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一百五十 令人恶心的软体动物（1 / 1）
“确实是！”林然也笑了，然后很认真地说，“领导的身份容不下太多尝试，这一点，你懂的。”
我嗯嗯嗯地点头：“但是只要是你说的，就都可以一试！”
“你这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精灵古怪的想法！”林然哭笑不得，“那么，我应该去找雪莲叶了？”
“这可不容易啊，现在这季节，哪里是雪莲抽芽的时候。”
“没关系，让人准备着，有可能总比毫无希望强！”
话说到这里，似乎进行不下去了，我这么费心费力铺陈了半日，一贯伶牙俐齿的一美好女子，竟被林然一句话给终结了。
感觉自己要吐血了，咬着牙哼哼：“你说巧不巧，我这里刚好有这东西！”
“什么？”林然一时回不过神来。
“雪莲叶！”我简直要疯了。
“你有？”林然狐疑地问，“你说这不是抽芽的季节。”
“但我有去年的陈叶！”
“不是必须七日内入药？”
我一口老血终于没能忍住，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是如此惨烈的场面。
“虽是陈叶，但经过特殊保护，疗效还是有的。”我的牙都快咬碎了。
“如果是这样，倒真是可以一试。”
我伸手指着他的脖子，林然一愣，顺手一模，摸到那条墨色绳结。
我肯定地点头：“就是这个！”
坠子被取下来，琥珀里凝着一团翠绿，我用手掰开，琥珀一分为二，掉出那团翠绿，青葱欲滴的鲜嫩，见风便舒展开来，一点点打开，叶脉清晰，纹路有序，甚至可见细小的绒毛，等到完全释放了，亭亭有脸盆那么大。
林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有些激动：“雪莲初叶也竟有这么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编排的是天山雪莲，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岂能有如此巨大的雪莲叶，且还是抽芽的嫩叶，我这智商，遇到林然后都明显智障了。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我必须下狠手了，起身绕到林然后面，二话不说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林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拍了一掌。
眨眼的刹那，我双手按摩着他的肩井穴，给他做舒缓，一边自然地道：“劳累了一夜，我给你放松一下，我可是在理疗科实习过的人，手法是专业的。”
林然恍惚了一下，感激地道：“有你真好！”
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又问：“刚才我们好像在聊什么？”
“嗯，聊到了肝脏里的寄生虫特性，从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寄生虫都喜温怕寒，可以采取寒冷的治疗方法。”
“是啊，潘帅也是吃了许多凉性中药，但效果并不理想。”
“所以我才想到我们盐塘滩涂边生长的一种药材，植株很大，大约有一米多高，叶片似荷叶，大如擎雨盖，盐塘人夏天喜欢用它煮了洗澡，可以防生痱子。”
“这一点倒不算稀奇，许多中药材都有着特性，不过你说它有专入肝经的属性，倒是可以一试，只是潘帅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不容许试药。”
“嗯嗯嗯！”我赶紧符合，好不容易把场面扭转成良性，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长成这样的植物，我还真没见过。”林然手持雪莲叶，翻来覆去地看，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盐塘人？”
“对啊！你不知道吗？”
“呃，我只知道你是蓊郁镇的，竟不晓得你是盐塘村的。这事挺有趣的，你知道吗，潘帅算是半个盐塘人呢？”
“哦！”我怎会不知，那年素洁在屋顶，你在屋内，潘帅作为盐塘的女婿，正经受一场痛苦的煎熬，却是你林然人生的转折点。
“她的爱人是盐塘人，住在教育路31号，我和潘帅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盐塘。”。
“嗯，我家住在教育路24号！“我说。
林然猛然转身抱住我：“我曾如此接近过你！四年前的除夕，你可在盐塘！“
“我每年除夕都在盐塘！“
“我竟然错过了你！“林然无比惋惜。
“哪里是错过，是酝酿重逢的喜悦。“我轻轻地道，说实话，讲这么煽情的话，我还是不太适应。
“盐塘啊，它可真是我的福地，你在盐塘长大，潘帅在盐塘等我，竟然还有棵草药在盐塘生长，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呀。“
我微笑，话中有话：“这是你一生的福报！“
“那我上辈子该是积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有这样的回报！“林然抱紧我，”叶白，这里的事完了后，我跟你回盐塘。“
“好啊！“我答应。
随后又跟了一句：“去做什么？”
林然笑得眉眼开花：“自然是去见家长，其实我十年前就该去见的了。”
老拿着十年说事，搞得我好像欠债不还的老赖似的。
“行！”我一锤定音，想到妈妈那张一定会笑成菊花似的脸，突然觉得心情十分愉悦，“你赶紧把这叶子拿去磨粉，给潘帅服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磨粉就行了？无需煎煮？”
“磨粉，分三次服下，一日内见效，可抑制虫体生长发育一两年，在这个期间，你可以慢慢寻找根治的办法。”
林然拿着雪莲叶，对着初升的太阳翻来覆去地看，眉目间都是疑惑的情绪。
傍晚时分，我从城市游荡归来，陪我做一日游的小战士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毫无怨言的脸孔洋溢着青春气息，夏日迟迟不落的太阳拉长我俩的身影，他问我：“姐姐，夏天都快过去了，你买这么多衣服，能穿得完吗？”
