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坦白(1 / 1)
倏尔,绍卫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到底是何香,殿中便响起轻柔悦耳的女声:
后皇嘉树,桔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纳兰走到绍卫面前,他正靠着殿中的柱子颓然坐着,朦胧月光印在他本消瘦的脸上,愈显冷峻。
纳兰汐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桔树若离了温暖的南国,如何结出甘甜的善果?臣妾长春gong庄妃纳兰氏,除却这长春gong,何处可去?臣妾知晓永王殿下的秘密,他不会饶过臣妾,臣妾愿意死在皇上的手里。”
灯火阑珊处,默待伊人归。绍卫轻轻捧着她的脸,“汐儿,你留下来也未必能得善果。”纳兰汐坚定答他,“有皇上在,汐儿什么都不怕。”
当晚,绍卫留在长春gong里,他们像两个孩子,相向而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绍卫似乎不再是后宫佳丽成群的帝王,倒像个偷偷思慕着邻家姑娘的小伙子,纳兰汐也不再是后宫妃嫔,倒像个新婚入门的娇羞小媳妇儿。
纳兰汐不紧不慢地向绍卫坦白一切,她如何成了孤女,如何被绍卫的表兄——永王殿下救走,又如何培养她,如何被送入宫中。永王一心谋取皇位,只有绍卫没有子嗣,才会从皇族里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亲王或是亲王的世子来继承皇位,永王胜算很大,纳兰汐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这些年她过得辛苦,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忍耐与权谋。绍卫和颜悦色,仿佛只是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末了,他只微微叹气。
绍卫这般说着便呆不住了,一屁股坐起来,走出殿外,召来了侍奉在外的内侍,“传朕旨意,庄妃纳兰氏……”
按例,此处应当加上一堆诸如灵敏淑德、出挑兰芝、谨慎不亏等褒扬之词,自然这些词她也担得起,可绍卫觉得这些太寻常,遂什么赞誉之词也不要,继而快刀斩乱麻道,“……庄妃纳兰氏晋封夫人,封号汐夫人,钦此。”
这旨意干脆,干脆得有些任性。
纳兰汐紧随其后起床来,听到绍卫的旨意,心中不免多了些忧虑,皇后位已空置多年,如此一来,除却秦贵妃,就数她这个汐夫人位份最高了,人前越荣耀,自然也愈加容易树敌,略显焦虑地跪在他面前,“汉宫飞燕、唐宫玉环,皆是于社稷、于皇嗣无功而忝居高位。”
绍卫扶她起来,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你不就是奔着以色事朕要当宠妃来着,何时计较起贤名来了?左右你也不是第一次越级晋位了,不差这些。”
纳兰汐微有些气恼,“那臣妾恳请皇上册封臣妾为皇后,将宫中最华丽的宫殿赐予臣妾居住,还需得阖宫珍奇宝物妆点,臣妾若要吃荔枝,皇上便要命人从岭南八百里加急给臣妾送来,如此才不算白白担了这祸水之名。”
绍卫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柔声道:“可惜你命不好,没碰上敢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君主。朕这个皇帝窝囊庸碌得紧,离明君差了十万八千里,偏又没那暴君的果决偏执。”
绍卫顿足,正色道:“皇上乃仁君!皇上的仁厚宽和,便是多数寻常人也远不及!臣妾才不稀罕什么华贵宫殿锦衣玉食,但求平淡安稳,安居幽篁,不知秦汉。”
“安居幽篁,不知秦汉……”
绍卫重复她的话,如喃喃自语。随后他将她横抱起,朗声道:“方才你说你于皇嗣无功,朕以为这当归咎于你侍奉君上勤勉不足,比之其他宫嫔如秦氏姐妹、顺妃者,你实在慵懒了些。”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夫人从今晚起,就开始用功吧。”
绍卫垂首叹息,“寻常女子若是真爱一个男子,便想为他生儿育女,可臣妾……恐怕今生都不能生育了。”
“会有办法的,白前医术不凡,他一定有办法的。”绍卫很坚定地回答。
纳兰汐同绍卫的闺房之事已不是第一次,可那时她觉得她只为取悦他,今夜这般抛开了过去的羁绊,她方才晓得,情爱是个好东西,让人不能自已地沉迷,她是爱他的。
她不再装睡把他踢开,她喜欢上了像小狗一般蜷缩在他怀里。他像逗小狗一般摸摸她的头,“你今天不踢人了?”她装傻,“臣妾何时踢人了?莫非臣妾熟睡时踢了皇上?”他轻轻揪着她的脸蛋,“你再装糊涂!汐儿,你这是欺君之罪。”
纳兰汐忍不住笑了,声脆如银铃,“还请皇上拿出证据来!”
绍卫哪里去找什么证据,只苦笑道,“从来没有宫嫔嫌弃朕,从来没有宫嫔如你这般任性。”
“只有在爱人面前才能任性,在皇上面前只有恭顺。宫嫔任性了就会令皇上生厌,就会失宠,就会被别的宫嫔欺凌,臣妾不敢任性。”
“你明明仗着朕拿你没办法,已经任性够本了,这会儿你还说你不敢任性。”顿了顿又道,“汐儿,你觉得绍卫能不能当你的爱人?”
他这样说,她心里是感动的,可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可以博得君王亲睐有加,却万万不敢奢求她能拥有君王的爱,“皇上,臣妾困了。”她只管埋头睡觉。
绍卫捏着她的鼻子,“说清楚,不然不许睡!”
绍卫忍不住笑出声,“小时候,臣妾就想嫁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不用忍饥挨饿,不愁吃穿,如今嘛,皇上算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了,臣妾的心愿差不多也算达成了。”
“你小时候忍饥挨饿吗?”
她点点头实话实说,“嗯,时常吃不饱饭,如果没有永王殿下收留也活不到今天,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这些都是实话,没什么需要隐瞒,也不用拿来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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