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流光散（6）（1 / 1）
没一会儿，粥熬好了。
许魏驰盛了一碗白粥，怕刘一言觉得没味道，又在里面撒了一点盐，滴了两滴香油。
天色微微有些暗了，卧室里没开灯，窗帘紧紧拉着，唯一的光源就是穿过卧室门的客厅的灯光。
他端着碗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走进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柔声叫她：“一言……”
刘一言没反应。
他的手背覆上刘一言的额头，还是一样的烫。
他有些着急了，放大了一些音量又叫了一遍：“一言……”
刘一言迷迷糊糊地，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于是下意识地“唔”了一声。
许魏驰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他实在是不舍得再把刘一言叫醒，可是又必须让她起来吃药，于是他硬着心肠，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刘一言烧得通红的脸接触到许魏驰凉凉的手掌，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眼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等她稍微缓和了一会儿之后，许魏驰伸手拧开了台灯，把她扶起来，在她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刘一言浑身软塌塌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随他摆弄。
许魏驰把刘一言弄起来之后，端起床头柜上的碗，语气温和，又有些心疼地说到：“先吃两口粥。”
刘一言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碗，呼吸还有些不均匀，乞求地问到：“可不可以不吃？”
许魏驰微微蹩着眉：“你发烧了。”
刘一言“啊”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啊。”
她眼里还弥漫着水汽，无辜地看着许魏驰，他不禁心里一动，伸出没拿碗的那只手，轻轻捏住刘一言的手：“别试了，你浑身上下都是一个温度，试得出什么？”
刘一言的手被他的手捏着，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许魏驰很满意刘一言言听计从的样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这次，刘一言没有逞强要自己来，而是乖乖地张开了嘴，跐溜一声，吸了进去，再慢条斯理地咽了下去。
“真好吃。”刘一言认真地看着许魏驰，由衷地夸赞。
许魏驰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故意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到：“烧糊涂了吧？白粥能有多好吃？”
他这么一问，刘一言想起不久前他也夸妈妈煮的粥好喝，不顾他故意绷着的脸，忍不住也笑了：“反正，就是好吃。”然后瞄了一眼他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到：“你……做的？”
许魏驰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又喂了她一勺。
刘一言听话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又咽下一口，又说：“好吃。”
许魏驰莞尔：“那就多吃点。”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刘一言在这个房子里给他煮的那碗面。
只放了一点酱油，打了两个鸡蛋的碱水面，后来都凉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好吃，比满汉全席都好吃。
这是不是就叫“有情饮水饱”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难得看到许魏驰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刘一言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许魏驰歪着头看她：“我想起了你上次给我煮的那碗面……”见刘一言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补充到：“我也觉得很好吃。”
刘一言羞赧地低着头，小声说到：“我下次可以做更好吃的给你吃……”
“好啊，我等着。”许魏驰立马接到。
不知不觉，一碗粥就吃完了，许魏驰把碗放回到厨房，去拿了退烧的药，倒了一杯温水，又回到卧室里来。
刘一言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眼神里满含温柔的情意。
许魏驰喂她吃完药，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似乎是降了一些，他轻声问到：“感觉好点了吗？”
刘一言点点头。
“那......再睡会儿？”
刘一言摇头，对他说到：“能不能帮我拿一下电话？”
许魏驰胸口一紧：“你要干嘛？”
刘一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到：“我……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了……我不想她担心……”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扭扭捏捏地：“不……不可以吗？”
许魏驰以为她是想问案件的情况，没想到她是不准备回家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心底有些雀跃。
至少，她是信任他的，不是吗？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下意识地依赖自己。
想到这里，许魏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以。”然后迅速起身，去客厅帮她拿手机。
刘一言跟妈妈说，因为学校临时有事需要出差，晚上不回家了，妈妈倒是没有多想地接受了这套说辞，只是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怎么回事呢，前几天还说周末请小许来家里吃饭，昨天又说来不了了，你这出去了一天，到底是上哪儿去了？你们学校到底是有多少大事儿啊，怎么离了你就不行呢？”
房间安静地不像话，饶是刘一言没有开免提，许魏驰也听到了妈妈的抱怨，有些担心地看着刘一言。
果然，听到妈妈后面那句“你们学校到底是有多少大事”，刘一言的脸沉了下来，眼眸里的光也瞬间暗淡下来。
随便敷衍了妈妈两句之后，终于挂断了电话。
刘一言低着头，许魏驰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后，刘一言听到许魏驰绕到床的另外一边，窸窸窣窣地上了床，在她身旁半躺着，伸出手，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刘一言的头顶，像个孩子一样请求到：“陪我说会儿话吧。”
许魏驰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让刘一言感觉到一丝心安，她朝着许魏驰的身旁挪了一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
“许魏驰。”刘一言叫他。
“嗯。”
“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说到一半，她又不说了，有些无措地仰着头看许魏驰，她不知道许魏驰是不是愿意提起以前的事。
许魏驰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问到：“那个时候怎么了？”
刘一言眼睛一亮，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就是我们高中的时候啊……有一次，我生病了，请假在家好几天，有天晚上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说到这里，她悄悄瞟了一眼许魏驰，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许魏驰大概也想起来了她想说的是什么，却又故作不知道似的催促她继续说下去：“我说什么了？”
刘一言红着脸，不知道是烧红的还是因为害羞，小声说到：“你说……如果我们不是十六岁，而是二十六岁的话，那就好了……你就可以在我生病的时候，需要你的时候抱着我了……”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你让我多等了一年。”许魏驰淡淡地，可是又明显隐忍着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刘一言浑身一震，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不到一秒，眼里就蓄满了泪水，低着头，僵硬着身子不敢看许魏驰。
许魏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察觉到刘一言情绪的骤变，直到刘一言小声地说到：“对不起……”
他才忽然之间清醒过来，暗自懊恼自己在这种时候闹情绪。
他收紧了手臂，把刘一言搂得更紧了，他低下头，用他的脸碰了碰刘一言的，轻柔而又温和地对她说到：“我没怪你……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如果早点回来就好了。”
他的话对刘一言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她心底的愧疚又添了几分，于是把头埋在许魏驰的怀里，闷闷地，不说话。
许魏驰也感受到这个话题有些难以进行下去，于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说说你在国外那几年的事吧。”
刘一言的脸还埋在许魏驰的胸口，许魏驰的体温隔着薄薄的T恤，触碰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有……有什么好说的？”
“随便说点什么。”许魏驰答。
刘一言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歪着头想了想，说：“在国外的时候……呃……很枯燥的……研究生那年，就是不停地看文献，和同学小组做调研，写论文，作报告……后来，博士的时候就更无聊了，每天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写报告，就是泡在实验室做实验……”
“总之，就是很枯燥，很无聊。”刘一言总结到。
许魏驰难以想象从前那个人来疯的刘一言竟然可以忍受这么多年枯燥乏味的学术生活，不禁有些讶异：“你受得了吗？”
刘一言轻轻笑了笑：“刚开始有些不习惯，有时候就半夜躲起来哭……”看到许魏驰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赶紧补救到：“不过，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许魏驰知道她一向不肯示弱，也不想她回忆起不开心的过往，于是顺着她的话，轻声说到：“嗯……以后……我们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