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自救(1 / 1)
“小月。。。”
在花海中翩然嬉戏的小月猛然回头。
“小月。”
小月又朝前望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小月。”
她立即反驳,“我叫傅明月。”
“你不是。”
“我是傅明月,东桥喜欢的傅明月,大家都看得到的傅明月!”
“傅明月早已死去,再世投胎。”
“我也要投胎了吗?”
“你不行,你已经失去投胎的机会。”
“那我要去哪?”
“你想不想成为大家看得到的小月?”
她毫不犹豫地道,“想。”
“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人了,寿命不确定,可能只有半年,一旦死去就是魂飞魄散。”
犹豫深思,小月道:“那我再等等。”
“等你妹!做鬼的公德心被狗吃了?没看见一堆排队的吗?”这个声音火气太大,小月忍不住往后瞅去,立时吓住,黑压压一片,鬼头鬼脚都分不清。
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色由清雅的花海转瞬变为压抑的墨色,一声惊叫响彻黄泉路,“我的白菊!”
"你当上面的花不会枯萎呀!"小月闻声回头,面前乍然而现的无头马身能把人吓到魂飞魄散,她抬手在对方脖子上连挥数下,马身顿吼,"什么玩意儿,懂不懂礼貌。"
"失敬失敬,"小月万分抱歉却又好奇,"你的嘴巴和眼睛长哪?"
"这呢。"
小月上下扫视,终于在他腹中找到说话和看东西的地,蚊蚁大小,不禁暗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地官瞧姑娘这傻样儿,不耐烦道,“地府善心,若不是你的灵魂保质期快到了,你以为谁都能有这待遇!”
小月压住心中的疑虑,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什么延长寿命的办法?”
“没有。”
地官大手一挥,旁边现出满池黑水,小月被迫站在岸上,低头看尽水中幻化的人生百景,"选择一个跳进去。"
既然没有退路,她当然要睁大眼睛挑选,美丽容颜、出众能力、庞大家世的玛丽苏设定是基本条件,善解人意、勇敢自信、机灵聪明的优质品行衬托个人魅力,再附带某些超纲金手指和天使光环的好运,成为神佛俱羡的人生。
可惜,地官没给这个面子,见她磨磨蹭蹭,二话不说,一脚将其踹下池里,小月"啊"地一声,整个魂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身在岸上满意地甩脖子,"有效率。"今天的任务又少了个。
——
"明月!"躺在病床上的魏东桥募地睁开双眼,他梦见明月掉到水里,叫喊不及,惊得满头是汗。
一阵风卷帘进入,这才令其注意到自己身处之地。
白色窗帘,医疗器材,干净桌椅,标准的病房配置,魏东桥坐立而起,注视着手上厚厚的纱布,不知是突然触到伤处,抑或想起先前种种,一时间竟难受地拧眉。
窗外的阳光明媚温暖,透过玻璃投射在地,印着斑斑驳驳的影子。
东桥拔掉手背上的吊针,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墙角的落地镜前,张开左手五指,细细审视,对比其他四指,最后一截断指的缺陷如此明显。
他用力握紧,渐渐地,纱布缠裹之处晕出血渍,鲜艳的红色总让人莫名兴奋,东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先生!"
东桥回头,门口站着的小小,正惊恐地唤他。
"进来。"
大概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小小甚至不敢有丝毫逾越,抱着孩子束手束脚踏进门,她把装有鸡汤的保温盒放置在桌上,走到东桥面前,关心道:"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东桥并不马上回答,只盯着她怀里眼珠乱转的小孩,温声喊了一句,"景平。"
小小见状,立即将婴孩送过去,但想起他的伤,中途又把手收回来,改换姿势,让小孩离他更近一些。
"对了。"小小似乎是才想起,"您失血过多倒在医院门口,有个叫姜影的女士喊人相救,还输了血。"
东桥抬头看她,小小继续道:"不过她好像很忙,通知了我之后,没来得及等你醒就先走。"
"嗯。"东桥俯首凝视婴儿,小小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于是道出心中疑惑,"那位姜影女士和您长得很像。"
"我知道。"东桥微微一笑,随即步至桌旁,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盛了点汤出来,就着小碗饮下几口。
他能顾及自己,小小心中便落下大石,她还担心因为傅明月的死,自家先生会一蹶不振。
现在看来,有些男人,天生不是那么好打败的。
东桥喝完汤后,医生领着护士给他做检查,重新包扎伤口,景平已熟睡,小小不得已先行带小孩回去,准备再收拾一些换洗物过来,以备出院之用。
待众人皆出门,房间里仅剩东桥时,他坐在窗户边,看下面人来人往的地方,出神地想一些事情。
倦惫缠身,没过多久,东桥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
有人敲门,他喊了声请进。
走路的步伐迈得很轻,东桥睁眼,循声望去。
