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若只如初见(杨黎下篇一)(1 / 1)
“小姐、你怎么了?自从回了一趟杨府,这几日你都闷闷不乐的,吃得也少了。”云雀说。
我微微摇头:“我无碍,你不必担忧,云雀、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话毕、我不待云雀答话便走了,我漫无目的地徘徊在集市,撞了人被谩骂也毫无反应,我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我只是想不通,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王思乔究竟受了谁的命令,她会不会害了爹?我又该怎么办?真的如爹所言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吗?我心里沉积了太多的压力,我有太多的疑惑与困顿,我想发泄,却又无从发泄……。
“黎儿!”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叫我,那声音有些急切、喜悦,还有些熟悉。
我迷迷糊糊的回头,那个人站在离我的不远处,他穿着一席水蓝色的衣袍气质高贵,面容俊逸,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周围的行人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嘀嘀咕咕自顾自的走了。
“欤之……。”我愣住了,它怎么会出现在皇城?他不是走了吗?
他一下子来到我面前,紧紧的将我搂在怀里,手臂勒得我的腰隐隐作痛,尽管如此、我还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头颅埋在他的胸膛,突然鼻梁发酸,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
见我哭得如此伤心难过,萧欤之有些手足无措,大概是从没有女子在他怀里哭成个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黎儿、黎儿你怎么了?你快别哭了……。”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萧欤之有些急躁,最后、他一把揽住我的腰腾空跃起,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在身子腾空的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封九卿,他站在树下远远的看着我,我以为是他,待定睛一看,树下却空无一人,我不禁黯然神伤。
萧欤之带我来到了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像是一处宅子的后院。
我抽抽嗒嗒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萧欤之笑了笑回答:“总算不哭了?这里是我在皇都买的一处宅院。”
“你要在皇都长住?”我疑惑的问。
萧欤之忽然十分认真的看着我,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那要看你。”
我恍惚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低头,鼻尖酸涩:“对不起……现在的我配不上你。”
萧欤之微微愣了愣,随即一笑,将我抱在怀里,声音清淡而温柔:“黎儿、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了,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我咬了咬下唇,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欤之、我已非完璧……,这样的杨黎……你还要吗……?”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有说话,我知道、没有人会不介意,我轻轻推开萧欤之,流连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随后…转过身道:“送我回去吧。”
他说:“好。”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我与欤之将再无瓜葛,我与他将会形同陌路,对于欤之……我是喜欢的,对欤之的喜欢是打心眼里纯净的喜欢,不舍得他有任何污点,即使那个污点是我。在我心里,欤之该是潇洒自如、风度翩翩,执剑江湖的侠客!
而对于封九卿……我也是喜欢的,不同于对欤之,对封九卿我的喜欢是懦弱的,不值一提得如昙花一现,而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想我将会永远记住那年白浮花树下那一抹清冷的背影。
是啊、我永远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我告诉他我住的地方,他送我至门外,我转身背对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后会……无期。”
良久、身后迟迟没有他的回应,我想、他大概是已经走了,我僵硬的转过身去看,在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萧欤之静静的站在我的面前,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令我破涕为笑。
我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抱,我在哭,却没有哭出声,泪水滑入口中,不比往日的苦涩,这回那泪水竟是甘甜的。
萧欤之笑着抱着我,我听见他说:“我一直在你身后,等你回头。”
他说:“我很害怕,我怕你不回头。”
他说:“我不相信善良的黎儿会如传言所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是我的黎儿。”
他说:“我爱你,爱你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我都爱。”
他说:“从今以后让我保护你。”
他说:“……。”
喉咙酸涩让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幸福。
知道我与欤之的事后,云雀很是为我们高兴,说我与欤之的缘份是天定的,谁也无法阻止。
不日、欤之准备了聘礼,并单独拜访了我爹,我不知道欤之与我爹究竟说了些什么,欤之回来后只对我说了一句:“黎儿、你有一位好父亲。”
我有一位好父亲,我一直知道。
我与欤之的婚礼平淡而幸福,只有我与欤之、云雀,还有欤之的那位结拜大哥刘复,后来、欤之问我,这样简单的婚礼是不是委屈了,我只是摇头说:“婚礼隆重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是你,不是别人。”
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能与欤之相伴白首。
我与欤之过得很幸福,只是这幸福在一个月后有了裂缝……。
后来这个裂缝越来越大,大到我根本无法弥补。
“恭喜萧公子、萧夫人有喜了。”大夫一脸喜色,而欤之却微微一愣,我心里竟十分不安。
我咬牙,艰难的问:“大夫、请问我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黎儿!”欤之突然出声,语气略有些责备之意。
我摇摇头,继续问道:“大夫、请你告诉我。”
大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欤之,道:“从脉象来看……该有两月之余。”
闻言、我不禁脸色苍白,不敢置信,我多么希望这个孩子是欤之的!看见欤之如遭雷击的样子,我心中不禁一疼。
“不!大夫!我不要这个孩子!大夫!请你帮帮我!”我拉住大夫的袖子,不住的哀求。
欤之坐到床侧,伸手将我抱在怀里,大夫趁此机会走了。
“黎儿、无论如何这是你的孩子,我早已说过不会介意,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孩子。”欤之轻轻的拍打我的背,安慰我说。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仅是因为欤之,更是因为我自己难以接受,难以接受这个我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可听过欤之的话后,我却犹豫了,这是我的孩子,他正在我的肚子里……。
“欤之……。”
“好了、黎儿,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真神奇!”欤之看着我的肚子说。
“什么神奇?”我问。
“此刻正有一个小生命在你的肚子里成长,这难道不神奇么?”他反问。
我不由得失笑,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的唇:“谢谢你……相公。”
“相公……嗯、我喜欢娘子这样叫。”
得知我有了身孕,爹派人送来了许些好东西,我想、不知真相的爹,一定会为我与欤之高兴,就连云雀也整日的叫我注意身体,小心孩子。
这日、王思乔来看我,看见美丽动人如昨的王思乔,我没有问她为何害我,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已经是欤之的娘子,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怀孕了。”这是王思乔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很震惊,随即便是为她高兴,我是真的很高兴,这下、杨家或许有后了,终于如愿以偿的祖母一定很兴奋。
可是、我从王思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反而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与痛苦。
我心中一沉:“爹与祖母知晓此事吗?”
