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一百二十三 急转直下的剧情(1 / 1)
拥着素洁的肩膀送走杜己任,我打趣地问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黑道老大,多金英俊,单身专情,无一不理想的人选哦!”
素洁轻巧地脱开我的拥抱,理也不理我扬长而去。
春节七天假,都在懒觉中渡过,回了省城,生活照旧,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但风雨欲来的紧张感难以消除。不知道出于何况原因,素洁一直不曾离去,这对于不爱与人共处的她来说,实属奇诡。
上了三天班,特意半夜拜访曾晓村的坟墓,新坟初成,都是崭新的悲伤,我的手指拂过墓碑,仿佛看到他在我面前惶恐不安,拉着我哭诉着,叫喊着。
我在急诊室上夜班,带教医生姓盛,刚升了副主任医生,带着我在急诊室斗大的空间里做陀螺旋转,忙得脚不沾地,加上各种哭喊声,求救声,□□声,搅得人头昏脑胀。
忙乱中,一个女子悄无声息走进了急诊室,她脸色苍白,弯腰驼背,按着腹部,几乎是扶着墙怕进来的,急诊室太拥挤,愣是找不出一个空位置来让她坐下,盛医生初步检查了下,开了张急诊B超单,看她一个人来,就让我先陪着她。
我知道其中的隐情,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才十八岁,这样的年纪,又痛得这么厉害,总要第一时间考虑妇科方面的疾病。若是流产或宫外孕之类的,出血就能致命,所以盛医生不放心,让我做一下陪护人。
B超很快出了结果,值班医生在做报告,我那点微薄的B超知识也能班门弄斧,猜测很准,的确是妇科的东西,且很危急,宫外孕,腹腔少量积液,基本上可以断定为宫外孕破裂出血。
病人蜷缩在检查台上,疼痛让她不能自主行动,我迟疑了一下,嘱咐她呆在这里,然后急忙去找盛医生。急诊室是个热闹的菜市场,白大褂被淹没在人群里,我匆匆忙忙地寻找盛医生,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他,正在抢救一个自杀病人,农药中毒,神经抑制,已在濒临状态,病人身体太微弱,舌咽反应迟钝,胃部蠕动不敏感,催吐过程很缓慢。
盛医生很着急,正月的天气,愣是满头大汗,我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是中毒,一边是出血,两边都是人命,谁也耽误不起,在满是嘈杂的环境里,我对着带教医生大叫:“那个病人基本上断定是宫外孕出血,你看看B超单。”
盛医生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嘱咐我去喊妇产科医生下来就诊,我匆匆忙忙打了电话,又赶去看病人。
检查台上的人缩成一团,娇小的身躯似一个虾米,我同情地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她闭着双眼,眉头紧皱,都是痛苦的神情。
狭小的检查室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我伸出手去推她,碰到了她的手,在医院中央空调的暖风下,这只手冰的像死人。
我的眼神冷下来,回顾四周,都是医疗用具的检查室反射着冷器械的光,昭显着冷酷的事实,她死了!
宫外孕固然可怕,但不至于立即就死,我离开前她还能挣扎忍受,不过十分钟左右,却成了冰冷的尸体。
结界,寻找,没有任何异样。是正常的死亡,死于疾病,怎么这么仓促?
我跑出去,顾不得中毒病人家属的侧目,低声告诉盛老师:“那个女病人,死了!”
盛老师惊得摔了手里的器具,喊来护士长一起随我往检查室跑。
女病人还是那样缩着,盛医生想要将她的身体翻过来,尸体驼着无法仰卧。盛医生手脚麻利地搭了她的颈动脉,狠狠地吐了口气,问我:“有没有联系过她的家人?”
我摇摇头:“她不肯说。”
一个年轻女孩子怀了孕,自然不能由家人陪来,她要瞒着,也是人之常情,但问题是,现在她死了,家人却不会理解这样的人之常情,我们要陷入莫名的医疗纠纷了。
护士长已经开始抢救工作,气管插管,心脏按摩机安装,盛医生开出肾上腺素,一针针救命药物打进去,都是形式罢了,是对生命流逝的最后尊重和无能无力。
“你找一下她的东西,尽量联系她的家人。”盛医生对我说,“我去报死亡,让医院行政科来处理。”
形式程序走了半小时,对于这种心知肚明的挣扎,大家都累了,只剩下机器还在运转,我找到死者手机联系上她的家长,现在已经赶到,加入了急诊室喧闹的哭声行列。盛医生焦头烂额在和家长沟通,面对女儿的尸体,家长明显无法接受,母亲以头抢地求着医生不要放弃。
事件的后续超过了预期想象,不仅盛医生受了处罚,我也成了处分的主角,原因很简单,带教医生放任我一个没有取得医生资格证的实习生陪同病人,导致病人突发死亡不能有效抢救;而我一个即将成为医生的实习生在关键时刻离开病人,使得病人死亡没有及时抢救。言正名顺的罪名,不能反驳的证据,我和带教医生不得不低头认罪。
我的处分是暂停实习资格,等待学校接收,盛医生的处分是停止职称评定三年。
“这次的事情都是我连累了你呀,叶白。”盛医生满目苍凉,无奈地对我说。
我长叹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我都没有错,错的是病人死了。”
“是啊。”盛医生心意冷淡,“急诊室医护人员不足是常态,医院也是心知肚明,出了事却要医生承担,这就是体制,吃人的体制。这一次,连一个实习生都牵扯进去。”
“我查过了,病人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家庭也简单,父母都是企业工人,看不出背景来。”我还想说,病人往上三代都是平常人,旁系直系皆无官方背景,这一次的处分,来得似乎十分公允,都是照章办事的味道。
“那就更有问题了,这次事情甚至称不上医疗事故,病人要是再迟几分钟就医,就有可能死在半路,唉,真是命中注定的灾难。”盛医生给我倒了一杯茶,“喝茶吧,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这次事件,会影响你的实习成绩,不过你放心,我会去医院交涉,不能让你的毕业受到影响。”
我点点头:“谢谢!”
