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炭坊(三更)(1 / 1)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讨论这件案子实在有些不妥,白飞白就把灵亦带到他先前定下的客房里来。
那个为他服务过的伙计见此还对他挤眉弄眼,不过这实属正常,不说哪个人出去一趟带回了一个漂亮妹子回房间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想歪,可白飞白简直是目不斜视,这让灵亦又多看了他一眼。
这时灵亦已经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了,她借着斗笠的遮挡直接就在大街上给揭了,白飞白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少根筋,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她,要论少根筋,他们不分上下。
一进房间,灵亦便赶紧寻着脸盆盛水洗脸,这种面具要贴合于面部需要特制的胶,面具还需要使用油彩上色,若长时间使用这种胶和油彩对皮肤不好,即使揭下来还有一层粘合的胶质,对于姑娘家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利用这段时间,白飞白坐在椅子上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和见证人谈话得来的线索,或许是那个女子的容貌过于美丽,大家的一致口词都是只注意到了那位不寻常的女子,就算稍稍察觉那伫立着不动的男子,也只是以为和自己一样因为只顾着看女子而停步。
难道真的正如铁凯所言,那个人们言语中美貌非常的女子就是真凶?
可是,整件事情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好像这件案件背后一直有一只大手操控着,令他不自觉地生起疑心。
为什么是这个镇,为什么又会是这个男人?
他正思考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惊得他使出内力擒去,回头见是灵亦已经收不住手了,他咬牙急着说道,“快躲开!”
只见灵亦面上虽露出惊色,但不见害怕之意,轻松一把抓住白飞白的手腕,竟然真让她抓住了。
这可是他用尽十层功力的一掌,竟然被这样一个姑娘轻轻松松地截下,白飞白虽然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不耐的呵斥道:“不要从背后拍别人的肩,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啊,”灵亦自顾自的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还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砌杯茶,“这有什么忌讳吗?”
白飞白冷哼一声,不作回答,他没有心思替灵亦的长辈行教导的职责,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聚到一块儿,也不过因为灵亦所说的建议让白飞白有些感兴趣,其中不乏灵亦在一边唠叨得白飞白不耐的缘故。
“你有什么线索?”
“和你了解的差不多,当地人对他一无所知,线索都指向唯一遇见的姑娘,”灵亦想到这里,不快地说,“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连名字也没有,面容也说不出个大概,但是大家一致认定那就是通燕坊的人呢?虽然认为通燕坊的姑娘大多漂亮,我还挺开心的,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罪于人,这可不像是你们锦堂的作风?”
“这流言也不一定是锦堂传出来的,”见灵亦把他和锦堂联系在一起,再加上想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白飞白突然有些烦躁起来,“而且这案件,我这不和你一块查着呢?”
“你这人脾气真不好,不过抱怨一下而已,”灵亦还没说完,白飞白便不耐地作势要把她推出去,“嫌恶我的脾气,那就不要缠着我!”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灵亦撑着桌子,“现在我们首先要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听说他死后面容仍是一副惊恐的样子,明显是认识这个姑娘的,说不定还负过她,所以再见她便心里慌张得很。”
“我知道通燕坊素来惩戒那些负心汉,你这样说,不就是认定这事的确是通燕坊之人所为?”
“我还没说完呢,”灵亦解释道,“虽然我们通燕坊便是秉持着惩戒世间负心之人而成立,聚集了许多家中不幸的女子,但是我们从不杀人,顶多不过让那些人吃吃苦头,以后不敢再这样做而已,这次却是闹出人命来……我相信通燕坊的姑娘们不会这样做。”
“的确,要说他一定是为那位姑娘所杀害太过牵强,作案时间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别人做的,但是你有是怎么解释他身上那种独特的点穴手法?”
“这?我怎么没听说?”灵亦吃惊道,“我想去见见那具尸体。”
“不行,你是通燕的人,如何来证明你不会因此来破坏那具尸体,来清除其中的证据呢?我已经检查过尸体,体表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的话,他应该是被人用通燕坊的手法点穴之后,活活冻死在大街上的。”
灵亦倒吸一口气。
被活活冻死?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所有过程,偏生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自己慢慢痛苦地死去,那个杀他的人究竟是怎样恨着这个男人?