王思乔微微摇头:“这事我只告诉了你。”话音一顿,她道:“可是黎儿……这孩子、我不能要。”
我一惊:“为何?!”
“你不会懂的。”王思乔话音有些哽咽。
我叹了口气:“这不是你本意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这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你还没有听他叫你一声娘……。”
“别说了!这些是母亲让带给你的补药,我先走了。”王思乔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唇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知道、她在说‘对不起’,我看见她眼里的痛苦、内疚、无奈与身不由己,我想、她大概是因为之前陷害我与刘毅有私情的事而向我道歉,我早已原谅了她,便对她微笑着点头。
没过几日、我便觉着肚子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喝过王思乔带来的补品后,我感到腹中绞痛,有一股热流从下体流出,我心中一紧:“来人!来人!”
云雀第一个走了进来,在看了我的状况后大惊失色!忙唤人叫了大夫。
不出意料的,我流产了,孩子化为了血水从我的生命里消失,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没来得及出生便已经不在了……。
我不哭也不闹,孩子没了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大夫在房里闻到了一股异味,四下一看,端起我未喝完的补药轻轻一嗅,突然脸色大变:“萧夫人!这药你每日都喝么?”
我没有多想,只是点头。
“难怪!萧夫人、这药中有堕胎药的成份!”大夫惊呼!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究竟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云雀……。”我的药都是云雀负责的。
云雀脸色大变:“小姐!不是我!小姐你不相信云雀吗?”
须臾、云雀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平日里煎药什么的都是云雀一手操办,为了以防不测,云雀从不曾让任何人接触,唯独今日这补药是姑爷经过手的!”
我不敢置信,可云雀不会对我说谎……。
“黎儿……。”欤之匆匆忙忙的赶来,看见如此场景,心下了然,走过来抱着我,柔声安慰。
我猛然将他推开:“萧欤之!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只管跟我说便是,何故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萧欤之被我一把推开,险些摔倒在地,但好歹他武功高强,只踉跄几步便站定,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黎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会害我们的孩子?”
我冷冷一笑:“我们的孩子?哼!萧欤之、你别装了,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姑爷!云雀相信你才会将补药交给你,小姐怀了你的孩子,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姑爷怎可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呢?”云雀激动的说。
萧欤之一脸茫然:“云雀!你何时将补药交予我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云雀道。
萧欤之沉下脸:“不可能!半个时辰前我根本不在府中,云雀、你为何诬赖我?!”
云雀心中一急,猛然跪在地上:“小姐!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话毕、云雀恨恨瞪着萧欤之:“姑爷!你怎么能不承认呢?!府里的下人们可都瞧见了!”
“子虚乌有的事你叫我如何承认?”欤之说。
云雀叫来了几个下人,下人们都说亲眼看见云雀将补药交给过欤之。
我失望的看着萧欤之,惨然一笑:“欤之、你太令我失望了。”
“黎儿、你听我说,半个时辰前我真的不在府内,你相信我,这中间肯定有误会!”萧欤之焦急的向我解释。
此时的我心乱如麻根本听不进欤之的话:“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是我杨黎错看了你!”
“黎儿、你果真不信我?”萧欤之缓缓的问。
我别过头没去看他,我想、我大概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我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欤之……竟如此的表里不一!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我说。
萧欤之突然放声大笑,一脸自嘲的看着我:“枉我萧欤之对你一心一意,不顾众人反对娶你为妻,对你千般好万般好,放弃一切,甘愿与你做一对平凡夫妻……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杨黎、不是你错看了我,而是我萧欤之看错了你!”
他说:“从今往后、我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话音未落,他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图一根针扎在我的胸口,痛得几乎晕厥!
