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 徒弟的警告(1 / 1)
康北向我求婚N次,都被我一口回绝了,都说女人的心是豆腐做的,孟津雨那颗心是石头做的。
我赏给小萝卜头一个爆栗子,嗔怪说:“以后不许告密!”
“师傅,那个阿姨的怨气很重,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他星星般闪亮的大眼睛望着我,“十成怨气中,有三分是对你的”
“你才见过她一面,就能看出好恶啦?我自问对得起她,怨我干么,再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倒是那个驼着背的老女人,你要提防点,不要离她太近”
小家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就是怨你了,我从她眼睛里看出来的”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摸着他圆圆的大脑袋,“我的小萝卜头本事了,还会读心术哈”
“师傅,你要相信我,我能从别人眼里看出好多东西,不会错的”
“好了,师傅自有分寸,你看下屋子,客人来了带到会客室,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吧”
我沿着水渠朝牌坊山方向走去,得上赶上赶那个始作甬的男人。
“不去”他紧捏我的胳膊,眼神坚定,“我讲过,绝不会再干出对不起你的事来,不要逼我!”
“就看看嘛,又不用做么子”我苦着脸求他。
“你这是要逼我去从军?”他威胁我。
“别把自个当无辜”我撇了撇嘴,讽刺他:“当初要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自欺欺人装作少容上身去跟她好,就不会欠下这风流债”
“你这女人”他将我的胳膊捏得更紧了,“我讲过,我是同情她,同情,你听不懂吗”
“同情她?”我挣脱开他的箍制,从他枕头底下拿出那只我一进门他迅速塞进被窝的玉镯,“要是同情他,当初我把这只镯子丢进湖里,做么跳进水里捡起来,还把它压身下,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这是用同情敷衍得过去的吗?”
“啊——”他大吼,把我手中的玉镯抢过去,使劲摔地上,玉镯碎成几段,“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我不爱她,我只是替少容还债,替朱家赎罪。这镯子我也不是舍不得,每次看着这镯子,我就想起她的善良来,是的,她是善良的,可爱的,如那山涧被人强行移栽俗世的百合花,这样心地美好的女人,世人却任意践踏,任意唾骂,我真的只是同情她,这几天我想了好久,我爱的是你,苗英”
他抱着我,把糊满泪水的脸庞贴在我脖子上,“阿英,不要认为我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还要你为这样的男人处处着想,真是太难为你了。从今以后,我只愿待你一人好,不管她站在杮子树下呼唤我也好,到族人面前揭露我丑陋的面目也好,我都不会动摇”
“不……”我的眼泪比他流得更凶,这真是无望的爱,那个女人,我竟然不能不管她,“你是爱她的,同时爱两个女人很正常,不然你不会跟她颠鸾倒凤”
他怔了一下,“她说的?没有的事!我虽跟她亲热,没碰你之前,只是穿着裤子行,跟你好后,面对她,那玩意完全不起作用,就是细爷说的,面对她,我就是只中看不中用的骡子……用你的话讲,潜意识里过不了这一关,因为我潜意识里爱的是你”
这家伙,听课的时候,对我的理论总是想驳倒,现在晓得利用了。
“可是……”
他一下子封住我的嘴,把我的脸亲了个遍,呢喃道:“阿英,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快受不了了,精神好像要崩溃,这几天,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又被你逼着要跟别的女人好,心真比刀割了还难受”
“好吧,我不逼你,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不敢刺激他,我走出女祠,他叫住我,把一封信交到我手里,叫交给沈蝶。
这个黑里,一点月光也没有,我叫小萝卜头陪着,提着马灯来到庙里,见一个人影趴在窗口往里偷窥,是坑娃,我叫他让开,把信扔进了窗口里,辜负她的期望,实在没勇气面对她。
过坟包的时候,破庙的方向传来凄怨的声音,我脚步一顿,仿佛坟包里有只手伸出手抓住我的脚踝,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最后是小萝卜头唤醒我一声才回过魂来,忙不慌地跑了。
回到牛棚我还在惊魂不定。
“师傅,你不要再去那里了,真的好可怕”小萝卜头说,“那叫声就是庙里发出来的,怨气更重了,我听娘讲过,怨气太重的话,铃气会响”
“不许迷信”我把小小的人儿搂进怀里,十一岁了,个头似乎不怎么长,“你师傅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宣讲人心,就是要村人不再迷信,你这一说,又要搞得人心惶惶了,师傅的苦力岂不白费”
“可是……”他欲言又止,“那个矮喇嘛给我讲过,怨气太重,铃气真的会响的”
“你去过黑葬林?”
