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流光散（17）（1 / 1）

刘一言没又什么胃口，就像刚学会用勺子的小孩儿一样，自己吃一口，就要喂许魏驰吃一口。

许魏驰就在她旁边蹲着，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不一会儿，就把一碗没有什么味道的蒸蛋分食干净了。

许魏驰站起身来，双腿有些发麻，两眼发昏。

他在刘一言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了一些之后，才慢慢起身去厨房洗碗。

等到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之后，他才又重新走回到刘一言身边，犹豫着，开口到：“那……我去上班了……”

刘一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你再去睡会儿，好吗？”许魏驰用商量的口吻问到。

刘一言点头，起身就要往楼上走。许魏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上了楼。

刘一言浑身乏力，只是脱了外衣就要往床上躺，许魏驰抓住她，坚持让她换上睡衣。

许魏驰站在刘一言卧室的门外，刘一言隔着门在房间换衣服。

许魏驰听着门那边刘一言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

这种无力感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他忍不住苦笑。

原来，即使经过了十年的沧海桑田，他还是没能学会要怎样去爱她。

没多一会儿，刘一言换好衣服，打开门让许魏驰进去。

她的房间很宽，是欧洲宫廷的装修风格，一张大大的公主床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进门的左手边，正对着床尾的地方，是一个金色镜框的梳妆台，右手边，则是一个嵌入式的衣帽间。

许魏驰朝床边看去，窗帘是两层的，一层透明的白色纱幔遮挡住了窗户，被收拢在两侧的窗帘，是粉红色。

许魏驰的，脸色柔和起来，出神地望着窗户那边，好像陷入了某种沉睡已久回忆一样。

*

那是十年前，刘一言离开林城，去往滨城上学的前一天。

那天清晨，许魏驰早早地来到刘一言家的楼下。

那时候，她家还没有搬到现在的小区，住的是一个很旧的院子。

那时候，她家也不是住在现在的高楼里，只是住在四楼而已。

许魏驰在楼下仰着头，盯着那扇紧紧闭着的窗户看了很久，方才拨通刘一言的手机，叫她起床。

那个时候的刘一言，还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女，睡梦之中接起电话之后，咋咋呼呼地，光脚跑到窗边，打开窗户，趴在窗台，瞪大了双眼，从上往下看她的少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那个时候，她就是知道，只要是面对着自己，他永远笑意昂扬。

许魏驰仰着头看她，清晨的阳光把刘一言不施粉黛的脸映衬得明媚而又美好。

他隐隐约约看见她身后，被微风佛起的窗帘。

是淡淡的粉色。

不知道为什么，在后来的时光里，他常常回忆起那天早上的场景。

初秋清晨的阳光下，刘一言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猛然推开窗，吃惊地看着他，随即，甜甜地笑了起来。

那一幕不知什么时候被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后来，逐渐渗入了他的骨血里，变成看他回忆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那天早上，刘一言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跑下楼来，就看见许魏驰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歪着头，挑着眉，对她笑。

她飞快地朝许魏驰跑来，就在他面前猛地往上蹦了一下，许魏驰一惊，很快伸出双臂，紧紧地托住她全身的重量。

刘一言好像一个无尾熊一样，双腿缠在许魏驰的腰间，双臂紧紧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都紧紧贴着许魏驰。

饶是微凉的初秋，许魏驰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刘一言，好像捧着整个世界一样。

刘一言在许魏驰身上挂了一会儿之后，才依依不舍地下来。

许魏驰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不知为什么想起了窗角那一抹粉色的帘子，于是问她：“刘一言，你喜欢粉色吗？”

刘一言一怔，别扭地摇了摇头。

许魏驰逗她：“那你的窗帘为什么是粉色的？”

刘一言一向觉得粉色这种小公主的颜色实在是太玛丽苏了，一边喜欢着，一边又矛盾地不愿承认，犟嘴道：“那是我妈给挑的……”

*

刘一言随着许魏驰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被束起来的粉色窗帘。

她似乎也是想起了十年前的对话，不禁有些羞赧，语无伦次地解释到：“那……窗帘……是……”

“是你妈妈挑的？”许魏驰转过脸来看着她，挑着眉，明知故问。

刘一言一愣，低着头，像是有些委屈似的，不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蔓延。

过了一会儿，刘一言听到许魏驰的一声叹息，很快，她感到一股力量把她往旁边扯。

然后，刘一言便被禁锢在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

许魏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认命似的在她耳边说到：“为什么让你承认喜欢什么，会这么难呢？”

闻言，刘一言浑身一僵，一动不动地任由许魏驰抱着自己。

*

是的，十年前，他们是和平分手的。

只是短短三年的时间，两个人的感情却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了，他们之间已经走入一个艰难的境地，难以再回到过去那样甜蜜美好。

于是，他们决定分开。

他们太年轻了，只知道去爱，却没有学会要怎么去爱。

尽管，他们曾经达成一致，这段感情走到尽头，并不是谁的错，也并不仅仅是谁的错。

可是刘一言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够更勇敢一些，更坚定一些，给许魏驰更多一些的安全感，让他有勇气继续去爱自己，他们大概也不会走到当初那样的境地。

在一起的整整三年里，她从未主动对许魏驰说过一句“我爱你”，反倒许魏驰每次腆着脸缠着她，她才会不情不愿地说上几句甜言蜜语。

事实上，更多的时候，她总是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总是言不由衷地说一些让许魏驰伤心失望的话。

许魏驰的心脏是滚烫的，许魏驰的爱是炽热的，可是那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失望，不会伤心，挺不代表他不会累，不会想要放弃。

如果说，许魏驰对她的爱有一百份，十年前，他几乎是把这一百分的爱，诚惶诚恐地献祭到了刘一言的面前。

而刘一言对许魏驰的爱，若是有一百分，却被她藏着掖着，只让他看到了十分。

*

刘一言忽然想起了许魏驰少年时张扬的笑脸，再想起现在这个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许魏驰，忍不住一阵心疼，双手不自觉地攀上许魏驰的后背。

她的头还埋在许魏驰的胸口，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许魏驰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过了一会儿，许魏驰听到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轻轻地，一如既往软软糯糯的，仔细一听，还有些小心翼翼地，透过许魏驰的胸腔，直达心脏，像一股温润的泉水，顺着血管缓缓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许魏驰一震，忘记了回答。

好像怕他不相信似的，刘一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到：“许魏驰……我以前错了……我不该总是那样对你……总是……总是对你冷言冷语......也不该动不动就不理你、对你发脾气……其实……我喜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一言……”

“你听我说完！”刘一言有些激动地打断他，又继续说到：“我太喜欢你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你……我以后……以后不会不承认我喜欢你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我保证不会再乱发脾气了，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你不要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她竟像是在哀求。

许魏驰万万没想到刘一言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他想到，刘一言大概是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打击到了，才会忽然这样没有安全感，于是，心里忍不住一阵抽搐。

他心疼地看着还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刘一言，忍不住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蹭她的鼻尖：“不会……我不会不喜欢你……”

他抬起头，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

他把下巴轻轻压在刘一言的头顶，压低了声音，慢慢开口道：“就算你不承认你喜欢我，就算你还要说混账话惹我生气，就算你还是对我乱发脾气，就算你不好好照顾我，我也……”

许魏驰顿了顿，好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郑重地继续说到：“我也还是一样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