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夜回(1 / 1)
郑福儿自知在宫中亮了刀子,吓傻了严贵妃,那皇帝定会震怒,燕王府自是不能再回了。不过,在宫中众人面前也已放下那等狠话,皇帝想来也不该会要朱桐性命。
这般一想,郑福儿当下倒也心安理得的带着那只救回的小狗出了京城,本以为会有追兵来拦,可一路出城竟是异常的顺利。再悄寻了寻城墙根处赤龙帮留下的联络标识,并按着标识所示寻到了城外一处偏僻小客栈,果是见扮成商贾的毛鱼、许捻领了几个兄弟在大堂喝酒,一见她进堂,便是不动声色的绕去了客栈后院。
后院已是备好了车马干粮,显然她在宫中所作所为已是传遍了京城,便是提前为她打点好了逃命的车粮。
毛鱼给马匹抓了一把草料,忍不住笑道:“不愧是我们赤龙帮的当家大小姐,一出手便有将那皇宫移平的本事!”
许捻却是抱着手臂立在一旁,看着匍匐在郑福儿脚边的小狗摇了摇头,看似波澜不经的道:“大小姐倒是图了一时痛快,却是又欠下了那燕王一个大人情!”
郑福儿蹙了下眉,将小狗抱起来搁上马车,示意许捻将话说清,她也知在宫中动刀那必定是实打实的死罪,可她这一路出城却也离奇顺利了些。
许捻抬手拍了拍那瞪着一双漆黑圆眼的小狗,缓缓道:“听说那皇帝本的确是要派重兵将你捉了就地□□的,是那燕王即时进宫去以命苦求,替你将一切罪名扛下,还甘愿被贬庶民,那皇帝才饶过你一命!”
一面说,一面掏出一张刚从街头撕下的公告递给郑福儿,上头也就是说燕王领贼人入京,受鞭二十,禁足府中,秋后再惩……
“鞭二十!?”
郑福儿愣了一愣,那痨货那身板能受得住鞭二十?若是死了,她不是欠下他一条小命?
不过说来也的确是她一时冲动闯下的祸事,眼下连累他了,若是一走了之,这也不是行走江湖当有的道义。还是待入夜悄潜去燕王府看看那朱桐的伤势,见他无恙,再走不迟。
主意定下,郑福儿便是甚觉肚饿,唤伙计弄些吃食,自个吃一半,另一半喂那救回的小狗。可吃着那客栈中最好的饮食,竟是觉着寡淡难咽。
“还是那痨货做的饭好吃!”
这话脱口而出,郑福儿还莫名想起这些日子来与朱桐相处的点滴来。也不知那痨货伤势怎样?想着那清悦好听的声音,那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顿觉着这头脑都不太清明了。
郑福儿忙用力摁了摁额角,要时刻记得她可是那个杀伐果决,称霸外海的“恶蛟”啊,怎的这般心思拖沓,惦记起外人生死来?
想到此,郑福儿的心情越发的不太美好,待日头一落西山,便是潜进了燕王府去,直接落在了朱桐的卧房外头……
卧房中泛着暖热的蒸气,冬日才用的小铜炉子上翻滚着药汤,浓重的药味中还飘浮着几丝血腥气儿。而氤氲在那药气中的,却是一副让人尴尬的场面……
只见朱桐发髻散开,赤着上身,匍匐在榻上,光洁的后背横七竖八的数道鞭痕,有几道已是深狠到见了骨头,很是刺眼,而更为刺眼的是那立在榻旁的年轻男儿。
那年轻男儿身着比女子更为鲜丽的紫袍,小腰易折,身姿娥娜……
郑福儿认得这是燕王府中所养的乐人乐雀,据说是断袖中的花魁,那描眉抹唇的容颜也的确是比女子还要娇媚动人。
此时“花魁”正曲着兰花指给朱桐轻柔的抹着药膏,一面抹还一面细碎的轻哭,哭得也如同他唱的曲一般薄脆撞耳。而再瞅朱桐是神情,想是被“花魁”安抚得很是满意,眼眸微闭,薄唇半张,不似重伤倒像是醉后的甜软浅眠……
好一对断袖啊!
郑福儿嗤了一声,从进府来的这乐雀便总对她大翻白眼,想着就是火起,抬脚便是踹门而入,可那乐雀惊了一下,便是斜了郑福儿一眼,怒哼了一声,又低头给朱桐上着药去……
那踹门一脚自是将朱桐惊醒,见郑福儿脸色寒阴,忙忍着伤疼,对乐雀道:“你先退下吧!”