她辩解道,“通燕坊的点穴手法虽然厉害,但也没到这种程度,不可能让一个人这么长时间都被定在原地。”
“我听闻这边每年都会冻死几个人,我猜想或许那人本意不是令他死,但是大雪覆盖,死去男人便是解开穴位也难以动弹……”
“等等!”灵亦想到了什么,惊喜地打断他的话,“你是说他身上有明显的点穴痕迹?”
“是的。”
“如果他已经被解穴,那么又怎么会有点穴痕迹留在身上了,通燕坊的手法可不会留下印记给旁人,”灵亦继续说,“这不是说明他是在被点穴期间死亡的吗?”
白飞白仔细一想,那天他只顾着怀疑铁凯,倒是没想到这一遭,的确,若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么点穴痕迹就不会留下来,但是现在他身上有明显的点穴痕迹,那么若不是他被点穴后未被解穴便被杀,那就是有人特意做出这样的假象来误导查案的人。
他们俩都陷入沉思,案件又到了原点。
究竟是谁杀了这个男人?她为什么要杀他?为何要在此地杀他?为何在这个时间点上杀了她?又是为何要嫁祸在通燕坊身上?
白飞白又想到铁凯的举动,是否需要从他身上下手,他总觉着这件事和铁凯脱离不了干系,加上那天他喝醉后说的奇怪的话:“现在是实在不想再折腾咯,你得多向我学着点才能在这里混下去”,是谁威胁过他吗?
或者抓住了他的把柄,借此威胁他,在白飞白看来,这位铁凯铁探手可是有不少黑点。
这时他却是想到另一个重要的发现,拿出怀里的瓷瓶,把里面的粉末状物品倒在手掌上,呈给灵亦看。
灵亦凑过去闻了闻后捻出一点,仔细观察一会儿,说道,“是木炭,准确地说是松木烧制的木炭,”她抬起头问道,“这是那人身上的?”
“指甲缝里,包括鞋底。”
灵亦笑了起来,她肯定说,“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线索了,正巧我知道这附近有那么一所烧炭坊,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这个男人的身份,毕竟他可是那里的雇工。”
“你如何肯定他一定是那里的雇工呢?或许他只是去那里或是其他地方偷来的炭,他可是流民,”白飞白似笑非笑。
灵亦仍是笑着,“他的衣着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手指柔软但是有很多划痕,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常见的面孔,这说明他不是四处流浪的那种流民,很可能在不久之前还是富庶的人家,那种划痕不是利器的划伤而是近乎擦伤,而他不常出现镇上,我可听说那边新招了不少外乡人,管理得挺严的,这样的雇工一般干不了技术活,就干些搬木头,把烧好的炭装箱之类的体力活。”
“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灵亦婉转一笑,眼睛微微起来了。
“很好,”白飞白拍去手上的黑色粉末,“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灵亦见白飞白马上作势要走的样子,急忙叫住他,“哎,你上哪里去?”
“我去找铁凯,那具尸体我一定要细细再检查一遍,总觉得还有些疑点,”白飞白从包裹取了一个皮袋,塞进怀里,又敞开皮袍子,从内侧的口袋取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灵亦在背后好奇地望着,“东西蛮多的,看起来锦堂教了你挺多东西。”
白飞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嗤笑出声。
灵亦也不管白飞白是否回应自己,继续说着,“你这人脾气坏,性格也不好,还不会说话,但是我看你还挺顺眼的。”
听到这话,白飞白倒是惊讶地回头看了灵亦一眼,前三个评价都是别人惯于形容他的,但是最后这句话可还没人对他说过,就连师傅看到自己也只是叹气连连摇头。
“就你没有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两只耳朵的,我长这样有什么奇怪的,”灵亦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有些气愤,白飞白仔细看了看灵亦的面容,的确没什么不同啊。
在他眼里,不管美丑,人都长这样,但是世人总执着着皮相,灵亦不过是有别于中原常见的面容,而是面容深邃但不失于她的美貌,却为他们非议,这下见着白飞白并未为她的面容做文章,也就阴差阳错地误会了,平添几分好感。
但白飞白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无意义的讨论上,直接了断地说,“你去炭坊看看,晚上我们就在这里集合。”
“我去旁边订间房,”灵亦也起身道,“不过你确定现在出去,”她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进来,外边已是一片漆黑,“这可不像你们锦城那边,天黑早得很。”
白飞白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