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辰风波（1 / 1）

四月初三，秦贵妃芳辰，邀六宫同庆。

原本秦贵妃与她说的是戌时晚宴，她一向是不爱早去凑热闹的，是以她磨磨蹭蹭等到快戌时了，才优哉游哉地赶来，此时，殿中宫嫔已差不多都到了。

庄妃一进殿中，殿中宫嫔除了贵妃、贤妃、顺妃这三人，余者都起身来给她见礼，纳兰汐头回遇上这样的场面，心里暗暗道果然庄妃和美人的派头是很不一样，难怪所有人勾心斗角，挤破头皮也要往上爬。她向贵妃请安送上贺礼，而后让殿中人起来。

秦贵妃家中庶出的胞妹贤妃，位列九妃之首，她的姿容更胜姐姐，今日穿着华丽也丝毫不逊于贵妃。贵妃虽比妹妹地位高一头，可毕竟不是皇后，说到底都是妾，而且贵妃没有子嗣，贤妃却育有绍卫膝下唯一的一个皇子。她觉得，绍卫若要册封一个皇后，其实贤妃比贵妃胜算更大。

论容貌，纳兰汐与她相较其实还要显得逊色些，难怪她如鲠在喉，“庄妃妹妹真是好福气，你便是那春日里盛放的第一朵桃花，独占春色。只是你这素服淡颜，辜负了如花年华，年纪轻轻，该穿得鲜艳讨喜些。”

贤妃也不过比纳兰汐大三岁，这装老成的口气让纳兰汐略有不快。况且今日贵妃是主角，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合适。纳兰汐回道，“臣妾不爱那桃花，三月妖妖非长计，愿效虚竹不争朝夕，四时常青。”

贤妃扑哧一笑，嫣然明艳，“桃花谢后有桃果，春去秋来，生生不息，竹虽四季长青，到底孤孤单单。”

贤妃这话是炫耀她自己有皇子，而纳兰汐却没有子嗣。纳兰汐毫无怯色地答道，“竹虽无果，却有一身正气一缕清魂，无惧岁月长流。”

顺妃见贤妃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庄妃，又记起溪边之辱，便冷冷一笑，“去岁冬天，槿姬可比那凌寒的红梅更艳，荣宠虽不及庄妃今日，但也哄得咱们皇上团团转。”

顺妃真是对她不满得紧，一个“也”字，不就是暗示她哄得皇上团团转。

秦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住，立即喝止她，“好端端的，提这等晦气事，叫人听了去，白白惹皇上烦心。”顺妃碍于贵妃颜面，不甘心地收了嘴。

宫中有许多讳莫如深之事，比如说，皇上为何一个冬天都没召宫嫔。纳兰汐却清楚此事的前后，这些都是床笫之间，绍卫亲口说给她听的。

这槿姬便是绍卫整整一冬不入后宫不召任何宫嫔的缘由。

去岁入秋时节，绍卫身边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杜鸣，向他进献了舞伎槿姬。槿姬生得国色妖艳，与宫中一众端庄秀丽的宫嫔格格不入，绍卫一时很喜欢她，宠冠六宫。谁知这槿姬不念天恩，在侍寝时，竟将一把嵌满宝石、舔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绍卫的胸口。

槿姬死时，还大骂绍卫，“昏君，你宠幸奸佞，百年之后，你就是史书里的罪人！”

举荐了槿姬的杜鸣被指图谋不轨，被抓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没能活着出来。绍卫何尝不知朝中那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可越是权力至上，其实越是很多无奈。

绍卫说起这些，还笑着自嘲道，“连一个舞伎都觉得朕昏庸，朕当真是很昏庸吧。

纳兰汐忆起那日的情景，她瞧着他胸口上那道口子，那时她真是心疼了，忍不住埋头去舔一舔，问他，“还疼吗？”

顺妃当感谢秦贵妃及时喝止她，因为秦贵妃话音刚落，绍卫便摆驾而来。他一来便开宴了，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贵妃的生辰宴虽是小宴，但气氛还是很融洽。席间不时有人敬酒，敬完绍卫敬贵妃，敬完了贤妃敬顺妃，纳兰汐这个庄妃也是许多宫嫔讨好的对象，她也不得不饮了不少酒。

按说今天是贵妃生辰，绍卫留下来陪着贵妃也是应该的。贤妃偏又搬出了老套的由头——太子，竟是和自己姐姐的生辰上和她争上了。纳兰汐还没来得及感慨，顺妃竟也学起了贤妃，公主许久不见父皇。

纳兰汐听她们一番争风吃醋，微微摇头叹息，她若是绍卫，也会觉得这几个女人忒不懂事了些。贤妃和贵妃争，那是有争一争的资本，顺妃又何苦来插一脚，不仅得罪了这宫里最有权势的两个，而且还得不到好？如今内阁首辅秦愈，是秦贵妃和贤妃的父亲，他大权独揽，六部尚书中有三是其门生，而那最有实权的一个吏部尚书，那便是他自己。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专权至此，也算得为人臣的巅峰。有权纵容这一切发生的，天下只一人，便是当今皇帝绍卫。不怪绍卫纵容他，绍卫还是福王时，秦愈任侍讲学士，是他的老师，从小看着他长大，亦师亦友。绍卫小小年纪便承了君位，朝中大臣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只有秦愈从未有二心，一直尽力辅助，感情亲厚至此，非常人能解。因果相续，世事如此。

因着秦愈圣宠优渥，秦氏一族鸡犬升天。秦家长女是宫中位分最高的秦贵妃，后位虚置已久，秦贵妃俨然就位同皇后。秦贵妃的异母庶出的妹妹也封了贤妃，秦氏姐妹在宫中花开并蒂，荣宠无人能及。秦家亲族在朝为官者众，说他外戚专权也不为过。

显赫至此，首辅秦愈还是有缺憾的，这缺憾便是已经被他处置了的司礼监内侍杜鸣。

司礼监掌印太监，好大的名头

——还是太监。

司礼监居内务府十二监之首，由太监掌管。掌印太监又是司礼监中权力最大的太监。

每天都有许多的奏折呈给皇上，这些奏折都应该都应当由皇帝亲自批红，但皇帝毕竟精力有限，于是就把手头的这个批红的权力交给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因此，司礼监掌印太监无形之中就成了一个掌握着很大权力的职位。

杜鸣与秦愈一内一外，秦首辅掌管的内阁拟定了决议，若是掌印太监杜鸣不给批复，这首辅大人也不好办了。这两人素来不和，秦首辅一直视杜鸣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欲除之后快，奈何杜鸣根基稳固，在绍卫身边伺候多年深得信任。

绍卫被刺伤，明眼人都知首辅秦愈是最大的赢家，他趁机让手下弹劾了杜鸣，说他图谋不轨致使龙体受损国本动摇，奏请绍卫严惩杜鸣不贷。

绍卫是何心意不明，但失了绍卫的庇护，杜鸣便如鱼离水如鸟折翼，杜鸣入了狱之初还直呼无辜，指望绍卫赦免他出狱，第三天便不堪酷刑咬舌自尽。尸体被拉出来已不见人形。

秦愈不仅清理了异党，还在朝中树了威。秦贵妃与贤妃在宫中便更是如鱼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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