乐雀却是不怕死的摆出了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端的是要替燕王整治后院的心思,一手叉着细腰,一手撬着兰花指来戳郑福儿脑门,大着胆子道:“哼,你害王爷重伤,你还有脸回来。你既然回来了,也要弄清王爷才是这一家之主,这踹门是个什么作为?”
这一戳自是险被郑福儿断了胳膊,幸在朱桐连忙柔声陪笑道:“乐雀也是忧心我,你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
郑福儿这才压着火气松了手间力道,只让那乐雀胳膊略略脱了脱臼长了长记性而已。
乐雀挂着胳膊哭哼着奔了出去,郑福儿还余怒未消的踹烂了一张桌案,这邪火骇得朱桐闷声一旁,深深思索她这阵火气的来由,莫不是误会了他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色?
猜测到此,朱桐心下有了些底,扶着自个被打得尚还直不起的腰肢,颤着声儿道:“我受了伤的位置,自个上不了药,乐雀才来施一把手的……我对天起誓,我不是个好男色的……对了,你在宫中有受伤么?我这伤药很好用……”
“行了!我这样的高手会受伤?”
郑福儿刚还恼怒的情绪倒也平静下来,这痨货真是个窝囊的,伤得那么重还关切她受没受伤。冰寒着脸色步到那朱桐面前,令他背过身去,让她探看一下伤情。
这摆明是关心他了,朱桐不由笑了一笑,心间顿时甜蜜起来,那背上的痛便刹时也觉轻了不少,话便又碎叨了起来,笑道:“小伤了,看见娘子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娘子真是本事,我听说啊,娘子一人打趴下了那当职的一众禁军啊,他们可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啊……那我娘子就更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啊,我真是自豪啊!”
这惯常夸张的奉承话总是能逗得郑福儿格外愉悦,只是那后背鞭伤累累的模样还是让她蹙了蹙眉头。
这哪里是小伤啊,就是习武之人挨上这二十鞭也是要伤筋动骨的,拿过那桌上的药来,竭力放轻力度替他抹在伤上,看见那几道一碰还朝外沁血是伤口,觉着那惯常寒冰铸的心肝也跟着揪了一揪……
那手指力道明显轻柔,柔得朱桐心肝都颤了又颤,悄悄扭头看她,漂亮的杏眸,不发怒的时候真是满眸秋水,动人之处却又蕴藏着别的女子没有的勃发英气,那紧抿的樱唇,看起来倔强,但也越看越娇嫩可爱。
这一看便是又发了些痴,情不自禁的转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拽搂进了怀里,情不自禁的吻上了那润泽的唇畔。
当然这一吻仍只是吻得蜻蜓点水,在她动手揍得他鼻青脸肿前,赶紧松手,抱头匍匐。可这回那拳头却是迟迟没落将下来,从指缝间悄望去,见她捂着脖颈,抿着嘴一动不动,神色间还有几许怪异……
莫不是她今日仍是受了伤?
朱桐连忙爬起身来,焦急的去掰她捂着脖颈的手,道:“是伤到哪里了不成?”
“没事!”
郑福儿回过神来,没好气的唾了一声……
这痨货这些日子寻了机会便趁她不留意吻过来,挨了她不少打,却也不长记性。此时本又想惯常揍他一回,可见他如今的伤势怕也是再受不得她一拳,便是狠狠忍了下来。
“没事?那你脸红什么?”
朱桐忽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蓦然又凑到她面前,那骨节分明的大手还大胆的轻触上她的脸颊,一片带着微烫的细嫩柔滑顿从掌心传遍了四肢百骸,热血澎湃着,胆子更再大了几分,大手将她脖颈扶住,便是又吻了过来……
她怒然想将他甩开,可他口鼻间那混着些许药香的清冽气息袭来,又让她有些发懵,竟也由得他放肆的在她脸颊唇畔轻噬舔吮,那微痒而麻的感觉竟是有些异样的奇妙,缓缓在唇间盘旋。
直到他的吻更为放肆的滑到她的脖颈,大手轻抚着滑去解她的衣襟,她才刹时回神,扬手便给了那登徒子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娘子……疼……”
登徒子捂着那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的白脸蛋子,眸光盈盈的还很委屈……
“疼?疼也是自找的!”
郑福儿没好气的瞪他,一日不打就上房揭瓦的货色,真不知那死皮赖脸是哪里学来的。
可口上虽硬着,还是拿过药膏要继续给他上药,听他些许黯然的道:“我是自找的啊,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得命都不想要了!”
那一向清悦的嗓音难得的有了几分风霜磨砾的沙哑,听起来格外的伤感落寞,郑福儿那颗铁石的心肠又颤了一颤,她的确是连累他甚重,这还起来怕是遥遥无期,头脑中忽生出一个念头。
既然他这般想要,那就许他一夜,如他一愿,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