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老爷子(1 / 1)
第二天一大早,灵亦便来敲白飞白的门,成功看到发丝凌乱,一副还未睡醒模样的白飞白。
“干嘛?”白飞白语气十足不耐,任谁被人从睡梦里吵醒都不会有好脸色。
灵亦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研究了一下白飞白的面容才微笑说道,“早起的鸟有虫吃,我劝你早些去,若是再晚一点,铁家父子醒了,或许你就难以再见到那具尸体了。”
白飞白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知道灵亦说的没错,但就是看不得她这幅洋洋得意的样子,便把门一甩说道,“要你管,查你的炭坊去吧。”
“脾气真差,”灵亦感叹一声,却是没有生气,径直走下楼,楼下小二刚刚打开客栈的大门,见她下来忍不住两次回头瞧向她,一来灵亦美貌,二来这幅胡人的面容也确实少见,“姑娘,早起啊。”
“是啊,还得继续劳烦小哥为我注意着有没有特殊的人来往,”灵亦微笑着对他打着招呼,递过一个小锦囊。
小二哥掂了掂手上的锦囊,面上立马换上更加热络的笑容道,“这是自然,咱晓得。”
灵亦便谢过小二,穿过还未明亮起来的晨色,穿过未被人踩过的雪地,往镇外行去。
不久天色稍亮,白飞白也走下楼,那小二正在擦着桌子,便招呼道,“客官,早安,”他原意不过是讨个好,若是能让客官留下吃朝食也是极好的,没想到白飞白几乎是目不斜视地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等白飞白走远,小二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人啊!”
灵亦会这样早起来,也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一是看能否找那些新来的雇工询问,二是这样偷偷混进炭坊也容易些,但是若是能够找到她现在所想的那人,那这两件事都不需要做了。
她到了松林前,没有停顿便往里走,显然走过这条路很多次了。
不一会儿便到她的目的地——林间的一片空地,这空地上码着一大片一人高砍好的松木块,在其间还留出一人过的小径。穿过这片堆放好的木头,路的尽头就是一个明显粗制烂造的木屋,屋顶歪歪斜斜地,也没有一般林间木屋会有的围栏,仅仅能从在屋顶耸起的还在冒着烟的烟囱看出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灵亦直接推开门边呼道:“老头子你在不?”
“在!在!在!”从床上钻出一个脑袋,老头儿一碰到外边空气便打了一个夸张的喷嚏,朝门口的灵亦吼道,“你这女伢子,没见外边多冷吗?这风都快把老爷子给吹冻着了,快把门给老爷子关上!”
“让你清醒一下,随便帮你通通风,你闻闻这一屋味道,”灵亦捏住鼻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就一小杯,你这女伢子,真是,都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灵亦坏笑道,“你知道我家师傅可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孩养过,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屋子就算烧了炕也冷的要死,你在这样的天气从不脱衣睡。”
床上的人拱了拱,还是极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了钻出来,一边往身上加衣,一边恨恨地念叨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伢子,老爷子当初就不该贪了你的酒,贪了你的酒,就被你一直这样使唤……”
“给,”灵亦听此,从胸口掏出一个铜壶,往床上一扔。
那老小儿见此,也顾不上继续穿衣,动作灵敏地往床上一扑,接到那个铜壶,扭开瓶口深深一吸气,陶醉地说道,“香!实在是香!”复而又抱紧这铜壶,警惕地瞪向灵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要要老爷子做什么?”
灵亦无辜地回望,摊开自己的手,“我是那种人吗?每次要老爷子帮忙,都不过是老爷子举手便可做到的事,你想想我之前那次要老爷子为难过?”
老爷子想了想,也不得不说,“那倒也是,”他忽而又警惕起来,“可你每次带来的酒都没这次好!”
