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再见胡叔(1 / 1)
回去以后,居然下起了雷阵雨,这一阵雨让池蕊心口一阵郁闷。没想到后来还停了电。
她点亮一根蜡烛,脸孔平静,再大的事,再惊天动地,熬过来,就没什么,哪里又有那么严重。
想起今天又见到了梁胥,越想越觉得他不简单,怎么刚好那么凑巧,难道是自己以前的仇家?不可能啊,以前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何况那个梁胥还比她小那么多。池蕊躺在床上昏沉睡去。
第二天起了个早的池蕊决定去跑步,没想到这样都能碰到沈敬煜。池蕊穿了一件运动背心,阔腿裤,运动鞋,头发挽了个髻,看上去精气神饱满的样子。
沈敬煜低沉的嗓音在前面传过来,“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
“请你吃饭,看电影,去不去?”
池蕊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微微喘气,脸颊上挂着汗珠,看着前面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想到他刚才不自然的表情,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她忍不住失笑,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别扭。
这段时间江城查毒查赌的力度加大,很快就查到了梁胥名下。
池蕊知道梁胥这小弟是个好人,就是没想到,沈敬煜竟然调查到他的地盘上去了。
“沈敬煜。”池蕊眼神里满含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池蕊,你不能依据个人情感,单凭主观臆断来意气用事。凡事都讲究法制规矩,制度上怎样的,就要依法办事,你说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池蕊反驳,“我知道,可是,梁胥的人品我信得过,他是个好人。”
“然后呢,但他涉嫌赌,你说的这些也并不能改变个什么。”
“我一个在社会底层的泥潭里摸爬滚打的小人物而已。”池蕊勉强笑了一声,“如果我也犯事了,你是不是也会不留情面地把我送进去?”
沈敬煜下意识地否定这个可能,“你不会。”
池蕊穷追不舍,“如果是真的呢?”
沈敬煜目光深沉地朝她看了一眼,“那我也只能秉公办理。”
池蕊如同泄了气一般,不自然地笑笑,“好吧,我知道了。”
对于池蕊的不对劲,沈敬煜虽然有一丝怀疑,不过好在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还好,梁胥没什么事。也对,她觉得自己还真是爱操一些多余的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像人家这么家境殷实又神通广大的人,哪里还轮的上她这样的小人物来操心。其实也不为别的,梁胥既然叫她一声姐,她肯定是从心里把她当成弟弟的。
沈敬煜漫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池蕊,你和这个梁胥,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无意中认识的,我把他当成弟弟。”
沈敬煜没有再多说什么,迈开步子走出池蕊所在的小区。
池蕊以为依照沈敬煜的性子,怎么着也会再隔几天和她联系,就是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现在有时间吗?出来一起吃个饭。你没吃晚饭吧?那正好。”
“你怎么就不叫豆浆他们出来。”
“这不是怕你没吃吗?再说,一个人吃没气氛。我要把豆浆叫出来,那我们两个光棍一起吃饭,这叫个什么事啊,再凄凉也不能混成这样啊。”
她知道沈敬煜是故意找的一借口,但她没有拆穿,怎么说都还是高兴的,想见她就见呗,还找那么多借口。
“行行行,你说吃什么吧?”
“随你。”
柏油马路上遍布着一片片的绿荫。对面走过一家三口。夫妇两人推着一辆婴儿车,女人的头偏靠在男人的肩上,笑容看上去满足而惬意。
池蕊忽然变得沉默不语。
“池蕊,你想没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人结婚?”
“没想过,我没想过有人愿意要我。”
因为毕竟配不上呐,她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劳心费神白忙活一场了,一场空欢喜不能随便乱许。
“没想过组建家庭。”池蕊回过头,朝他深深看了一眼,“所以啊,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原来她都知道。也是,像她心思这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敬煜没再看她,不想继续尴尬,快速转移了话题。“你回答的这么武断,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像是感慨,又像是试探。
“你说的很对,但我并不觉得,会有人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就算是你,沈敬煜,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即便,我们现在确实在一起。”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求。
池蕊最近在自家小区楼下注意到一个举止古怪的中年男人。
头上顶着一顶旧帽子,一件黑色短袖,眼角处的皱纹清晰可见,很普通的中年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坐在那里,池蕊以为是一桌棋局,结果没想到桌面上竟然只有一袋松子。
而那个中年男人在那里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竟然只是为了一袋松子?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手里抓了一把松子,还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扔了两个。
那个人似乎在用松子摆出什么阵型,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不时还摇头叹气,一脸古怪。
池蕊走到他跟前,问了句,“叔叔 ,你在等人吗?”
“哦,是啊,小姑娘,你住在这附近呐?”
池蕊点点头,见那人正在拨弄一枚松子,将壳弄开,掰成两半,又合上,变成一枚完整的松子壳。
他粗糙的手指不住抚摸上面的痕迹和纹路,然后不停磕松子。这样重复了几天,之后某一天那男人在石桌上留下了一支绿色记号笔。
难道说,跟那个陌生男人有关?
不知道什么原因,池蕊心头涌现出强烈的预感,即便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折腾得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池蕊,你最近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啊?”
“啊,没什么,个人一点小私事,没关系。”
池蕊回去后,发现那人又在小区楼底下徘徊。
“叔叔,您找谁?”
池蕊大着胆子上前,打了声招呼。
其实她的心里有几分忐忑,毕竟这人看上去确实有点儿怪,何况最近江城不怎么太平,难保这人没什么猫腻,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在等人。”那男人回头,眼底倏忽闪过一丝讶异,又似乎是难以置信,万般纠结,最终只是冲她笑笑,语气温和地说了句,“我一个侄女,和你长得挺像。”
池蕊刚准备离开,结果听见身后那人突然来了一句,“乖侄女,不记得叔叔了?”
