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一百四十八 邪门的鸟类博物馆(1 / 1)
“尤其是见到一个不再喜怒无常的我,对不对?”我推了他一下,没能挣脱,也就不浪费力气,增加流汗的机率了。
“那叫任性,现在是成熟,两者我都喜欢,最主要的是,都是你脾性,就凭这一点足够!”
“你也变了,我记得你当时从不对我动手动脚,是个严谨的君子!”我指责道。
“君子被你抛弃了,现在只剩下动手动脚的伪君子了。”
我哭笑不得:“后来你又是如何打探到我的消息?”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林然摇头:“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要保密。”
我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你信不信我一秒钟变回那个喜怒无常的人?”
“信!”他开心地笑着,“但是这招没用了。”
“为什么?”
“为了你也等了我十年,即便再冒出一个前任男友来,我也不会离去。”深情款款的话语,配上深情款款的眼神,这男人,真地变了。
那个谁,你给我等着,敢编排老子的谎话,等了他十年,老子这几年玩得风生水起,搞得整个省城大地震,哪有空闲去等他。难怪这家伙一见我就扑,原来是有人给他这样壮胆!
“我当初把你追丢了是活该!”他突然加了一句。
我懵懂:“什么?”
“我应该在见到你那一瞬间,就要变身伪君子,先拿下,再施礼!”他无限懊恼。
哈!我在心里暗笑,幸好你曾是个君子,否则哪有机会活到今天。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散步,人群中冒出几个熟悉的人,见我俩这状态,都挤眉弄眼地打趣,识相的避开了。林然叫住其中一个,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你俩也不要再往前走了,都差不多的东西,没什么意思,还是早点回去躺被窝吧。”叫做郑哲的男子一脸不怀好意地对着林然挤眉弄眼。
林然一拳打到他身上,丝毫不见尴尬:“去你的,来,我介绍你认识。”
“哪里需要你介绍,叶小姐啊,整个旅游团的团花了,第一天上车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小子神速啊,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已经把花给摘了。”郑哲打断林然的话,一肚子的委屈似的。
我站在林然身边,回报以微笑。
“我确实是神速!”林然哈哈大笑,“因为我十年前就是她男朋友!”
郑哲瞪着眼,做出一脸猥琐之态:“久别重逢啊,这戏码,精彩了!”
“得了,老打趣我做什么,你呢,跟小丽谈得好好的,怎么还来参加旅游?”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郑哲垮了脸,挥挥手,不耐地道,“你俩继续逛吧,不过真没什么好看的,前头除了一座鸟类标本陈列馆,一点花头都没有了,不过那个什么博物馆,叶小姐这么娇滴滴的人儿还是不要进去了,好邪门的。”
说完,朝我点头示意,他就离去了。林然征求我的意见,我微微一笑,挽了他的臂弯往前。
没走多远,一座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出现在视线里,完全说不出是什么形状,平行四边形或是菱形的框架结构,偏偏又加了三角形的屋顶,顶上种满了树,树木高高低低的长,纵横乱生,把三角形搞得完全没了边。
林然望着这建筑物,感叹一声:“这是什么审美。”
我默默一笑,这不就是一个鸟巢的雏形嘛,抢先一步进入建筑物,然后迅速后退,挡在跟随我步入的林然前面。
我转身,将一条墨绿色的绳结挂在林然脖子上。林然低头一看,无限甜蜜的样子。
绳结是方才在路边随手买的,他与郑哲聊天时,我将雪莲叶缀上了绳结,此时名正言顺地挂在他身上。
他将手搭在我的腰上,我也不拒绝,两人缓缓深入这个所谓的鸟类博物馆。博物馆并不大,300平米左右的空间,密密麻麻站着各种鸟类标本。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鸟类博物馆,这里的标本没有玻璃隔离,没有专柜保护,甚至不做任何分类,有的只是□□裸的鸟类尸体,鸟羽尚在的、骨骼化石的,从普通鸟禽类到珍惜罕见类,应有尽有。它们被绳索挂着,被铁钉钉着,被木头架着,就这么直面你的视线,摆出临死前最狰狞的面貌。
林然的手在我的腰间收紧,将我往他身边带,我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么一个缺乏自然光照射的阴森地段,被一群死亡的眼神凝视,无端的不寒而栗。
我将头靠紧林然的胸口,一双眼睛正视面前这只极乐鸟。极乐鸟生活在戈壁沙漠,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如艳阳下的砂砾般耀目,硕大艳丽的尾翼,腾空飞起时,似满天彩霞,流光溢彩,祥和吉利。人界深信,这种鸟来自天庭,它们食不饮不食,在沙漠里永生不老,造物主赋予它们最美妙的形体,最妍丽的华服,见到它的人会有祥瑞降临。
神鸟岂是普通人所能见!但这只神鸟就这么被架在这里,羽翼脱落,五彩失色如一片灰雾,比乌鸦好看不了多少。人们岂会识得它,岂会知道自己正从梦寐以求的祥和吉利面前厌弃地檫肩而过。
林然揽着我的腰不肯让我前行:“这地方太阴森了!”