绮晴穿一件淡雅连衣裙,双手提包,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释然一般的微笑,眼里甚至夹带着隐隐泪意,情绪不明地叫他的名字,"东桥。"
——
昏暗潮湿的车厢里,几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各自缩在铁皮围住的角落,晃晃荡荡地,在如墨的夜色里,正被送往某个指定的城市。
当中有名叫张小月的姑娘,白天因为逃跑,被几个大汉狠揍,中途断了一次气,这会儿鼻青脸肿昏迷不醒。
坐在旁侧,这群人里唯一年长的沧桑妇女,多次试图唤醒她,却未成功,最后还是车子过坑的剧烈动作把她震醒。
小月摸着后脑勺,痛到龇牙,迷迷糊糊睁开眼,望见周遭环境,简直要哭天喊地,心里对马身翻来覆去的咒骂,平白耽误她征服世界的壮举。
"啊啊唔唔……"五十多岁的瘦弱老妇比着手势,脸上一派幸喜。小月不明现状,欲张口询问,却发现,努力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虽然理智早已做出判断,但从感情上,她真的一丁半点都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变成半残的哑女。
"呃呃啊啊……"对方在安慰她,小月难受地摇头,牵扯到伤处,才平静下来。仔细观察身体的变化,肚子和胳膊大腿处落下斑驳於痕,膝盖干裂到不能动,衣」服也因暴力被扯破。环视四周,暗黄灯光下,三三两两挤在一块的男女,皆穿着朴素,表情麻木到,即便是车辆的晃动也没有改变他们分毫。
她心中一堆疑问,奈何无从出口,思来想去,也只能盯着老人的手势瞎猜意思。
似乎过了有半小时之久,车子才在一阵惯性的冲刺后停顿下来,大家都表现得很淡定,唯有小月,整颗心悬在喉咙深处。
磕磕碰碰的声响后,货车大门被打开,小月眯眼瞧去,两个成年男人站在外面,身着背心,以黄色和灰□□分开。
"下来。"
这两个字不用哑语翻译,大家便都能明白。
稀稀索索一系列动作,小月和老人互相搀扶着,跟随众人下去。
车座上又下来两个黄毛大汉,其中最胖的那个给小月使了狠戾的眼色,她乖乖扭头瞧向别处,却发现周围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依序被带进废旧烂尾楼,爬上石阶到二楼一间毛坯房里,空间估摸着有六七十平方大小,除去中央的圆桌和几张椅子,再无其余陈列。
八个受控者排成一行站在墙边,黄背心指使大汉给每人发了牌证,小月接过来细看,上面对应的是他们个人信息与聋哑证明。
"不要以为换了个城市,你们就可以偷懒。"黄背心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大家听不懂,立时爆出粗话,把灰背心叫来打手势翻译,随后继续道:"天一亮,给我麻利点干活。"他朝小月投去不善的目光,"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们下手重。"
当事者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头不敢吱声。
接下去分配吃食,众人皆得一块面包和一瓶水,小月因为白天逃跑的事不仅吃不到食物,还被黄背心单独训斥警告一番,心中愁城难解。
不过折腾来折腾去,她也差不多摸清自个处境和基本情况,当即决定,与其被迫骗钱,不如再次伺机逃跑。
下半夜时,小月饿得脑门发懵,阿梅,也就是关照她的那个老妇女,挪移靠近,偷偷塞给她半块面包与半瓶水。
小月感激涕淋,趁着外面的人没发现,狼吞虎咽般迅速解决掉手中的食物,虽然东西不多,却也令她恢复了些精力,心中暗暗记下这莫大恩德。
天亮之后,头子们没有耽误半点时间,把他们赶至车上,运往繁华的街口,一人监视两个,驱使他们去人群中求乞。
小月与阿梅一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加上不会哑语,半天都讨不来钱,别人拿着聋哑证老练地求人,她却呆愣在原地,跟个傻子似的。
不远处监视的黄背心,猛抽了口烟,假装不经意上前,狠狠踢了她一脚,小月拐着腿躲到旁边,在他示狠的眼神下鼓起勇气拦住街边两女孩,随便乱比划了几下,她自己觉得要钱的意思表现得非常明显,对方却一头雾水。
磨蹭半天,仍未达成一个任务,被黄背心趁着四下无人时拉到街巷角落,暴雨梨花般的拳打脚踢,阿梅赶过来护她,小月不忍,猛然大吼。
黄背心嗤笑,"哟,还有点脾气。不过,张小月,你要是再这么敷衍,挨得可不就这一两下。"以为她听不懂,黄背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事者未有任何反应,阿梅却吓得连连摆手,把身上刚得的钱财全部给他,小月咽了口唾沫,趁对方点钱的时候,随手捞了个石块,朝其头上砸去。
"啊!"黄背心捂住额角,零钱乱撒一地。
小月拉着阿梅迅速逃出去,还没跑远,便在弯道被追上来的黄背心扯住,她啊啊呜呜地叫喊,周遭却无人敢上前帮忙。
"突发事件,快来四角口!"黄背心这个电话打出去,小月争执得更厉害了。电光火石间瞥见五十米距离外,停靠路边的熟悉轿车。
车里一男一女落脚下地,笔直西装和连衣白裙非常搭配,小月猛踢黄背心膝盖,获得短时间的挣脱,往轿车的地方飞奔而去。
"小月!"
东桥听到声音,偏头而望,便见一个穿着牛仔背带的年轻女孩,正奋力跑过来。
绮晴合上车门,见其神情凝重,搂住他胳膊不解地问,"怎么啦?"
话音刚落,小月已达跟前,她借着惯性推开夏绮晴,在没有任何人防备的情况下,抬起手,拼尽全力抡了东桥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