“嗯,夜里有股声音引我去的,我随着声音去到喇嘛屋,见到了跟我一样高的喇嘛”他从身上摸出一块黄布,“这是喇嘛给我的,他叫我传口信给师傅,疑心生暗鬼,千万不能让怨气发展下去,不然朱庄要出大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有一周天了,我想着师傅嘴里说不怕鬼,黑里又怕听到猫头鹰叫,窗外有影子掠过就打哆嗦,就没跟你讲,怕把你吓着”
囧,情感与理智是两回事好不好,从小在大人的传说中吓大的,自然难以克服对鬼怪的恐惧心理。
接过黄绸布,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是大神女用血写的对联,左右联“白窟洞上挂佛钟,黑葬林里埋怨骨”,横批“怨气撞铃”,朱品仙怕我受诅咒,曾经收去说交给矮喇嘛处理,这下又回到我手中了。
联想到那一声惨叫,及沈蝶的种种,突然茅塞顿开,大神女这是要利用沈蝶的怨气来撞响那钟声,以此来搅乱人心,让我增加负担。
我安慰自己:不会的,黑葬林离了那佛钟一千米,声音是传不了那么远的。
理智告诉我不会出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我把黄布拿给朱品仙看,问他要不要去一趟庙里,把话当面讲清楚比较好。
他凝眉思考了许久,说:“要不,我还是走吧,我真怕她把怨气迁怒你身上”
“问题不在我这,她是见不到你才发疯,谁让我没事去惹她”
“我讲过不会见她,就不会跟她有任何牵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副愤然拒绝的模样,笔一扔,坐在曲木椅上生闷气。
没再劝他,我翻看《贞烈传》的书稿,“人格都统一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迂腐,颂扬贞节烈女,就是鼓舞女人继续为牌坊争先恐后地赴死,或被至亲的人逼死,这是给女人加上道德桎梏,解放后要被拉去批.斗的,懂不懂?”
我忍不住念叨。
“愿意为夫守贞的女人有何不对,我祖母就是,她爱我祖父,愿意为他终身不嫁,在五十岁那年辞去生命,提前实现与我祖父同棺,这伟大的爱情难道不值得褒奖?自食其力,不靠他人的施舍,独自养大三个孩子,女子当自强的行为难道不值得宏扬?具体情况当具体分析,贞节,本身并无对错,为了虚名而守,是为错;为了爱与骨气而守,何错之有?”
顿了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越讲越气愤,“我查了大量的资料,每一个故事都加以甄别,对的,我就赞美。错的,我就鞭挞。你才看一两章就断章取义,给我的心血判了死刑,这是幼稚的!就好比新式思想对程朱理学全盘否定一样,特别是揪住‘明事理,灭人欲’不放,圣人有说过不让人享受?人欲指的非正常的欲望,例如,吃饭是正常的,要求山珍海味不正常;与妻行房是正常的,与妻之外的女人苟且就是人欲……人们完全歪曲圣人的意思!我们中国处于新旧更换的时代,我会用我的笔为社会尽一份薄力,告诉新人类要用理性对待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存其精华,去其糟糠!”
这是一枚愤青,哆哆嗦嗦讲一大堆,把我贬成无知少女一枚,俺们好歹也是大师级人物。不过说的这一番话,倒也符合他现在的情况,性格揉和得很好,没有走极端。
我忍不住逗他,“你说与妻行房是正常的,与妻之外的人行房是人欲,那我胆敢问下朱先生,勾搭前妻,算不算犯了圣训了?”
“你这女人,牙尖嘴利,讲话永远这么一针见血,我一个程朱理学熏陶的,早被你刺得体无完肤”他无奈地瞧着我苦笑,抓住我说的一个字眼,“对了,批.斗怎么回事,你断定□□会得天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打马唬眼,“稿子最好还是不要发表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得了天下,很可能被小人抓了把柄,把你抓了‘封建顽固’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