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九十五、苏醒(1 / 1)
居然还能醒来,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我睁眼打量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幸好身边还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刚一动,那个身影便被惊动,扭头看我,满眼喜悦。
“终于醒了!”
“你确定咱俩是醒了,不是死了?”我犹豫着问。
“确定!”傲然微笑着说。
“你好还吗?”我问,想伸手去摸摸他,想起那日的自残,愣了下,突然胆怯地不敢低头去看。
“我很好,你也很好!”傲然的笑容里有让我安心的东西。
“我是几级残废了?”自己不敢看,只能问一问,心里满满地都是害怕。
“你很完整!”傲然的手伸过来,扶上我的额头,“别担心,有我在。”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已经不对劲了,什么叫有他在,是不是我后半辈子都要靠他喂养了,要是知道自己还能活下来,我才不自残,想来当时我真是太狠心了,对不起大白姑娘的信任。为了不然傲然担心,我垂下眼帘,说:“好,我不担心。”
门被推开,一个女子婀娜地走进来,见我醒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一见这女子,不由得也笑了:“琳琅。”
回头去看傲然,他眉眼间是淡淡的欢喜,并不看我,只是望着琳琅,轻轻地说:“今日下班这么早?”
琳琅轻盈的身子伏下来,一块湿帕贴着傲然脖颈擦拭:“不坐门诊就可以自由些,记着你说的,斩神这两日会醒来,所以也没心思上班了。”
换另一条湿帕来给我擦拭,轻轻柔柔的样子,问我:“看到斩神醒来,琳琅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斩神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去检查我身体,动作那么娴熟,是多日练习的结果吧,看来我“死”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试着动一动胳膊吧,斩神,”琳琅轻笑着,“再不动,肌肉可要萎缩了!”
胳膊,我的心一酸,它还在么?
听见傲然的笑声:“你别管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残疾了。”
“斩神可没残疾呢!”琳琅对着我说,“斩神的心志太强,昏睡中都不让人动一动右手,我一碰你就浑身僵硬,该是大脑皮层一直在对自己强调已经受伤的概念,对外界的刺激保持了警惕。”
我愕然,低头去看手臂,右手好好地连接在躯干上,动一动,居然无恙。眼光往下溜,下半身被薄被遮盖,我曾以为是空缺的地方似乎也还有知觉。琳琅是个细心人,用手掀开了被单,好端端的一双腿在该在的地方伸直,我一动,脚趾张开,除了有些反应迟钝外,感觉不出其他异常。
“斩神是躺久了的缘故,以后慢慢锻炼起来,就会和往常一样呢。”琳琅说。
我疑惑的看向傲然,我知道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双腿在入冰层时就已冻死,腰椎因强行运动而脱节,右手整只断裂,这样的伤势,对肉身来说,是无法无法挽回的惨重。
“当日你昏死过去后,算羽原本打算将你我带出冰层再做打算,但你在一阵白光后突然消失,我因伤势过重,这样一副模样回到东海,定然引起风波影响东海稳定,便由算羽带到了琳琅处修养,不料一个月后,你无声地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仍旧昏睡不醒,但伤势已是痊愈。至于经过如何,我比你更想知道其中缘由。”傲然说。
“我丝毫没有知觉。”我摇头。
“嗯。无事,你安然醒来,就是最好的解释。”傲然愉快地说,“任何奇遇,都值得感谢。”
“那你呢?”我反问,“没有奇遇,是否也安然。”
问完伸手去抓他,他用手阻挡,坚定地对我说:“我不会有事,时间问题罢了。”
琳琅的双手握住了我们的,轻轻把我们的手掰开,然后与傲然五指相扣,对我说:“龙王大人目前仅有一只手能动,斩神可不要欺负他哦!”
“他对你做了什么?”阴霾蒙上我的眼眸。
“他困了我几年,同为赤龙,他太清楚我的弱点,于是他断了我全身骨骼,封印了我的法力,但他毕竟不是想让我死,所以龙筋丝毫未损。故而,我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我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时间让龙骨重生。你无需过多担心,我的体质一贯很好,且有扶桑相助。”傲然轻描淡写地说,我知他是为了让我心安。
我一睁眼就已感受到扶桑护的结界。
“只是料想不到,昔日我留□□在你处原为救你一命,到最后却因我性命垂危引得□□来自救,反而将你拉入了死亡。我抵死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傲然喟叹。
“你的意思是,你唤回□□不是为了喊我来打群架,而是□□主动前去救你命?”我死皮赖脸地问。
傲然看了我一眼,不屑地道:“你确定当时你有打群架的感觉?”