哪有嫌衣服多的女人，小战士终究还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啊！今晚我还有一场任务要做，非得搞条裤子来不行，裙子碍手碍脚的，让人不能专心。
回了房，假寐片刻，小战士来通知，林然被部队领导请去做诊治，要很晚才能回来。小战士说这话的脸上全是恭敬，比较之前还问我是否穿得了许多衣服的语气，不知道热情了多了。在他的心里，潘帅只是个政治传说，而旅级领导才是真正的领导，能被领导请去做事的人，都是他该恭敬的对象。
我放心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两点，施施然逛到潘帅的房间里，见潘帅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正睡得安稳。房内只剩一个看护人员，支着下巴玩手机。
隔着军绿色的薄被，潘帅体温如常，我的指尖冒出冷气，在空调房内形成一股白烟，直透他的肝脏。
潘帅在睡梦中抖了一下，往梦境更深处沉浸。
已经渗入血液里的雪莲叶粉末感应到了我的指引，纷纷奔赴肝脏处，形成一层翠绿的膜，然后膜开始透明冰化。虫体感觉到了危险，突然骚动起来，我听到潘帅哼了一声，玩手机的护士应声回头，小步跑到潘帅床边，看到潘帅只是梦呓，搭了脉又继续去玩手机。
虫体集体苏醒，灭顶的危机让它们不再沉寂，潘帅的肝脏似突围的战场，此起彼伏的汹涌，而潜伏在身体其他组织的虫体也受到感应，纷纷躁动不安。
潘帅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双颊青紫，唇色发青，为极痛之症。他被困在梦靥里，明明喊到嗓子发哑，却依然双唇紧闭，细颤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可是他醒不过来也动不了。
我继续降温，雪莲叶碎成冰渣插入虫体，虫体散开，都是细若飞尘的一条条，银白色的，在急速蠕动。我手指一颤，心想不好，迅速停止了自己的透视，但仍旧觉得恶心到不行。
收回手，低温渐高，雪莲叶再次凝结成叶片状，包裹了肝脏，我深吸一口气，撤出房间。
一开始我只打算用雪莲叶给林然争取功名，镇压潘帅体内虫体一到两年，然后再想办法帮他根治，在此过程中一步步博取名利。直到林然被部队领导请去诊治，我才发现，林然所欠缺的并不是能力和水平，也不是声望和名气，而是一次政治地位的提升。
潘帅的病由林然接手后好转，但终究没有痊愈，于是为保持潘帅在人前的威望，他病入膏肓之事不能提，林然发现病源和治疗有效一事更不能提。于是林然在这些年里，只是多了一个潘帅器重的好医生名头罢了。
那么，要彻底提升林然境遇，必须让潘帅病体痊愈。雪莲叶自然没那么神奇的功效，但是我可以。林然献上雪莲叶，潘帅肯定同意，也必然会吃，那么在吃过之后，居然是治病特效药，这样的功劳，惊天动地，非林然莫属。潘帅康复，林然就无需再被掩饰，根治潘帅某顽疾一事就会被传开，由此，林然可以放开手脚，开启人生理想之途。
于是，我临时决定亲自动手，就在今晚，助林然早登名医之座。可惜百密一疏，我竟是真的忍受不住软体动物的恶心，这生物若是妖，我手起斧落也就罢了，偏偏只是普通生物，让一个年近30的老少女素手无策。
悻悻然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对面空无一人，我对着黑暗发呆，想着该让谁来助我一臂之力。
枝头早起的鸟儿踩着枝桠细细碎碎地叫着，叶子被震动，飘飘荡荡坠下来，我才发觉，东方已白。
舒展了一下四肢，想着无论如何，潘帅的病情被完全控制下来，多少算是好事，庸人自扰之，我又何必多想。
回了房间，小战士居然站着门口等候，见我一路从外而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 嫂子。”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旅长让我请你去吃早饭，林医生也在那里！”
我嗯了一声，脑子还在神游，一路随着小战士又路过小花园，看前面带路的小战士一再回头看我，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有什么不对劲吗？”忍不住问他。
小战士腼腆着，期期艾艾道：“嫂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居然没看到。”
“你整夜都守在我门口？”
“嗯！”小战士很认真地回答，“首长说了，林医生不在，怕你有事找不到人，让我在门口守着。”
我咬着唇说不出话来，首长和战士的脑子都不正常了吧！
远远地看到林然站在那里，见了我，他大步迎上来。
“昨晚睡得可好？”问得那么自然，好像除了昨晚他一直都陪我睡似的，难怪门口要人守着伺候。
小战士听若罔闻，倒是个非礼勿听的好同志，那个陪着林然的旅长同志就没有那么好修养了，直接哈哈哈笑开了，还用手拍着林然的肩膀。
“林主任，你这样会疼老婆，让我们这些大男人很惭愧啊！”说完又对我嚷道，“叶小姐，咱可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哦！”
“叶旅长！”我伸手与他相握。
“难怪我们林主任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原来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过你放心，咱这里，别的不说，安全是最能保障的，叶小姐在我这里，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林主任绝对可以放心。”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然说的，似有它意。
“叶旅长说笑了！”林然笑着说，“劳累了一晚，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走走走，”叶旅长大手一挥，“林主任是贵客，特意给您整了我们部队的特产，紫玉番薯，你可别小瞧了这点东西，省运会特供产品哩！”
“番薯是个好东西，我要多吃点。”林然应和着。
食堂极大，但能让旅长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更不小，一顿早餐吃出贵宾级待遇，我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