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一定会醒的(1 / 1)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北方
拉着你的手
手
摘下手套
她们就是两盏小灯
我的肩膀
是两座旧房子
容纳了那么多
甚至容纳过夜晚
你的手
在他上面
把他们照亮
于是有了别后的早上
在晨光中
我端起一碗粥
想起隔山隔水的
北方
有两盏灯
只能远远地抚摸
1985.2海子《你的手》”
给他拉了拉被子,“林莫,海子的诗都要读完了,睡美人也该醒了。”
林强敲门进来,“嫂子,今天的董事会是十点,我们该过去了。”我点点头,转头问他,“你跟着林莫这么久,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老板一向很严肃。”他微微弯腰,把病房沙发上的各种文件资料收好,站到病床边,一像板正的脸有些柔和起来,“老板一向做事一向从容严谨,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有趣的事情,大约没有。”
我伸手捏了捏林莫的脸,“难怪那次我抱怨你不讲理,你还惊讶说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你。原来你在生活里这么无趣乏味啊!”
“那次嫂子去大南山徒步,老板去的时候问我要不要看八卦,然后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递给了我一张画着八卦图的A4纸。”
我笑,那天我和斯玄的玩闹,竟让他学去了。
“和嫂子结婚后,很多次早晨老板进公司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还会主动跟人打招呼。让很多同事受宠若惊。”
想想,每天我笑容可掬的对他道早安,可他却只是轻轻看我一眼,或者不以为意的嗯一声就关门离开,所以我的好心情还是不知不觉的传染给他了。
“小瑾又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吗?”
我回过头去,“爸,妈。”
“徐董,夫人。”林强进公司的时候徐父还未退出公司,便一直这样称呼。他看两位老人进来,打了招呼便带上门出去了。
“又瘦了。”
“现在公司也忙,你不必天天两边跑,林莫这里我们看着。”
“爸,没事儿。”想了想,“爸,我想跟您讲一下公司现在的状况。”
他一挥手,“既然林莫让你管,我不会插手,我们徐家的媳妇,我信。”拍拍我的肩,“只是别太累,林莫要知道了,会心疼的。”
“小瑾,想吃什么,妈妈下午做你回家吃饭。”
我点点头,“好。”
眼见她眼泪快掉下来,我抱了她,“没事儿的妈,林莫会醒的,会醒的。”
林强敲门,“嫂子,该走了。”
“走吧走吧,晚上回家吃饭!”妈妈拉着我的手,分明不愿意放开,爸爸向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闭着眼睛好似熟睡的林莫,“晚上再来看你。”
南方大厦门口,华菁等着我。明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还是一眼就看到她,“嫂子,要我去处理吗?”
“不用,让她去办公室吧。我们还有多久?”
“十五分钟。”
“嗯那你去会议室,我处理它她的事情就过来。”
“好的。是3号小会议室。”
“嗯。”
华菁看到我,走到总部专用电梯来。
“华小姐。”
她冷冷得看了一眼林强,并没有理他,转而冷冷的瞪着我。我对她一笑,也没有说话。
出电梯的时候,“来办公室吧。”
“倒是有架子了!”
林莫手术之后,林强来找我,说林莫示意在他手术失败之后直接让我接手公司一切事务,我便直接从公司辞了职,进入远风,办公室就是林莫原来的,什么也没动,总觉得他有一天醒过来便能物归原主。把外衣脱下来放在架子上,秘书小许端进来两杯茶,因为我喜茶,而林莫多喝咖啡。我摆摆手,“不用了,华小姐马上就走。”
“华瑾,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坐进沙发椅里,双手交握放在下巴旁,桌面很干净整洁文件摆放得整齐有序,小许确实是个很好用的秘书,“老实说我不明白华小姐。”
她走近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站在我对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给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的那一份呢?”
“你想要什么?遗产?可林莫还没死呢?!”我依旧笑得礼貌而冷静。
“从他生病的消息公布出来之后,你没有去医院看过他一次,哪怕是一次!现在你却站在我面前要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呢华小姐?是良心吗?”
并没有认错或是尴尬的表情,我印象中的堂姐也绝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他都没告诉我,我难道还腆着脸去找他吗?”
“你现在不也腆着脸来找我吗?”我转了椅子,已经对她的脸感到厌倦,双腿交叠起来。
“华槿,你别给我在这儿端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趁着他现在昏迷不醒霸占着他么!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四年,我还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可他碰过你吗?华槿,他碰过你吗?”