我蔫了:“应该是算羽在独自愉快的玩耍。”
相视而笑,对于过往,还是不提了。
我问琳琅:“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室内营造的舒适温度和明媚阳光的感觉是扶桑结界蓄意营造的,刚才琳琅给我擦拭,她的手指有外界冰冷的气息。
“十一月深冬。”琳琅道。
我入冰层是盛夏七月,醒来已是寒冬十一,这一觉,睡过夏秋冬。
“斩神大人无需担心,算羽大人已经替你打点过了,家里和学校都不会有问题的。”琳琅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妖精。
我无语点头。
每日里运动下肌肉,然后和傲然瞎掰,十二月初,我终于康复,回到了久违的校园。但是腰椎终究还是伤了,落下阴冷天疼痛的疾患。
我到护理班找算羽,被告知开学她便一直请假,我心里明了,从我醒来起至今,算羽都没出现过,我嘴里不说不问,却是有预感的。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一场大雪降临省城,清晨醒来,校园里都在传说,红楼前的银杏树一夜枯死,倾倒在大雪纷飞中。我来到红楼,见那颗银杏枝桠分离,砸碎在雪地上,想起去年,我和算羽联手救了它的情景,恍若就在昨日。算羽离去,银杏死去,我虽归来,物是人非。
没有算羽的大学生活,居然如此平静,我陆续加入了一些社团,模拟算羽当时的活跃,也有如鱼得水的快乐。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人群中,只不过心建篱笆,隔绝自我。在这一点,算羽胜过我许多。我一直强调着责任,对大白的家人、同学和朋友,所有经过大白生命的人和事,我都希望自己承担起来,给故事一个正确的剧情和结局。我以为这才是对大白人生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十几年人界生涯都在俯首观望,以一种超凡的心态旁观,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做自以为是的热情。十六岁花季该有的萌动我没有,青春叛逆期该有的冲动我没有,美丽少艾该有的心动我亦不曾有。我一直劝导算羽珍爱那对夫妇,却没明白,算羽的任性无赖闯祸叛逆都是人界孩子正常的成长经历,她把每一个年龄阶段都活得淋漓尽致,活得就是一个受双亲之爱真正的女儿。
我在算羽离开后渐渐感悟。
不晓得,再次相见,算羽又会是怎样的潇洒和不羁。
日子真的很平静,直到小白来打搅。
小白的学业进行地很顺利,因为是她心中所喜,学起来就有激情,以她向来智商不足勤奋全无的态度而言,现如今的成绩都能进前三,大概下了不小的功夫。
妈妈对此并无任何惊奇,儿女在她心目中永远就是最优秀的,反倒是小白的消费观极大地刺激了她。她向我嘀咕,说小白每次回家都穿着同一件衣服,简朴到了极点,但生活费高达两千每月,月底还要再给予支助,妈妈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我粗粗观望了下,小白的球鞋是匡威的,仅凭这双鞋,半个月的生活费就已经没有了。没料到,胆小怯弱的小白脱胎换骨成了伪装大师。我也不去戳破,关于消费这东西,我比她好不了多少,只不过我爱表面浮华,她深知内里精华。
不过这腹内文章居然做到了我这里来,是我太纵容她了。
十月的假期刚结束,我从盐塘返回省城便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边说边哭:“大白,你妹妹住院了。”
我心中一惊。
妈妈继续抽噎:“她说肚子疼,我给她吃了两包午时茶,没有效果,今天去了医院,说是阑尾炎,要开刀。”
开个阑尾罢了,我扶额,安慰妈妈:“阑尾炎是个小刀,没关系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知道,”妈妈还是很难过,“但是想到小白的肚子要被割开,我感觉自己的肚子都疼了。”
我理解地附和:“儿女都是妈的心头肉,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阑尾手术应该没什么其他问题吧?”她还是担心。
“不会,不会,小白那条阑尾发作好几次了,慢性炎症急性发作,开进去割了反而是好事,省得像个□□似的天天担忧着要爆炸。”我赶紧说。
“也是的,也是的,割了好,割了好。”妈妈自我安慰,依旧愁眉不展,“但是你妹妹这一开刀,耽误了她的考试啊!”
“什么?”我不解。
“她不是要参加那个什么考试,去年没考上的那个!”妈妈着急地道。
我叹息,小白的大专是成教版的,可以先读再考,她去年十月份参加考试,没通过,全家人都不觉意外,她自己反倒很失落,说是今年必须努力,否则她的毕业时间要往后推。
我虽然没看到她今年有多少努力,但下决心时的表情很毅然,大约不会有错。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有几天考试?”我问。
“三天!”妈妈又哭了,“你妹妹说她开完刀让我们给她抬到考场去,哪能这么做啊,肚子上有伤疤,动来动去还不破了!”
果然听到电话里传来小白的□□,好事多磨,何况是非好事。
病得真不是时候。
“我劝劝她吧,让她明年再考,你先别哭,把电话给她。”我揉着太阳穴。
“她说没力气接你电话,让我转告你,她今年再考不出来就不活了。”妈妈在电话那边很无奈。
我有想哭的冲动,她的觉悟何时高到这种程度了,怎么办,难道我去搞点小动作,让她的阑尾莫名失踪,这念头一起马上就自我熄灭了,我可不想让医生满肚子找阑尾,然后宣布小白是个变异份子,还要拉去做个科学实验。
或者可以让她暂时先不痛,考完试再说?
我琢磨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预备起身直奔县城医院。
“不和你说了,医生来检查了。”妈妈匆匆挂断电话。
我拿着手机发呆,满腔热情化为乌有,此时便是有光速的飞行模式也是来不及了。
辗转了一夜,终是放心不下小白,第二日请了假回家。进了医院,发现小白萎靡不振地躺在病床上,妈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喂水。
这仗势,有些不妙。
“这么严重吗?”我冲过去看小白。
妈妈赶紧拦住我:“轻点轻点,昨下午急诊□□去开的刀,医生说今天还不能随便动。”
我紧张起来:“没事吧小白,痛不痛?”
小白摇摇头,虚弱地说:“止痛泵打着呢,但是人不舒服,老想吐。”
边说边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