阴森的不是这地方,是这几千只死不泯目的眼睛。极乐鸟的保存方式是全身标本,肌肉骨骼完整,若不算这灰蒙蒙的色彩,可称为完美,但是它的脖子曾被折断过,保护气管的环状软骨有断裂的旧痕。也就是说,这只极乐鸟是被人掐着喉咙窒息而亡。
任何生物窒息都不会是心甘情愿,何况是这种传说中的神鸟。神鸟非鸟,乃天庭与人界的信使,神识未开,仍是一种禽兽,但仙气十足,并非等闲人界凡物。能捉住它且徒手毙命的,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想起宾馆老板那等身手,我忍不住摇头,如此鲁莽且低端,似乎不符合这个人选的身份。
也不知道他的鸟嘴好点了没,这几日似乎都没来宾馆。
巨鸟和鸟类博物馆,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
林然的手机响起,他不容分说地拉着我离开,到了外头,夜色已黑透,温度却适宜,更觉得里头阴冷。
林然在一旁接电话,我望着少有人进出的博物馆,眼神冷然。
“我明天要回鹤州。”他严肃地说。
我点头,并不多问。
“你和我一起走!”他用了祈使句,而非询问句。
我稍有犹豫,怪鸟攻击林然之事尚未完结,我不能容忍一只可能是鸟妖的东西为了几颗桑葚伤人。
林然牵住我的手,俯下身子真诚地看着我:“跟我一起回去!”
“好!”我不再犹豫一口答应。
他仍旧有不安在眼底压抑,我不能再伤他了,叶白的人生应该完整的经历,这是我的,也是妈妈的,所有与我有感情的人的众望所归。
林然显得很高兴,打电话定了机票,我们一起回了宾馆,他匆匆而去,找此次活动的带队领导请假。自始至终,我没有问过提前离开的原因。
晚些时候,林然回来,他眉头紧锁,抱歉地对我说:“叶白,我们的航班改过了,现在就要走,而且,不回鹤州。”
我笑笑,敲了敲已经收拾完毕的行李箱。
“谢谢你!”林然的谢意十分真诚,带着满足和难以言喻的感动,“具体原因我上了飞机向你解释。”
门口传来敲门声,带队领导的声音响起:“林主任,车已经备好了,我在门口等你啊!”
“马上来!”林然拎了我的行李箱,另一手牵了我出去。
带队领导在门口恭敬地接过我的行李箱,一路急匆匆而去。
红眼班机在凌晨一点起飞,机舱内一片寂然,旅客都处在疲劳阶段,连服务的空姐也不见一个踪影。
林然替我盖好毛毯,安慰我:“三小时就到,你先眯一下,等会机场有人接机。”
我嗯了一声,合了双眼。
林然低沉的呼吸声在我头顶响起,他没有睡着,都是沉重的心思。
“这几年,我都在做一个高官的私人医生,”林然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的病很奇怪,应该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病种,呈现出来的状态是乳腺癌,且符合癌症最典型规律,从原位癌到晚期转移,一步不差,CT、磁共振、病理切片,所有的医学手段都证明了,这个一个男性的乳腺癌病症。”
我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靠着大量的药物投入扼制病情发展,但他的身体机能也受到了最大的损伤,那一年,他在鹤州突然病发,病情折磨地痛苦不堪,他倒下了,鹤州城犹如地震,在京城名医赶来救治的途中,有人推荐了我,作为一名麻醉科医生,我最懂得如何给病人止痛。”
我想起那个夜晚,他踏着夜色徐徐而来,冬日的凌厉丝毫不能影响他的专注。
“而就在这么机缘巧合的片段中,我持银针刺入承山穴,针头轻微一涩,我心中一顿,逆着涩位探入,病人的疼痛竟在这一试探中神奇治愈,哦,不,这样讲有些夸张,他当时疼得快要昏厥,这一针下去,竟回了神,疼痛明显缓解。”
“那这次他又病发了吗?”我闭着眼问,想起那一年,素洁淡淡地说出乾坤反转四个字时,我心中的疑惑,原来答案如此简单。
“不!”林然的气息喷到我的头顶,“我从承山穴寻找下去,找到了一点融于肌肉,却不属于人类肌肉组织的东西,小针刀割下来,切断了那仅米粒大小的东西,他的病情竟然呈现倒退趋势,那些被定为癌症晚期转移的病发器官开始恢复功能,癌细胞自行脱落,随后,我在他的各大止痛穴位都找到类似的东西,只需切割,便有相应器官痊愈。”
“是寄生虫吗?”我问。
“是!”林然赞许地将下巴点在我的头顶,“高官曾是维和部队成员,在热带雨林呆过一段时间,应该是那段时间被类似蚊子之类的昆虫叮咬,在伤口产卵,虫卵借助人体的温度孵化,顺着血液倾入人体。”
“类似?没有做过病理切片么?”我问。
“做了,但是归结不到目前所知的任何生物类别里去,所以只能是个估计,毕竟跟他一起参与维和的人都没有类似的情况,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是一种生物。”
突然感到有点恶心,想象那种随着血液扩散全身,靠吸食人体营养物质为生的软体动物,我露出厌恶的表情。
“其实寄生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它属于哪种寄生虫,无法估计它的生长规律和对人体的损害,更无法对症下药,这才是让我觉得恶心的关键。”我对林然说。
“是的,素手无策是为医者的悲哀和痛苦,面对这样的病症,我们无可奈何,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林然语气阑珊,透出浓浓的挫败感。
“治疗方法不能只靠小针刀去切断虫体,随血液传播的寄生虫,那数量,简直不敢想象!”我在薄毯下瑟缩了一下身子,为那个病人感到绝望。
“他的身份地位,哪种药没吃过,哪种方法没有试过,到头来,小针刀真的成为了唯一的方法,我们不可能切开所有组织去寻找,那样不叫治疗,叫解剖。”林然深按眉头,重重的疲倦感。
我该去看一看这个病人,事情如此棘手,怎可为林然前行的道路铺开锦绣。我转眼看向机窗外那一小片漆黑的夜色,想着素洁当日的笃定,林然是顶级福报,过程为何如此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