此事一出,即便我能顺利毕业,找工作大约要受到挫折了,我不想再提起,不想让一个同病相怜的失意者更添不愉快。
“其实没什么,医院停了我的实习资格,我正好可以出去旅游,等这件事结了,估计我的实习期也要结束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当我的毕业旅游提前进行了吧。”
盛医生苦笑:“年轻就是好,比我这老人要想得开。”
“你老得有三十了吧?”
“三十有五,尚未婚配,今又戴罪,徒惹非议。”盛医生一饮而尽,“以茶代酒,赔礼道歉,请!”
“请!”
我与素洁定了出去旅游,去跟杜己任打招呼,杜己任的脸色并不好看,这段时间,他天天来找素洁吃饭,十次倒有九次找不到,若素洁再跟我离开省城,他连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郊春江畔□□初显,你们可以去看看,我在那里有座小房子,正好可以落脚。”杜己任别有心思地推荐。
这次医疗事故没有任何可疑,除了由师及徒的处分过于严苛外,但真要算起来,也是医院实习制度规定的,何况这是死亡病例,严苛一些也是正常。所以,我要遵从医院的游戏规则,离开实习岗位,做一段时间的闲散之人,直到学校对我做出新的举措。
“天寒地冻的,我们决定往南走。”我拒绝了杜己任的邀请。
无奈漫卷杜己任的眉头,他说:“要不我找下医学院的领导,让他们尽快安排你到另外医院实习,或者由我直接找医院商量,更改对你的处分。”
我瞄了一眼素洁,似笑非笑地对杜己任说:“你在留我们?”
“我不过是想帮忙!”
“我都糊涂了,到底杜家祖训是怎么写的,是要善待我还是素洁?”
杜己任难得尴尬,摊开双手道:“你足够强了。”
“他的意思是,你太弱了。”我挑拨离间地看着素洁。
素洁抿嘴笑笑,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杜己任脱离了陌生环节,显得较为轻松。
素洁的手腕抬起,纤细洁白,将手中的茶喝尽,露出可惜的神情来,然后,瓷质的杯子在她手中出现裂痕,顷刻间落了一地的碎片。
杜己任下意识的扑过去,要去护着素洁的手,在他的手还未碰到素洁时,突然定住,连人带椅往后撤出。他死死地盯着残留在桌面上的瓷片,脸色凌冽。
“难怪祖先留下遗训,要对白家后人众多礼遇,小小两个女子,都是这幅好身手,让我一而再看走眼。”
我也跟着笑,眉眼中没有温度:“杜老大不过是看不上女子罢了,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总归会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祝你们旅途愉快。”他很快恢复了神情,陌生的冷清。
我和素洁起身告辞,出了门,站在春日的空气里,我将大衣扣子解开,皱眉问素洁:“有没有觉得,这冬日的温度一年比一年高?”
“我入人界这些年,在北方还是见过雪的,南方的城市,更多的雨吧。”素洁将手□□口袋,低下头赶路。
“你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
“杜己任的本质仍旧是个好人的。”
“嗯。”
“就嗯?”
“殊途异路,何必呢?”
“人界中这样的殊途也不少见,了不得你多变幻,将自己一年年变老了而已。”
“那心呢?”
我沉默,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心该如何,旁白的人终归容易出戏,甚至嘲笑演员入戏太深。
“事已至此,就这样了吧。”我虽有不甘,也无可奈何,在素洁示意我配合演出时,就已注定现在的结局。杜己任是个崇尚武力的人,并不表示,他需要一个同样有力量的伴侣,同时,这个人还曾经在他面前隐瞒过真实的身份。
我们决定来一场纯人界的旅游,鉴于素洁庞大的福报在身,且不定数发作,这次旅程路线都由她安排,我负责收拾行李。
黄昏时分,有人敲开了我的房门。来者数人,警服在身,威严难犯,见面便问我的身份,确认之后,他亮出证件,声明了我将被禁足的处境。
我跟着警察出了门,临行前看了素洁一眼,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立在那里,微微颔首。
很快我就知道了问题所在,居然无关曾晓村。黄教授的妻子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些私藏的信件,里面记载了我与黄教授频繁的往来,以及我为了争取做黄教授硕士研究生而与教授苟且之事,根据日期排序,最后一封信是在黄教授自杀之前,信中我威胁黄教授,若是再不离婚,便将我们之事张告天下,毁了他的前途和家庭。黄夫人自然认得自己丈夫的笔迹,这一看,瞬间疯了,丈夫死于胁迫,但此胁迫非彼胁迫,有本质的区别,尤其对一个妻子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