样,齐舒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刚才那架势,我竟然真的信了他能雄起一回的……
完胜的周盟连一点得意的表情都没有,淡淡地说:“那就乖乖跟我回家。”
“我不。”
周寒的答复令他有些意外:“我要上京赶考。”
“来劲是吧?!”周盟不耐烦道。
“京城的会试是三月初九,要是等我养好伤再去,早都结束了。”周寒说道:“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做成件大事!”
“随你便!”
周盟实在懒得再跟他吵,心想着等药劲一过难受的时候,他肯定就会乖乖听话!
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周寒瞥见他右手上缠的纱布,问道:“……喂,手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
“那个,”
周寒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我在济南府一个饭馆吃饭的时候,钱花光了,就把一个要紧的东西押那了。……就是,一个玉佩。”
周盟闻言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周寒眼睛故意看着别处,虽然是在求人,态度却还是很强硬:
“你,去帮我要回来呗……”
本以为他会问哪个饭馆,或者先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再说,没想到周盟从怀里掏出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佩来,板着脸丢了过来。
周寒接过来一看,可不就是被自己抵了饭钱那个!欢喜地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竟是一点也没有损坏!正在高兴,却听周盟那低了八度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再敢有第二次,我弄死你!”
——
周盟这回却十分反常,他把周寒上京赶考的事全交待给穆辉,自己就先走了。然而关于药的事,他也确实没有骗人,药效过了之后,伤处果然就要死要活地疼了起来。
齐家那几个被救下的家丁,齐舒只留下个车把式,剩下的全打发他们回济南了。
一路上马车还是颠簸得很,周寒捂着胸口,痛得直冒冷汗。
穆辉看他这么难受也有些不忍,便问道:“要不,先回济南吧,在济南府找个大夫瞧瞧可好?”
“我哥呢?”
果然受点罪人就会学乖,周寒一贯都点名道姓的称呼如今也变了。
穆辉强忍住笑,说道:“大少爷自个儿先往京城去了。他说,为了帮你坚定决心,就一个人先去京城等你。能不能高中先放一边,只要你能坚持到京城,这事儿就算你办成了。”
“周盟这个大混蛋!”周寒把脸埋进被子里一阵混骂。
“那,您看要不要调头回去?”
齐舒在一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小心地开口劝道:“要不,这事算了吧……”
“我不!”
周寒突然把头露出来,冲穆辉吼道:“就去京城!”
穆辉笑笑,也不再坚持。
以穆辉为首的十来个寒江盟侍卫都骑着马,个个随身带着刀枪,跟在马车左右缓缓而行。这架势,只要劫道的眼不瞎,肯定是不能再打他们的主意了。
不过眼下齐舒担心的倒不是土匪的问题。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拼啊。”看着他在车上难受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皱着眉说道:“经历了这事,我现在倒的觉得功名这东西没那么要紧了。只要人平安无事才最重要。”
周寒弓起身,像个毛毛虫一样朝她爬了两步,头枕到她的膝上:“别啊,我这还当大事正经办着呢,你可不能中途变卦了啊!”
她像摸小狗一样拍拍他的头:“你也不用这样啦……”
“也不光是为你。”周寒歪头看着她,说道:“我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我哥都瞧不上我;他事事都比我强,嫌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说我除了吃,什么本事都没有。”
“呃。”
齐舒本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仔细想了想,竟然发现他除了贪吃,好像还真是没什么本事……
懒,贪吃,又胆小……
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也真是不忍心再打击他。
“但是你保护了我啊!”
齐舒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事,她说道:“那土匪眼看要欺负我的时候,你竟然能主动站出来!我觉得很了不起啊!”
“真的吗?”
她点点头:“起初我还以为你会自己逃走的!”
“……”
周寒把脸埋进她的双腿,闷声吼道:“这回我特么要是不考个功名回来,这辈子就叫齐日天算了!”
——
一路顺利,几天后就平安到达了京城。
原本想找个离贡院近的客栈投宿,没想到春闱临近,竟然处处客栈全是爆满。全国各地来的举子早早就聚集到京城,听说一个月前都已经订不到空房了。
无奈,周寒只得去京城的周家大宅跟老哥住一块儿了。
周家在京城虽然没有买卖,但朋友却有不少。周家几年前才在京城的繁华地段置下了房产,有时周盟来京城办事时,也都会住在周家别院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周盟居然没在。
偌大一个宅院,只有几位看宅子的老家人,说大少爷前些天是来过一次,但很快就又走了。
这倒是大出乎周寒的意料。
以他对老哥的了解,就算是打赌输了,不亲自把他押送回家肯定不能轻易罢休的。但是,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有点,怪怪的。
马车停在周家大宅门口,早就有管事的家丁小厮等人把屋子收拾妥当,把周寒和齐舒迎进门去。
这周家大宅是套三进的四合院。
朱漆的大门,青砖灰瓦,从外头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富商宅院,在高官权贵云集的京城倒也没有特别显眼之处。这宅子虽不如齐家老宅大,却也是气派十足。
家丁仆从们各司其职,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可见这宅子主人管理有方。
过了垂花门,周寒住在东厢房,齐舒被安排在西厢。
屋里家什陈设也是十分讲究,虽说空了许久无人居住,文玩古器也都擦拭得一尘不染。这宅子平时少有女眷,日常用度、床帐被褥等物一应都是全新的,与自家平日用的也是不相上下。
到底是江东的大户,在京城客居的别院都这么讲究。
齐舒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在梳妆台前。台面上的妆奁盒子、铜镜一应都是崭新的,从来没人用过的样子。镜中那小脸因连日的车马劳顿显得有些憔悴,见钗鬓略松,便索性取下簪环首饰来,垂下三尺青丝重整妆容。
刚梳了几下,就见窗外周寒正直奔这屋来了。
“参加会试的文书你可带在身上了?”周寒进屋便问道:“今天还早,不如我们先去礼部倒换公文啊?”
“这倒怪了!”齐舒瞟了他一眼,仍是不紧不慢地梳头“这事你竟比我还上心!”
周寒笑道:“这倒奇了!你这一向办事火急火燎的,到正经事上怎么反倒不急了?”
“你就是再急,也得等我梳好了头罢。”
周寒哦了一声,便自己找地方坐下等她。左右无事,周寒随口问道:“这宅子平时多是我爹和我哥偶尔来住,也没个丫鬟伺候,你可住得习惯么?”
“我家小门小户的,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听着话头不对,周寒瞅瞅她,问道:“怎么说话怪里怪气的?我哪里又惹着你了?”
齐舒说这话本也是无心,在镜中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看她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周寒主动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木梳:“我来吧。”
她也没有坚持,任他将青丝拢在手心里。
这一路上,从强迫挟持他来当代考,到从土匪窝里脱险、他自己主动提出要进京赶考,身份转变得太突然,叫人有些适应不来。
不禁想起当初在齐家的时候,自己整天逼他读书、欺负他的情形。早知道他来头这么大,揍他的时候手下留情就好了!
然并卵。
事情已经发生,将来要怎么收场啊!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