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流光散（5）（1 / 1）
许魏驰把吃剩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打开电视，找了一部刚刚从影院下线不久的爱情电影，又去卧室找了一块薄薄的毯子，这才重新回到沙发上，在刘一言身旁坐下。
刘一言已经脱了鞋，在沙发上蜷缩着，头埋在双腿间，闷闷地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魏驰在她身边坐下来，长臂一伸，把人整个圈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把薄毯轻轻搭在刘一言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刘一言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许魏驰。
许魏驰转过头看着电视机，淡淡地说：“陪我看会儿电影吧。”
刘一言心里忽然一暖，鼻头微微发酸。
她怎么会不知道，许魏驰从来不看爱情电影，十年前他就不爱看，总说那些爱情片太矫情。十年后……刘一言歪着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十年后的许魏驰坚硬的下颌线，他大概也不会喜欢看爱情电影吧。
如果是十年前，刘一言不开心了，许魏驰一定随便耍耍嘴皮子就能让自己心花怒放；可是现在，他不怎么说话，可是却依旧小心翼翼地用他自己的方式照顾着刘一言的情绪，这让刘一言觉得心里十分踏实。
她也转过头盯着电视屏幕，身子微微朝许魏驰怀里钻了钻。
感受到她的动作，许魏驰搂着她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是一部老套的爱情电影，王子和灰姑娘经历重重磨难，最后终于在一起的故事。许魏驰不禁咋舌，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买账这样俗套的电影。
两个人安静地看着电影，谁也没有说话，可是两个人心里都装满了事。
直到片尾曲响起，刘一言才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并且轻轻哼了一声。
许魏驰扭过头看她，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脸上氤氲着一层薄汗，眉头紧紧地皱着，脸颊上布满了不自然的潮红色。
许魏驰这才发现，刘一言的身体好像有些发热。
他神色一凛，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刘一言的额头，烫得吓人。
许魏驰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刘一言的额头，她忍不住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着许魏驰。
“你有点发烧。”许魏驰轻轻皱了皱眉。
刘一言迷迷糊糊的，大脑里面一片混沌，恍惚之间好像看到许魏驰的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的眉头微微蹩着，面色紧绷，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烦恼一样。
刘一言心里一阵抽搐，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他眉头处轻轻按了按，含含糊糊的嘟囔到：“许魏驰……你别不开心了……”
许魏驰心里软成一团柔软的棉花，他轻轻握住刘一言放在他额头的手，轻声安慰到：“我没有不开……”
“对不起。”话音未落，便被刘一言虚弱地声音打断。
许魏驰好像被施咒了一样，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到：“你……说什么？”
刘一言又重新靠进他的怀里，没再回答。
他搂着刘一言，仰着头看头顶的天花板，心里翻江倒海。
许魏驰，你别不开心了。
对不起。
刘一言从没对许魏驰说过对不起。
从前，他们生气也好，争吵也好，不论是不是许魏驰的错，先低头认错，先道歉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他说了无数次“我错了”，也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可是，他从没听过刘一言说“对不起”。
从他喜欢刘一言的那天起，就没有指望有一天，她会放下高傲的自尊心，和自己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她竟然对自己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因为那个时候，连努力都没有努力，就轻易地说出来分开的话吗？
还是对不起，因为曾经说了许多让人伤心难过的话吗？
许魏驰不是没有因为这个恨过她，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憋红了双眼，恨到恨不得自己从没遇见过她。
可是，随之时间的推移，心智逐渐成熟，他才慢慢地意识到，怎么能怪刘一言一个人呢？
她是轻易地就说出了分手，可是自己呢？还不是甚至都没有努力地去挽回，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就算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绝境，那又是谁一个人的错呢？