医生出来对我说“对不起徐夫人,我们虽然成功的切除了肿瘤,但徐先生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严重性休克,进入深度昏迷状态。”“那什么时候能醒呢?”医生讳莫如深的神情让我害怕,过了一会儿才说,“一年或者半年,也有可能一个月。”我点头,“没关系,只要能醒过来就好。”我想进加护病房去看林莫打算离开,可是医生又说道,“徐先生由于脑水肿导致的脑干部分受损,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我感觉脚下虚空,一个踉跄,他慌忙扶住我,“概率不是很大,而且是可以治愈的。”耳边一片空明,什么都听不到,只记得医院是漫天盖地的白色,像要把这个世界都吞噬掉。从那之后,再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觉得为难,觉得煎熬,痛不欲生,或者难堪。
看着她自信到充满光辉的脸,有些道不明的悲哀,“怀过一个孩子?呵,你确定是林莫的,还是……宁伟的?”
她脸上的难堪只出现了一瞬,其实更多的是愤怒,变幻的时候精彩成分,但马上又恢复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亲爱的姐姐,如果是林莫的,你为何会执意打掉?好不容易得手的徐家大少,终于可以入主东宫,却因为年纪小想再玩两年不想要小孩?林莫不了解你,这二十几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怀了太子却不要,只怕怀上的不是太子,而是只狸猫吧!”摸着桌上的烟盒,想他烦燥的时候会不会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我抬头看她,脸上的底妆似乎上的过重了些,把原本不白晰的脖子对比的有些黑,她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又回归那万年冷笑的面部表情。
“你想侮辱我?”
“不不,我没有想要侮辱你的意思,只是很坦承的在跟你讨论这件事情。”
“孩子是林莫的!”她对我吼。
“那为什么要打掉?”
“林莫一定留了什么给我,是不是你不肯给我?!”
“如果他留了什么给你,也是等确认死亡之后才能是你的。可他现在还活着,有醒来的可能。”
“他得的脑癌啊,脑癌啊,怎么可能醒过来,根本就不可能。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呢华槿?”
是啊,我在痴心妄想什么呢?不过是想他活着,哪怕一直不醒,哪怕醒来是个植物人,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所以你又找上了宁伟?”
“不是,是宁伟来找的我。”
“其实你早就知道林莫生病了是吗?”
她有些惊讶,我并没有深究她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她错愕之后又放下心来。
“我猜到的,他那一段日子脾气很奇怪,抽烟抽得很厉害,经常头疼。”
是了,他头疼的时候总是会轻轻皱眉,但不会说出来。而且口味也变了,吃饭的时候变得挑剔,他没说我也没注意到。
“姐姐,你真正爱过他吗?”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爱过的。可是我想要什么,总得都靠自己。”已经收拾好情绪,仅仅那么半秒钟,就是她对林莫全部的情意了。
“林莫的遗嘱里的确给你留了些东西,但他还活着,所以,别着急。”我站起来,越过她,“我现在还有事。”
她慌忙中拉住我的手,“小瑾。”
我皱眉,推开她的手,“林莫会醒过来的,一定会。”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咬牙切齿。
推门出去,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提醒她,“姐姐,宁灼不是我,不会处处忍让你,你小心一点。”
她冷笑,“你担心我?”
“不不不,我没有这么好心,只是到时候不想收拾烂摊子,再者,希望你给我的丈夫留点脸面。”
在她面目狰狞如炮珠般的轰炸之前,我关上了门,会议还有三分钟。
“华总。”林强迎上来。
“还是按原来的叫吧,这远风始终都是徐氏的。”
他点头有些尴尬,“嫂子。华小姐那里?”
