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夜阑珊（1）（1 / 1）
陈乾元旦过后才回国，也是这才知道刘一言奶奶去世的消息。
电话里埋怨了刘一言两句，听她的声音，情绪还有些低落，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于是约了她一起吃晚饭。
两个人并肩“乾味”，正赶上晚饭时间，又适逢周末，“乾味”里人声鼎沸，两个人没有提前订位，别说包间了，连大厅也只有靠近门边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
陈乾正低声询问刘一言要不要换一家吃，正好，许魏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直直地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许魏驰兑现年前的承诺，总算是抽出时间请方旭队里的人吃饭，这种情况，方旭自然是要把莫译璇叫上。
一群年轻的小警察，虽然换下了警服，但是骨子里那种沸腾的热气，喷张的血脉，令人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
方旭去找车位停车，几个年轻警员三五幺六的率先走进乾味大门，他们身后，肩并肩相携而来的，是许魏驰和莫译璇。
刘一言几乎是第一眼，就隔着人流看到了许魏驰，和莫译璇。
他们俩低着头小声交谈，莫译璇滔滔不绝地在说些什么，齐耳的短发轻轻扫在围巾上，她的眼眸泛着微光，脸颊微红，薄唇微启，顾盼生姿。
许魏驰仍旧是那副淡淡地，冷清的模样，可他的表情却是温和的。而这温和的表情，在他抬起头，看到刘一言和陈乾的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正欲张口，便听不远处的小秦朝他道：“许检，你订的包间几号？”
许魏驰向他报了包间号，又看了一眼刘一言，转头对他们说到：“你们先过去吧，我们马上就来。”说完，微微眯着眼，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这个刘一言还真是......傻啊……
在殡仪馆的那几日，陈乾始终没有露面，他还曾经愚蠢的以为，也许，他们已经分开了。
这个人……在那种时候都可以轻易地丢下她一个人，可是她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
他把视线移到陈乾脸上，那张脸，还是那副温和，谦卑有礼的样子，眼睛后面的眼睛，令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看到许魏驰和莫译璇站在一起，刘一言的双眼被刺得发酸。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这两个人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般配。
四个人沉默地对立着，竟然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许魏驰漆黑的眸子盯着刘一言，在他这个眼神的逼视下，刘一言竟觉得全身汗毛直立，心乱如麻，不自觉地朝着陈乾身边缩了缩。
看到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许魏驰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故意朝莫译璇旁边挪了半步。
原本，许魏驰和莫译璇之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现下，两人的一侧身子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刘一言见状，眼神一暗。
不知道为什么，许魏驰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心里顿时软了几分，正准备退回去时，却见刘一言抿着嘴，好像下定决心一样伸出手，紧紧地挽住了陈乾的手臂。
除了刘一言，三个人皆是一愣，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一言。
许魏驰脸色铁青，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狰狞可怖。
他恶狠狠地盯着刘一言，却说不出一句话。
莫译璇从进门起，就看到了刘一言，但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看冷静自持的许检察官情绪失控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但是，直到刘一言挽住陈乾的手臂，她才真正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是和许魏驰完全不一样的人。
如果说许魏驰是一块寒冰，那他则是一杯温水。
他面色温和，气质儒雅，嘴边噙着淡淡的，礼貌的微笑，镜片底下的眼眸则深如大海。
看来，许魏驰是遇到对手了。想到这里，莫译璇忍不住“嗤”的一声笑起来。
三个人中，倒是陈乾最先反应过来。
看到许魏驰身边有女伴，他比刘一言还要惊讶，他原以为，许魏驰是还爱着刘一言的。
很快，他便懂得刘一言这个动作的含义——她太要强了，她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去面对许魏驰已经有了爱人这个事实，她不愿意输，尤其当对方是许魏驰。
她自尊心极强，在许魏驰面前，这种虚张声势的自尊心更是被堪堪地放大了好几倍。
所以那个时候，他们才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
陈乾低下头看着刘一言，向她递去一个探询的眼神，在接触到她坚定的，甚至有些近乎哀求的目光后，心中轻叹一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臂弯的手。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许魏驰的眼里，仿佛一把尖刀，一下一下的剜在他的心上。
陈乾收回放在刘一言脸上的目光，看着许魏驰和莫译璇：“许先生……好久不见，这位是？”
许魏驰也收回视线，看着陈乾，低声道：“莫译璇。”然后又对莫译璇道：“这位是陈乾。”接着看着刘一言：“那位……”
莫译璇笑着抢过话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刘一言嘛，我知道，我们在医院见过的！”
刘一言一愣，心中泛起一阵酸水，有些勉强地朝她笑笑。