导致他们走到最后那一步的，把他们自己推到悬崖边上的，正是他们自己。
两个人谁都没错，可是又谁都有责任。
许魏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刘一言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他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许魏驰把刘一言抱到床上，帮她把外套脱掉，轻轻掖好被角。
刘一言的呼吸很不稳，浑身发烫，许魏驰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家里连一颗退烧药都找不出来。
他想出去买点药，可是又不放心刘一言一个人在家。
他想了一会儿，拨通了赵翼的电话。
半个多小时以后，赵翼带着一口袋的退烧药消炎药，以及一大堆菜，风风火火地敲响了许魏驰家的门。
他把药往许魏驰怀里一塞，哼哼唧唧地走进厨房，很快，厨房便传来他杀猪般的嚎叫：“许检察官，你这还配叫做厨房吗？”
许魏驰冲进去，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给我小点儿声。”
赵翼吐吐舌头，把东西放下，扑向许魏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哟，怎么回事儿啊？”
许魏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面无表情地陈述到：“我和她重新在一起了。”眉眼之中却是遮掩不住的雀跃。
赵翼嘿嘿一笑，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和好就和好了呗，还瞒着我，没意思！”说完，又有些狐疑：“哎我说，你们俩这是玩的哪一出？大周末的怎么还发上烧了？你把人怎么了？”
许魏驰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猥琐的想法，她只是……”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是方旭，然后给赵翼递了个眼神，接起了电话。
“嗯......她和我在一起......嗯......你说……”那边，方旭不知道说了什么，许魏驰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等方旭说完，他皱着眉，问了一句：“确定吗？”
方旭又说了两句，他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嗯……谢了！”很快又补充到：“有进展的话，跟我说一声。”
得到方旭的保证，他才面色凝重地挂了电话。
赵翼一听是方旭打来的电话，再加上许魏驰脸色铁青，下意识地问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许魏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点燃了一根烟，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低声道：“B师大死了个学生。”
赵翼：“哦……”
“是刘一言的学生。”许魏驰淡淡地说到。
赵翼：“啊？”
许魏驰吐了一口烟圈：“凶手也是刘一言的学生。”
赵翼：“啊？？？”
许魏驰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吸了一口烟道：“今天，凶手在刘一言面前跳楼自杀了。”
赵翼：“……”
两个大男人沉默地对坐着抽烟，烟雾缭绕着他们的脸。
忽然，刘一言急促地咳了两声，许魏驰立马把烟掐掉，瞪了赵翼一眼，快步朝卧室走去。
赵翼愤恨地对着许魏驰的背影龇牙咧嘴，却也立马把烟掐了
许魏驰站在床边，刘一言没有醒，也许是太热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把被子掀到了一边，她睡得不安稳，胸口没有规则地起伏着，喘息声也有些急促。
他急忙把被子给她盖好，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烫得不行。
许魏驰看了她一会儿，没忍心把她叫醒，转身去了厨房。
“胖子，发烧了能吃点什么？”许魏驰问赵翼。
赵翼靠在厨房门上，笑着问：“你会做什么？”
“我......泡面。”许魏驰答得理直气壮。
“你觉得病人能吃？”
“不能。”
赵翼叹气：“她都烧成那样了还能吃得下什么？吃了也保准给你吐出来！你就给她熬点粥吧，喝完粥好吃药啊……”
许魏驰“哦”了一声，开始淘米熬粥。
赵翼看了一会儿，见许魏驰也没有要自己帮忙的意思，于是向他告别：“你要的东西我也给你送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魏驰诧异：“你不吃了饭再走？”
赵翼怒喝：“老子正他妈和汪倩约会呢，被你一个电话就叫来了！谁他妈还要和你吃饭啊！”
许魏驰挑眉：“你和汪倩成了？”
赵翼难得红了脸：“嗯，又一阵儿了。”
“她人呢？”许魏驰又问。
赵翼白了他一眼：“楼下车里等着呢。”
“你怎么不带她上来？”
“她自己不愿意上来，我有什么办法？估计她拿你当情敌呢，肯定不待见你。”赵翼做了个鬼脸。
许魏驰失笑：“滚吧你！”
赵翼嘿嘿嘿地笑起来，朝他摆摆手：“我走了，别送了啊！不用谢！”说完，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许魏驰顿了顿，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温和而柔软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