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野餐（1 / 1）
我在一边出神，青蟹给我传来信息，她在须弥戒里感受到了水的气息，请求我让她出来。
无论人或妖，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彩虹蟹作为深海修炼为妖的生物，也是活了几百年的，因为身负异能，经常成为海市的猎物对象，所以生性胆小警惕，极为不合群。不过是几个月与青蟹相伴，居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情感，两只妖蟹好得跟亲姐妹似的，都习惯了对方的陪伴，到哪都拆不散。
彩虹蟹回东海替我催促美少女战袍去了，我嘱咐过她，要用最严厉的语气责备龙王的拖沓，她自然是不敢的，于是我给了她一块石头，分神仙那一袋子的石头中的一块，我随手捡了带着的，把它磨成镜子，把自己的要挟都印进去，让她转给龙王看。
她刚一离开，青蟹就表示明月山这汪清泉太过冷清，想与我待在一起，我便将她纳入须弥中。
今日的山谷深处，人烟稀少，水源清澈，确实适合青蟹。
我放出青蟹，随她自由去了。
忙碌的人群一声欢呼，郑尚进成功燃气第一把火，火苗熊熊，舔着一口平地锅，以主厨身份出现的陈虹忙着指挥众人倒入菜油，准备炒菜。
郑尚进功成身退，在女同学爱慕的眼光里，潇洒地把湿漉漉的双手擦在风衣上。
我看见袁莉那娇小的身材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青蟹张牙舞爪地爬回来，吊在我的裙裾上荡秋千，蟹壳上显露出她那张平凡的脸，眉眼里都是忧虑。
我用须弥戒纳了她，她在进去前给我留了句话十分文艺的话：“我种有不详的预感！”
真没想到，在这世界上连冬天的雪都没见过的生物知道什么是不详，彩虹蟹功不可没啊！
不远处，袁莉蹦蹦跳跳随着郑明金往高山深处走去，黑色的蝴蝶结在头顶振翅欲飞。我微笑着，看蓝天白云，少年红颜，这世界如此美好。
溪水中央的大块平石上，一群少男少女在野炊，欢声笑语追着彩云飞。
我十分好奇，郑尚进是如何一手深情握住袁莉的手，一手摆平狐狸班的妖精们和睦相处？不过今天作为联谊寝室出场的香蕉男的室友各个都长得人模人样，比我们班的男生有看头多了。
姑娘们，本仙不是不懂审美，是不屑罢了。
一个小时的忙碌，两个石头灶产出了十几个菜品，装在大大小小的碟子里，琳琅满目。大伙纷纷聚拢过来，在石头上大声欢呼。
陈老大端着高压锅压轴出场，一打开，晶莹的白米饭香气扑鼻，忙碌了一上午的少男少女都感到了饥饿，不用招呼，纷纷动手盛饭。
柳芽挨着陈虹轻声问：“老大，袁莉还没回来，要不要喊回来吃饭？”
陈虹粗着嗓子豪迈地说：“他们小两口谈恋爱顾不上吃饭，不用去管！”
柳芽明显十分失望，又对一旁的细语说：“这么好的菜不趁热吃好可惜的，袁莉最喜欢的炸溪鱼也有呢！”
细语并不言语，只是在一旁帮忙分发碗筷。柳芽一时没了接茬的人，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
护理班的妖精们却完全无顾忌，她们冲着山林呐喊：“尚进，吃饭了。”
群山答复：“吃饭了，吃饭了......”
松涛阵阵，唯独没有那个人的回复。
妖精们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继续傲娇着：“尚进，等你吃饭啊。”
柳芽愤愤地摔了筷子，涉水而来，在我身边蹲下来，她的脸孔潮红，似有极大的委屈。
我把橙子递给她，她也不拒绝，三口两口咬下去，仿佛在吞妖精们的肉。
虽然实实在在做了三年的少女，我还是不懂她们的内心啊！
“柳芽，喜欢了可以去表白啊，至少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用手遮住眼睛，正午的阳光还是很强烈，我打算撤到屋檐下了，看着身边怒气值爆棚的女孩，忍不住去询问。
“竞争什么呢，是袁莉的人，姐妹之间，伤感情的。”柳芽哀怨地回答，“就是看不惯这群妖精的做派，袁莉的东西，我不会动的。”
我恍然大悟，文艺男在她们眼里原来就是一个按感情分配的东西，本仙受教了。
“那你是什么感受呢，”我斟酌了下用词，“呃，对他是什么感情？”
柳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然后长长的叹息：“初中时一个男生，成绩特别好，就坐我前排，许多女同学都希望能跟他做同桌，你知道吗，安排座位时，女同学们纷纷踮起脚尖来虚报身高，只为了有机会能跟他排在一起。三年的同学，我一直坐在他后桌，看着他的后脑勺度过了初中生涯。后来他上了高中，我的分数差了点，只能来念中专，开学第一天我就看到了郑尚进，那种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你能明白吗，并不是说长得有多像，就是感觉，给人的感觉。”
我静静听着，说实话，我不懂也不明白，为妖成仙的日子里，似乎从未涉及过私情，身边的那些货，同性就不提了，就说傲然吧，条件好到惨绝人寰，多少异性往他身上扑，可是我们勾肩搭背这么久，连点静电都没产生过，他说我不管美成什么样，本质上都是条汉子，心胸宽阔甚至超过一般男子，所以，我才能在千年的岁月里，依然保持了一颗爱尘世爱美丽爱疯狂的心。
我想，大概是吧。
换成任何一个神仙，被困在一个百无一用的肉体里，承受生老病死的折磨，都不能做到如我这般努力：做学生努力学习，做同学体贴他人，做子女也孝顺妈妈，做姐姐爱护幼小，努力把每个身份完善起来，做最普通的人应该做的。
柳芽还在说她的心情：“我对郑尚进说不上多喜欢，就是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一个十分熟悉的人，这个人曾在我生命中有过重要位置，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我的，仅此而已。”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给予柳芽精神支持。伸手圈过她的肩膀，两颗少女的头碰在一起，默然不语。