莫译璇又笑着问到：“你们也来吃饭吗？在哪个包间？”
刘一言和许魏驰若无旁人地看着对方，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陈乾绅士地接过话来：“我们没订位，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
莫译璇“啊”了一声：“这样啊……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好了……”又突然想到今天是许魏驰做东，自己也不好替他做决定，于是歪着头问到：“你说怎么样？”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刘一言看来，分明就是一对相爱多年，相处默契的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交流，胸口不禁闷闷地，鼻子也有些发紧。
许魏驰面无表情地看了莫译璇一眼，点了点头，对陈乾和刘一言说到：“不介意的话，一……”这个“起”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刘一言飞快地打断了：“不用了，我们已经决定去吃别家。”
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许魏驰眼神一暗，看到陈乾有些无奈地对着自己笑了笑。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莫译璇赶忙笑着圆场：“那真是太可惜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好吗？”
刘一言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说了“好”还是“不好”，只是有些狼狈地拉着陈乾，落荒而逃。
在门口的时候，正好和停好车之后小跑着赶来的方旭擦肩而过。
这段插曲过后，刘一言和陈乾也没心思再去找别的地方，干脆就在附近一家百年老粥店喝海鲜粥。
刘一言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粥，其实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脸颊投下忽闪忽现的阴影。
陈乾想到方才刘一言不自然的挽住自己手臂的举动，一定是不愿意在许魏驰面前败下阵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刘一言咽下一口粥，放下勺子，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陈乾不自在地笑笑，开口到：“那是……”
“是他的女朋友。”刘一言淡淡道，眉头却情不自禁地微微皱了起来。
陈乾一愣，和他想的一样，可是直觉又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又问：“你怎么知道？”
刘一言撇撇嘴，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告诉我的……”
迎着陈乾不信的眼神，刘一言克制住满腔的郁闷，将那天在医院的情形复述了一遍，陈乾听完，愣了半天，有些犹疑地开口问到：“你当时……没说什么话激他吧？”
刘一言莫名其妙地白了陈乾一眼：“我激他干嘛！他都那样了……”
想到许魏驰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刘一言感到心里一阵绞痛，很快，她又想到前段时间许魏驰陪在她身边时温柔耐心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蜜，可是，再一想到今天的狭路相逢......
刘一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试图把许魏驰从脑海里甩开。
她看着陈乾：“算了，别管他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对了！乐俏还好吗？”
陈乾知道她又开始嘴硬，却也不拆穿她。一提起乐俏，他嘴角不自觉泛起宠溺的微笑：“挺好的，就是总吵着想家。”
刘一言笑：“她哪里是想家啊，分明是想你。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陈乾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
刘一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安静地低下头继续喝粥。
饭桌上，许魏驰恹恹的，一副有气无力，又心不在焉的样子。
大家都习惯了许魏驰冷淡疏离的样子，除了开席时敬了杯酒，感谢他的招待之外，也没人自讨没趣地去惹他。
方旭和手下人闹了半天之后，才发现许魏驰的反常。
许魏驰平日里是有些淡漠，但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迷茫又无助，眼神里甚至隐约透露出一些绝望的意思。
早知道刘一言和陈乾在一起了，可是内心为什么还是这么难以平静？
明明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是会举案齐眉，然后相敬如宾的，可是为什么当他们真的并肩站在自己面前时，却下意识地想要逃？
许魏驰有些茫然无措，无意识地抬起面前的酒杯，泄恨似的灌下一口酒，立即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旭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奇怪地看着他，拧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
许魏驰抹了把嘴角，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莫译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对方徐道：“还能怎么了？刚刚遇到刘一言了呗。”
方旭一贯大大咧咧地：“遇到刘一言？好事啊！怎么不叫上她一起？”
莫译璇看了一眼许魏驰，欲言又止，视线又转回到方旭脸上，对着他无奈地撇撇嘴。
方旭不明所以，看许魏驰脸色不佳，也不敢多问，讪讪地闭上了嘴。
许魏驰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方旭听到他暗哑的声音传到耳边：“她和她男朋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