“这么多年姐妹,总还是比旁人更懂她一些。没事,她如果烦你,让她直接找我,或者律师。”
“知道了。”他把林莫亲笔的授权书递给我,“徐董也跟几个大董事打过招呼了,嫂子不必担心。”
就在会议事面前,我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微微低着头的男人,轻轻笑了,“林助理,我没有担心。这些事情,我能够处理。事实上很早的时候,我就随着父亲出入华胜董事会了。”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解释,“有些事情不是不会,只是想不想去做的问题。”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似乎有点明白老板为何有一天问我,你有没有拿到过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项目,但接手之后发现他是一个宝藏,一点一点,越深入越让人着迷。”他比我高出一些,头顶明亮的光线被他挡住,抬头只能看见在他轮廓边上晕开的光线,很刚硬。
“他竟然拿我比项目。”我失笑。
“老板有些闷。”他摊摊手,像个大孩子。
我也笑笑。董其华曾经跟我说,我配不上他,他不想要一个和他不匹配的人在一起。可他,明明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甚至,连我每次考试都排第一,每学期都是全额奖学金都不知道。他只认为华槿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看着他傻笑的笨丫头。可是古人说岭深常得蛟龙在,梧高自有凤凰栖,总会有个人,来把我这本书一页一页翻开。爱一个人时心就会变得特别软,无时无刻,发自内心的想做一个特别棒的人。只为了有一天碰上那个人,能配得上他。
收了情绪,林强为我推开门,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董事们大概以为我一个临危受命的女流之辈,无非是给各位认个脸,然后哭哭啼啼让大伙做个主看远风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大家都已经决定顺水推舟请徐老出山,如果徐老不愿意就请职业经理人。我心里笑起来,在座这么多位董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抗下这个担子,林莫他以前,是否只用每年把利润分红打到账户就行。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坐享其成,还是有多信他?
林强把我熬了三个晚上写的远风变革方案发给大家,事实上林莫早已经有这样的意向,只是因着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迟迟没有动手,所幸,我来做唱白脸,等他醒来就唱□□脸。你看,我时时都准备着他会醒过来,健康的醒过来。
方案里明确表示把远风的电子研发产业作为主要经营业务,而已经运营的南方大厦归为商务部旗下业务,但房地产业务和其它零售商品被一并砍掉……会议桌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其它业务利润微薄砍掉也就算了,但房地产业务却舍不得放手。隐约听到远处发际线已经到了后脑勺的一位长者说什么华胜的人当然不愿意我们碰地产了……
“我是华家的女儿没错,但我接手远风,是因为我是徐林莫的妻子,徐家的媳妇。”我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那位长者已经红了脸,“华胜地产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它的核心理念是做文化地产,和远风的商业地产并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远风上一次的危机是因为南方大厦的筹建问题,导致整个远风的资金链断裂,而我不希望远风再次陷入‘巨人大厦’的境地。”(1993年开发巨人大厦,主要以集资和卖楼花的方式筹资,因不顾实际地一再加高楼层以及其他外部因素的改变,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巨人大厦烂尾。巨人大厦是史玉柱的“滑铁卢”。 1996年,已投入3亿多元的巨人大厦资金告急。史玉柱成为“中国首负”,被人追杀。)
“远风是以电子科技起家,有着多年研发经验的,大批网络精英和资深技术专家。那么,远风是应该把精力都放在主营业务上力争龙头还是分散开来处处受人掣肘,”脸上泛起必要的微笑,“远风既然想做大,就必需有自己的王牌。”
会议桌上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头发微白的长者站起来,“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真的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要这样的老顽固,我直视他,“许爷爷,你看下手边的授权书。上面用林莫和徐董的亲笔签名。”
“你才进远风几天?”他不依不挠。
我微笑,站起来面对着他,“您可以问我任何关于远风的问题。现在就可以。”既然我现在站在这里,必然是做好了准备,投入工作的我,足够专业果断。
他果然问了我几个问题,而且都还十分刁钻,最后甚至连大连两家门店的连续五年的营业额这种问题都提出来了。我看到在座的不少人已经皱了眉,认为他已经是无理取闹了。在工作中,我十分讨厌被动,所以准备工作一般做到充足,充足,再充足,哪怕是细枝末节我都会记住。果不其然,遇到不专业的对手时,往往能派上用场。
当我回答出这个问题,明董和王董已经出言阻止。
“小瑾,你这个方案出现的太突然,而且之前并没有这方向的举措,你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再想想。”
“明叔,林莫还在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缩减各种小业务的支出,而地产投资项目完全已经完全停止。所以我相信他也会同意这么做。”
“徐董怎么说?”王董出声问。