“好吧,老爷子,我这次的事情的确有些为难,”灵亦撒娇道,“老爷子,就看在我每次来都会给您带好东西的份上,帮帮我吧。”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老爷子没有上灵亦的当。
灵亦只好笑了笑说道,“我想请老爷子在送木头的时候,问问那些新来的雇工,炭坊最近有没有失踪的人,最好有详细的信息,如果能够叫上那个知情的人到这里就更好了。”
“你这壶好酒可不好挣啊。”
“老爷子,你就答应我吧。”
灵亦的撒娇再加上好酒的份上,老爷为难了一会儿,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是代价就是灵亦今天不许出这木屋。
“我跟你说,可不许出去,这里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劳力,可不像老爷子这样好说话。”
“好,好,好,”灵亦自然满口同意。
这位老爷子是师傅曾经带她见过的,不知名姓,灵亦便一直以“老爷子”作为他的称呼。十几年了一直住在此地,灵亦替通燕坊买碳,便是到他这边来拿的。老爷子喜欢喝酒,灵亦顺其所好时常给他带酒,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她便常常拜托老爷子办些事,老爷子虽然有时会念叨她几句,但是一般会接受她的请求,灵亦知道他心善,一到和安镇来定会带上好酒来见见他。
灵亦被师傅收养前是街边乞讨的孤女,而老爷子也孑然一身,到现在,虽然他俩不说明,但是彼此都是把对方当成亲人看待。
既然老爷不让灵亦出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灵亦心知老爷子是为她好,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往外边跑,便安心地在屋子待着,顺便替老爷子整理起屋子来。
习武者总是需要耐下心,灵亦也不例外,她整理干净屋子后,也不觉地肚中饥饿,但是碍于师傅所说的一日三餐必须吃的规矩,还是从袖口处解下小块干燥的馒头,用炭火稍稍烤热,就着用内力温着的水吃下去。
吃完昼食,灵亦挑着木块放进炭火中间,她有内力附体,所以基本上感觉不到冷暖,但是老爷子是个普通人,若是一进屋便可以暖和身子,热热地喝口水,一定会舒服很多吧。
她漫不经心地做着这样的事,烧起的少量烟气都被烟囱及时的排出去了,虽说这个屋子看起来破了点,但是五脏俱全也很令人舒服。
灵亦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通燕坊了,她撑着头看着缓慢燃烧的木炭。
在这样舒服而温暖的小屋里,灵亦忍不住回想起在通燕坊时自己与师傅、师妹一起度过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是师傅收下的弟子中岁数最大的一个,虽然不是师傅第一个弟子,但是还是被师妹们“师姐师姐”那样叫着。也因为她是最大的弟子,所以被师傅教导要保护师妹们。师傅不太管事,一般师妹们有什么事便会来找自己,而自己害怕独生一人也很开心能有亲近的姐妹在一旁,对照顾师妹这份差事十分乐意。
后来师妹们越来越依赖自己,有时候对这个太好,其他几个就会生气,她也因此学了一手好点心和好裁缝,都是用来哄自家师妹而学出来的。
但是这几年好多师妹都被师傅派出去历练了,她也早早地出了门,直到现在才准备回来,也是近乡情怯的很,不料又因为这件突发的案子被迫留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些曾经叫着“师姐”的半大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想起这些过往,灵亦温柔的笑着。
这次外出她还特意去了江南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偷师学艺,若是师妹们吃到了一定会开心的吧。
思绪被慢慢拉长,缠绕在灵亦和她思恋的那些人身上。
绮蓝那时也不过到她肩膀那么高,要走的时候还哭鼻子了,抱着自己的腰哭个不停的,好像再也见不到自己似的。
映丝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傻傻的,分不清男女,和师傅说一定要嫁给自己,还很严肃地给了自己一对头花,说是聘礼。这个小东西怕是偷听了城里那些戏曲中的戏词,以为成亲之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特地回来要和自己约定好一直在一起,但是记东西又是记了这段忘了那段,所以把新郎新娘给弄混淆了。这么个傻乎乎的性格,也不知道在外边会不会被人给欺负了,只是师姐不能在她身边,帮她教训那些人了。
若蕊倒是别扭的很,走之前还叫师傅不要告诉自己,其实自己老早就知道了,特意在她包裹里塞上好些她最喜欢的炉果子,也不知道哪个小妮子记不记得吃。
还有师傅,虽说她好像不怎么管着弟子们,但是好几次自己都看到师傅偷偷叫厨房给大家加餐,还在小厅注视着我们练武,现在大家都不在了,师傅会不会寂寞?
阿喵也是,好久不见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长胖一点,刚刚被自己抱回通燕坊的时候才一丁点大,稍大一点就整天粘着熟悉的人“喵——喵”的直叫,厨房的姐姐们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私下给她炒香喷喷的小鱼干做零嘴,就连师傅看见她都会一边埋怨“真是粘人,”又把她抱在怀里。
阿喵啊,你还记得我吗?
灵亦想着那时师妹们拿着小鱼干在大厅逗弄阿喵时,师傅在一边叫她认字的情形,只觉着这样的生活好像过去很久,又像是近在眼前。
就快要回去了,通燕坊,大家等着我。
她心中迫切想要找出这件案子的真相,就可以尽快回到那里了。
正在她痴于回忆当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忽门口传来一阵窸窣,紧接着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
灵亦起身喝道,手也按在腰间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