“您是……”池蕊眼瞳一缩,记忆中某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胡叔?”
“哎,你记起来了。”
池蕊一直觉得,胡叔和池梓涵之间的气氛,有点儿怪。明明像是认识,却在她面前伪装得滴水不漏。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认识,但如果这个胡叔不主动说,池蕊还真的拿他们没办法。
直到某一天,胡叔主动和她说起有关池梓涵的事情。
“那个池梓涵,年纪虽轻,但做事的本事不小。你们还一起共过事的。怎么,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胡炎平神色肃穆,眼角微眯,那眼神叫池蕊心头一惊,这人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他能让你清楚知道他此刻的迟疑和焦虑,但就是让你猜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
他到底打的个什么算盘呢?莫非,和他口中的这个团体有关?
“哦,我还一时间忘记了,你对以前的事记不太清了。这样吧,以后有什么事,来这里找我。叔啊,有什么能给你帮上的忙一定帮。”
他当然不能说。
有些东西,即便她曾经参与了,但她现在的状态,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也只不过是奉命,既然是上面的托辞,他自然也不好推脱。更何况,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之处,还没有发掘出来,真等她觉醒了,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真要想起以前,他还是有些怀念的。
这个池蕊虽然有手段,但也很有分寸,对他一个长辈,也算礼貌尊重,所以他们那时候相处得还算愉快。
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算有几分感情,他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很少听她提到过父母,资料上显示也并不全面。只知道她有一个养母。至于其他的,关于她的生母,或者其他信息,都是迷局。
很多人都叫她C,比她小的,多叫她C姐。
她的真名很少有人知道。
其实胡炎平也说不清楚,即便他比她年长,算得上是叔叔辈的,但这个年轻姑娘的心思,爱恨分明,但说不上嫉恶如仇,有时候做一些惩恶扬善的举动,让人出乎意料,她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善类,但有一点,她最见不惯男人欺负女人这桩事,一旦给她碰上,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情面这回事,对她来说最没意思了,所以最作不得数,也最不可靠。
池蕊只知道这个胡叔现在是一间厂房的工人,所以,她要找他,确实跑得还有点儿远。
“小姑娘,你找谁?”
“师傅,我想问一下,胡师傅在不在啊?”
“找老胡啊,他这两天都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整天都不见个人影。”
沈敬煜从车库里走出来,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师傅,我问一下,刚才那姑娘,找谁啊?”
那工人正忙,头也没抬一下,“就是我们厂里的一个工人,老胡。”
果然是他。
沈敬煜眼角一眯,看来她真的有问题。
”您方便透露一下,有关这个老胡的事情吗?”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了,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儿了。所以那工人警惕地朝他看了一眼。
沈敬煜笑了笑,“没别的意思,刚从那个啊,是我女朋友,最近闹矛盾呢,这个老胡呢,是她叔,我呀,就想着从她叔这里入手,您看这个忙,帮帮呗。是不是?”
那人一听这话就眉开眼笑了,多大点儿事啊,小伙子根正苗红,毁人姻缘的缺德事可不能干呐。
所以就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沈敬煜眉心紧锁,照这人的意思,这个老胡从来就是神出鬼没的。
有知识的文化人,什么都比他们懂得多,其实他们也看得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心里头也隔着块膜,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也搞不懂怎么会在这里,基层,甘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
但他脾性好,待人和气,也不与人置气,所以在一帮工人里,人缘儿也挺好的。
不久之后他就想明白了,老胡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忍受平庸。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野心更大,要的更多而已。
池蕊到底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胡炎平最近好像有事,收拾了行李,就跟池蕊取得了联系,他这么匆忙,池蕊也猜到了□□分,肯定紧急。
“胡叔,你看你走得这么匆忙。”池蕊把行李递给他,眼底有几分歉疚,“叔保重。”
“叔叔希望,你能回到从前。”
“就算你现在很好,那也不是从前的真实的你。还有那么多孩子,他们都等着你回去。”
池蕊越听越糊涂,“孩子?”
胡炎平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是啊,你还认了个干女儿。你那时候还说,没钱读书,就自己自学。将来起码学一门手艺,怎么着都比孤儿孤女的在街上游荡强。”
“你教他们的,做人不能做坏事。我那时候还说你呢,多管闲事。丫头,你那时候心挺软,挺善良。只不过,一般人不清楚而已。你以前帮助他们,怎么,你都不记得了?”
池蕊笑笑,“没什么印象了。”
“叔,话不能那么绝对,你怎么就能确定从前的我,对现在来说,就是真实的我?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
“叔,照你的意思,我以前在其他人眼中非常凶恶残暴,很不招人待见是吗?”
他没接话,选择沉默,不吭声,也算是默认。
他这样,池蕊心里头已经了然,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有些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巴很快开走,池蕊也匆忙打车回了家。
而沈敬煜,却还在纠结池蕊的身份,之前是他疏忽大意了,可是这个池蕊,资料上干干净净,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胡炎平这个人很可疑,她和胡炎平,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蕊当然想不到,胡炎平离开这里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池梓涵。
“行。这个忙,我记下了。不过,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邀功。放心,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池梓涵站在高处,眉眼一瞥,并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
胡炎平早知道她会是这副态度,这姑奶奶的德行,跟他熟识的那人一模一样。
见身后没人作答,她这才回过头,“胡先生。”
胡炎平突然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了?”
池梓涵笑了笑,“我只想让她好起来,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你。”
胡炎平叹了口气,觉得真是造孽,“你想让她怎么好起来?”
池梓涵收起笑脸,不动声色地走下楼梯,路过他身边时特意停下脚步,“就是你想象得那样,你想让她怎么样,我就想让她怎么样。”
胡炎平垂下眼睑,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