我看了林强一眼,徐董怎么说?徐董说,现在你是掌舵人,问我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董说早已经不过问公司任何事务。”林强站在我身后,对大家说。
我微笑,“徐董是看过方案的。”这群人,打起太极来倒是一个比一个精。
“那既然徐董没有意见,我们自然也是全力支持。”四十岁上下,衣着考究,我甚至看到他的指甲反射着亮片的光芒,看起来十分精明强干,他站起来对我笑着点点头。林强在我耳边提醒,“秦总。”
我对他微微颔首。
似乎有很多人是跟随他的,在他表态了之后很多人跟着附和起来。
后来才知道董事中很多都学徐老爷子乐得做个背后的富贵闲人,而这位秦总,他是徐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林莫接手后两人明面上从未直接打过交道,但林莫主抓南方大厦和电子,他负责其它市场部门和业务,公司内都传他是被徐少发配了。
现在我却把南方大厦划到他的商务部,把远风电子的市场和客户部门也都交给他,自己主抓研发和宣发这一块。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好用的人。
“华总,这是报告。”他双手交叠站在我面前。
“请坐。”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文件,远风很多行业都有有涉足,甚至在物流行业都有自己的专业车队。
“华总,我开门见山。”他坐下,很笔挺,衣服上看不到一丝褶皱。
“嗯,请讲。”
“远风的这些业务,赢利性业务占到75.5%,”他看我一眼,我微笑点头,他继续说,“我想,与其把这些业务全部出售,不如采取入股的方式把它们并入行业翘楚的旗下。”
“你决定。”我立刻回答他。
他脸上的表情是错愕,和他全身上下的气场完全不搭。“这些业务本来秦总本来就比我熟。”
他立刻调整好表情,“好的,我知道了。”
他离开的时候,站起来,对我公公正正鞠了个躬,“谢谢您!”
我摊开手,“彼此彼此,我也谢谢你!”最近他帮我很多,可用不可用,我和父亲一样,有着一种只凭直觉和本能的决绝。他想必在两位徐总那里得到重用却从未得到如此信任,我却从未把他当作下属,而是伙伴;不出于利用,仅仅是信任。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我的意思。过几天果然给我传来比预期更好的消息。“斯玄,帮把手。”
很不情愿的过来帮我把林莫侧过身,“你扶着他,对,别动。你瞪我干什么?”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林莫的手臂。
“你轻点,别弄疼他!”我看到顾斯玄在忽轻忽重的捏林莫的手臂。
“姐,你说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我不想理他,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稍微拧干一些,试了试温度,给林莫擦背,等下再给他按摩,医生说他有肌肉萎缩的预兆。
“姐?”
“听得到,也能感觉到你现在在掐他。”看他一眼。“他会醒的。”
他不再看我,转头低头对着林莫,“就我姐一个人相信你会醒,就我姐一个人信,你说她傻不傻?”
我不理他,只是心里微酸,更加认真的给他擦着。斯玄突然放手,林莫身子前倾,趴在了床上。
我把毛巾朝顾斯玄扔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可以容忍别人说我傻,作弄我,告诉我说林莫再也不会醒来,却不愿看到别人这样对他,就像,就像,就像一个死人,明明他是有呼吸的,有呼吸的呀。
“哭什么,你不是说他一定会醒吗,你不是相信他会醒吗?你哭什么?医生怎么说的,医生说他肌肉开始萎缩,脑子也有萎缩的迹象。”他对着床上的林莫,“你要不就醒过来,要不就早点死,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了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倒好,往床上一躺,家交给她,公司也交给她,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他用力踹床一脚,把桌子上的水盆都震到地上,“操!”
我站着看他,想看他还要发什么疯。用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水还是泪,满脸的水。
他的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一丝丝挫败,他甩门离去。捡起地上的水盆,去卫生间又打了盆水,地上有些湿,我走的小心翼翼,先帮林莫擦干身体,再管地上吧。
“本来怕你趴着难受才让斯玄帮忙的,没想到受了他的气,最后你还是要趴着。不过就一会儿啊,我很快的。”我一边擦一边说。以前很喜欢安静,现在却怕这寂静里的空洞。
“水可能会有点热,你忍着些,热水能刺激你的肌肉收缩啊~”
“林莫,昨天研发部的watch初试版已经做出了样品,不过外观设计还没有定,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感觉。”
“林莫,我妈妈说,也就是你岳母啊,给你去求了签,签上说,‘意在闲中信未来,故人千里自徘徊,天边雁足传消息,一点梅花□□回。 ’林莫,我本不信鬼神,但只要你好起来,我愿意什么都信。”
“这个签你明白了吗?就是说啊,一切期待,均有可得,但须再等待一段时间。你看,意思就是说你会醒,会醒的。”
擦完了脚,把地方的水收拾完,窗外已经夜幕低垂。我开了灯,“林莫,一点梅花□□回。你手术那天,不是说闻到梅花香了吗,是开了,黄色的腊梅,一簇簇,香极了。”我把前几天在按摩师那里学来的手法在他身上轻轻按压。胳膊上的肌肉变得软了些,捏起来还有些舒服。
“林莫,这场雪下完了,就要立春了。春天要来啦,你说过要给我送花的,啊,还记得吧!”公司的业务范围精简,然后又有秦明和林强帮我,得心应手,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他说话。
“林莫,你还记得我们昨天一起看的电影《 I Origins》吗?你说上辈子我们会不会认识,否则我怎么就对你一见倾心呢?你说是吧!”他睡着,但现在不管干什么,吃饭,看电影,看书,看文件,我都会拉上他一起,跟他讨论,就像,就像他醒着。
“灵魂呢,soul,你的呢?现在在看着我吗?”我对着他睡着的脸上方,“hi,你好,林莫!”