时间过去了半月,我再也不曾见到欤之,再也没有一个人对我嘘寒问暖;再也没有一个人抱着我入睡;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我醒来对我微微一笑;再也没有一个人比爱自己一样的爱我……。
“欤之……。”我失神的唤他的名字。
欤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反复想了许多,欤之说过会将孩子当做是自己亲生的,他如果要害孩子,当初就不会劝我将孩子留下!可、云雀言之凿凿的话与下人们的指控还是让我相信了欤之就是害死我孩子的真凶!
这天、萧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身华贵的紫衣,玉冠束发,面容俊美,气质清冷,他还是那么俊美迷人,一如初见。
“民妇杨黎、参见北辽王!”我跪地磕头。
封九卿伸手将我扶起:“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民妇一切安好,谢王爷挂念。”我俯身道。
“撒谎。”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我微微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封九卿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天天带我出去游山玩水,也不理朝政,只顾着与我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一将近八个月。
这天、封九卿带我来到一座高峰,从这里看下去,可以将整座皇城收在眼底。
我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清风吹过脸颊,倾听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黎儿、本王正缺一位王妃,不知你意下如何?”封九卿突然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呢喃。
我微微一僵,八个月来第一次没有推开他:“王爷、杨黎早已嫁作人妇。”
“本王说过,从没有谁能从本王手里抢人,你、不是例外。”他霸道的话语占据了我整颗心。
我微微低头:“承蒙王爷不弃……。”
如此、我算是答应了。
封九卿行事雷厉风行,只两天就操办好了一切,只等着我坐上花轿。
大红的凤冠霞帔加身,看着镜中貌美如花的自己,我的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我以为这喜服我一生只会穿一次。
“小姐可是想起了姑……萧公子?”云雀一边为我盘发,一边说道。
“不知他现在何处?过得可好?”我低声说。
我早已经不怪欤之了,往事如烟,让它烟消云散好了。
“小姐、不要再想了,高高兴兴的做新娘子。”云雀说。
婚礼隆重得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场面很是热闹,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透过花轿与盖头直直的看着我,我猛地撩起盖头,揭开轿子的窗帘,周围人太多了,可我还是一眼找到了那抹盯着我的目光,我看见一个人,那个人衣着狼狈,蓬头垢面,他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一双我无比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装满了思念与激动,还有浓浓的悲痛!
我心中一紧,欤之……那个人会是欤之吗?我眼眶湿润,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我不禁失望与自嘲:“不可能,那个人怎么会是欤之呢?”
拜过堂,便是洞房花烛,封九卿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霸道而独断,我想我错了,封九卿没变,他一直都那么霸道独断。
夜里、不同于欤之的温柔缱绻,封九卿十分的粗鲁野蛮,不断的索取,令我不禁晕了过去。
翌日醒来,浑身酸痛,肌肤布满了青紫印记。
三日回门、封九卿带我去了棋王府,我见到了久违的父亲,许久不见、父亲好像老了许多,一张脸饱经风霜,满眼沧桑。
祖母面脸堆笑,一如既往。
王思乔大着肚子,由丫鬟扶着施礼,她终究还是留下了那个孩子。
爹没有问我为何会嫁与封九卿,新婚当日爹没有到场,我以为他会重重的骂我,不料、他只是叹息:罢了、一切都是命!黎儿、你便好生与他过日子吧,其他的不必操心。
半年后。
我怀孕了,封九卿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对我很好,好到有求必应,就算我任性的要他不去上朝留下了陪我他也会点头答应,前所未有的好,好到令我不安。
“小姐、竹夫人求见。”云雀说。
竹夫人是封九卿的侍妾,封九卿一共有四个侍妾,梅、兰、竹、菊。自从封九卿娶了我以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其她夫人处。
“让她进来。”我道。
竹夫人是个性子直爽,美丽聪慧的女子,而且还身怀武艺。
“黎儿!今儿我与菊夫人下棋又输给了她,你可得去帮我赢回来才是!”竹夫人怒气冲冲的说。
我不由得失笑:“这都是第几回了?”
封九卿的四位夫人都待我极好,就算封九卿只独宠我一人她们也没有任何怨言,对我如同姐妹,感情甚好!
竹夫人最大的爱好除了学剑便是下棋,喜爱四处挑战他人棋艺,我与菊夫人下棋,菊夫人输与了我,而竹夫人输给了菊夫人,从此、竹夫人整日找菊夫人下棋,菊夫人曾问竹夫人为何不直接找我挑战,那样不用下便已经赢了她,竹夫人回答说那样太没有成就感,就像是下棋要一步一步来才有意思。
我与竹夫人一起去了菊夫人处,菊夫人就如她的封号一般,是位淡雅如菊的女子,容貌不是四夫人中最好看的,却是最耐看,且越看越好看的。
“王妃怎的来了?”菊夫人向我行礼道。
菊夫人最重礼仪,虽多次说过不必对我行礼叫我黎儿便是,但她每每见到我都会行礼问安,仿佛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我忙扶她起来:“还不是竹夫人说你下棋又赢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