溪边的人群欢呼声传来，郑尚进拉着袁莉的手从山林出显现，这是他们之间公开的第一牵手。
欢呼的人是佳佳和陈虹，助阵的是香蕉男及五名室友，妖精们在沉默，细语的手插在裤袋里一脸肃穆。
柳芽的身子晃了晃，这姑娘，自此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莉妹妹含着笑，低着头落后郑尚进一小步，两只牵着的手十指交扣。
她羞涩地一抬头，我看到她发青的眼圈。
众人归位，终于可以开餐了，柳芽失去了胃口，我现在是娇娇女，不能扎了马步囫囵吞枣，翘着小拇指吃了两颗青菜，就拉着柳芽往陈虹家走去。
身后的男男女女各怀心事，氛围没有一开始那么和谐了。
柳芽掐了我一下，神秘地凑过来说：“李恩泽端了饭菜过来了。”
我白了她一眼，并不答复，只是挑眉示意她：“你不是心酸地快撑不下去了吗，还有力气八卦。”
她的生气立马泄露了，病恹恹垂着头。
陈叔叔把我们安排到陈虹的房间休息，果然是胖姑娘的闺房，各种大气，床是两米的大床，柜是硕大的立柜，连镜子都比旁人见过的宽，上面贴满了明星照。
李恩泽的饭送到了房间里，就差喂进我嘴里了，我捧着肚子愁眉深锁，做出胃痛的模样，他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柳芽躲在被单下偷笑地快岔气了。
能为一失恋少女提供精神支撑也是一种荣幸，香蕉男，你的饭没有白送，柳芽的人生回忆里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抵足而眠，我一觉睡到天黑，柳芽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我睡时她还在做祥林嫂似的絮叨，我醒来她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不管怎样，她的脸色红润了。
解决了一个，还有不知道多少个。
我这人，做得太辛苦啊！
出门前，看到陈叔叔独自坐在卫生室里，坐姿有些奇怪，我们从外面经过时，他也未曾主意到，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们不便打搅，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门外已经一片欢腾，篝火旺盛，玻璃瓶的汽水整整齐齐堆在地上，卤味一袋袋被打开，少女们扎堆聊天，少男们在添柴加火分发零食。
这是什么样的情趣啊。
陈虹看到我们拼命招手，大嗓门压过所有嘈杂：“你们两个怎么搞的，一睡就一下午，敲门都敲不醒。”
我偏过头看看柳芽，她蹙着眉摇头，看来，这一觉也是天昏地暗的深沉。
目光在场地上游走，没有看见那对小恋人。
焦黑的番薯被挖掘出来，一个大影子朝我逼近，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主动伸手去接番薯。他的笑容在火光下层层绽放，这个男孩英气十足的脸饱满起来，如释重负的神情让我有了心疼的情感。
你是她的归宿和一生的依靠，她是我的一切和生存之道，但我真的不是她。
该是要傲然出面帮我在秀水城买套房子下来，我要逐渐从他们的生活中淡出，那些被无限制拉近的距离必须重新拉开，菁菁校园，磨碎了我不少棱角，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饱餐之后，血液归胃，心脑缺血，载欣载欢了一日的少男少女终于困顿了，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个地铺，新鲜又有趣。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闲聊，始终坚持着不愿睡去。
但是有人已经等不及了，他动手了。不过几个鼻息之间，全体停止了嬉笑，呼吸声或重或轻，四处响成一片。
无月的深夜，深山密林的山村，真是个无与伦比的绝妙背景。
几个清嫩少女的甜美，伴着无限爱恋的情感，甜到让人发腻啊！
我听到楼底下的一声冷哼。黑暗中，我睁开双眼，毫无睡意。
蝴蝶结已经飞往楼下，一颗心似鼓点擂动，伴着下楼的脚步，咚咚咚，敲在我的耳膜上。
在她身后，随行着如烟似雾的我。
卫生室狭小的空间里，男孩的手捧住少女的脸，眼中的光闪着火的颜色，一簇簇烧着少女的脸上，少女闭了眼一脸羞涩，神情十分享受。
我斜靠在门上等待结局。
少女的脸灰败下去，颊上红润全消，男孩更加容光焕发，舒展的身躯似是又长了些许。
少女幸福的昏倒在男孩怀里，一声声的轻呼：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男孩没有丝毫厌烦，一句句答复：不会离开，因为你可爱，你的眼睛会说话......
少女的唇角都是笑。
她说：“尚进，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头昏？”
“嗯！”
“那早点回去睡觉啊。”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啊。”
男孩的手搭上少女的腰，使劲一勒，少女嘤咛一声，头垂下来，似一个破旧的娃娃。
男孩把少女往角落里一放，里面叠着另外两个女孩，是那些被称为妖精的美丽女孩，都像个破旧的娃娃。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细语踩着节奏飞扑而来。
男孩的怀抱已经打开，另一个少女冲进来，嘤嘤嘤低泣着：“你说很快就会跟她分手的呀？你可知我天天在寝室看到她有多烦躁？”
“嗯，快了快了。”
“有多快，有多快啊？”
“明日行么？”
“真的？”
“真的！”
少女仰起头，满眼的仰慕，男孩的头俯下来，两双嘴唇的柔软相触，少女哼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火光又起，烧灼了光彩和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