“轮回转世。林莫,我记住你的眼睛了。如果你真的先走了,等等我,我会通过眼睛把你找到的。”我捏捏他的脸。
“林莫,watch的外观定下来了,设计师说,华总你再不满意我就要跳楼了。他苦兮兮的样子,眼里分明全是得意。”
“林莫,我今天去求了签,签上说黄鹂报上林,□□鲜明,提鞭快着,马上速行程。就是说目前时机最佳,所以我把watch的发布会订在了下个星期一,也就是后天噢。”
“心有馀,力不足,倚仗春风,一歌一曲。今天发布会很成功,媒体都夸小徐总行断果决,魄力不凡。可是林莫,为什么没有报道说你英姿俊朗朗朗如玉的,他们都没见过你吗?不过,我有点担心销售情况。”
“林莫,我想跟你说件事。嗯,就是,就是,华菁,她好像过的不怎么好。”
“林莫,你爸爸说,想搬到N城去。婆婆老是担心着你,现在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
“林莫,你快醒来吧,我爸爸昨天偷偷跟你讲了什么?”
“林莫,林强要结婚了,他说想请你给他做主婚人呢!”
……
“林莫,我爱你。”
……
“一月缺,一镜缺,不团圆,无可说。”此签不吉,月既缺镜又损,所问诸事自属不圆满,恐亦无转机。
“林莫,你不打算醒了吗?”
“大师我说求多了自然就不灵了,所以林莫,前面的签才算咯,后面的都不算,不算。”
“林莫,新年好!”
“林莫,你要给我红包的,给红包快点!”
“林莫,我去看了爸和妈,妈妈的头发白了些,你快点醒过来,我们接他们回来住好不好?”
“林莫,林强的新娘子很漂亮,我包了一个大红包!我结婚的时候,漂不漂亮?”
他的肌肉越来越软,我越来越害怕,“林莫啊,冬天都过去了,过去了。”你要什么到时候才醒呢?
开始感到害怕,有时候在公司呆到很晚才赶到医院来,我不是怕他最后醒不来,而是怕自己见证他一天一天的死亡。医生的表情让我退缩,爸妈的关心让我难受,甚至林强的陪伴都让我感到难以自处。
天慢慢亮了,我依旧坐在他的床边,看磁他日渐消瘦却浮肿的脸。前一晚跟研发部开会,到凌晨才来医院,看到他睡的安稳,“你这一脸安详的睡容,真是让人安心。”
头有些晕,一晚上没睡,从昨天下午就没进食。桌上的花是昨天妈妈过来买的风信子,一排排蓝色的花冠在凌晨时分若隐若现,果盘里洗净的水果。我拿了一个,慢慢啃着,等这阵头晕过去了就洗个澡,吃点早餐,睡个好觉。
“几……点……了……”
很微弱的声音,嘶哑得甚至有些刺眼。
我抬起手腕,就着桌上仪器的光亮,“快六点了。”然后我意识到那是谁的声音,苹果从手里滑下去砸到我的脚,却全然没有感觉。我望着床上的那个人。
再开口竟然是和他一样沙哑又颤抖的声音,“睡够了吗?”
他笑,想抬起手来摸我的脸,却在一半时又垂下去了。“离我……近点……我……没有力气。”他说。
头现在一点儿都不晕了,反而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清明无比,“你等等。”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