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大理寺言行逼供(1 / 1)
木千青被大理寺扣留的第三日,白日,秋日正爽,和风徐徐。
空桐让人请了北襄城里最好的戏班子在公主府后院唱戏,她便坐在后院里看着。宫里的三位睿风帝的公主,今日终于断了习惯,没有再将邀空桐进宫。
戏正演到浓时,一个侍卫到空桐的耳边说了句话,说完后便肃穆地等着,等了一会儿,才听空桐说:“请他进来。”
“是,殿下。”侍卫应声离去。
不一会儿一位玉面翩翩的公子走进了公主府后院,微笑着朝公仪空桐而去,一旁的女婢奴才侍卫都纷纷低着头,没敢多看,却都心知肚这人是何人。
来人笑得温煦带着点慈悲的韵味,坐去空桐旁边刚刚特意命人放的椅子上,望去台上的戏子。空桐首先开口说话,道:“太子殿下来晚了一些,这戏都唱到一半了。”
“不晚,刚刚好,前面的铺垫都省了去,直接看到□□不是更加激动人心吗。”太子公仪玉敛今日前来并非以太子的身份而来,改了个化名,称了玉公子。
虽然别有用心的人依然会知道他找了空桐,可是明面上太子殿下是并未拜访过公主府的。
“殿下那边如何了?”空桐悠悠地问,眼睛是看着台子上的戏,戏里是一出苦情,而空桐的脸上却是盈盈的笑容,这戏与情的反差让人感到诡异。
而更诡异的是,请戏班子来唱戏的空桐似乎没有好好看戏,可中途到来的公仪玉敛却仿佛入了戏中,眉头微微皱起,眸中泛出同情颜色。
入戏的太子殿下同时还回答了空桐的问题:“父皇着令我与秦王一同审理此案,又独留了我一人嘱咐保住他的性命。从昨日到如今,我与秦王都未曾提审过人。”
空桐眸中幽转暗色的光,若不是对着瞧,绝对是看不出的,而她面上的笑如初的盈亮,没有丝毫的变化。
此刻戏台子上的戏,正演到有情人终是劳燕分飞,从前体贴忠厚的丈夫还是舍了糟糠之妻,娶了名门闺秀。
正是无人说话的时候,公仪玉敛悠悠叹了一声:“可真是舍得。”这一声让空桐敛眸侧看,却见太子殿下喝了一口茶,又聚精会神地看去戏台子上。
原来,这话并非对她说的,空桐自嘲一笑。
“昨天,秦王的人将公仪坷请了去,看来还是太子所料准确。”空桐看着戏台子说话,“只不过,太子既然对秦王如此了解,为何要等这么多年才与他正面敌对?”
“启明,七年游历,以前看的兵书就都忘了吗?我还指望启明日后真的成为我燕秦的女将军的。”公仪玉敛笑着转头看空桐,笑容里亲切关怀。
空桐也回头看他,道:“若是要做,空桐必做燕秦的兵马大元帅,就怕太子殿下日后舍不得。”
公仪玉敛收回了眸,笑着又看去戏台子上,此刻正演到那下堂妇想不开打算投井自尽,他便温煦地说道:“若是空桐当真想做,有能力做,我自然舍得。只是空桐恐怕也不是真的稀罕这兵马大元帅的位子。”
“太子殿下很闲?这么闲,应当去处理案件的,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是好的,陛下现在还清醒的很,朝堂上的一干人做没做实事都一清二楚。”
公仪玉敛笑了一声,随后又喝了一杯茶,从入公主府到现在准备离开,总共也就喝了两杯茶。离开前,他道:“今夜,秦王应当就会提审驸马了,我这个七弟手下自来是不留情的,空桐还是早些备好伤药为好。”
太子离开后,后院的声响只省下了台子上唱戏的声音,一出又一出戏已经唱完,戏班子的人正站在台上等着启明殿下嘉奖,却见殿下坐在那儿神色没有分毫变化。
戏子们面面相觑又不敢说话,还是一个女婢离空桐稍近些的轻轻唤了一句:“殿下。”
空桐回过神,却一会儿后才说话:“接着唱。”声音低沉似乎人正陷入思索中。
戏子们为难了,所有的戏都唱了一遍,难道要重新再唱一遍?这糊弄的人可是启明殿下,惹怒了启明殿下可如何是好?可是他们真的没有新戏可以唱了。
台子下的女婢们见台上的人迟迟不动,犹犹豫豫的,心中大感焦急,一个女婢瞧见殿下沉眸深思,似乎没对台子上的犹豫有什么反应,可是时间长了,就保不齐殿下不会发现后恼怒而惩戒所有人。
她乘着殿下正有些失神地看着桌前杯盏,匆匆上了台子,好言说只需重唱一遍刚才的即可,见戏子们还在犹豫,一急便要挟到得罪了殿下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生死面前,糊弄不糊弄都是之后的事,戏子们终于硬着头皮重新唱了一遍,见那台子下的华冠美裳的启明殿下神色依旧未变分毫,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一日在公主府唱戏的这班戏子们最后拿到了丰厚的报酬,只不过领着银子出公主府的时候,嗓子也基本报废,不歇息个几日恐怕是唱不了戏的。
晚间,大理寺的大牢里,一间干净的囚室迎来了三日来第一个提审官员。
木千青正坐在木凳上,面对着铁窗,望着那被铁栏分割成数道的弯月。月辉洒在他皎洁的肌肤上,蒙上一层薄薄的华光,琉璃色浅浅的眸中流露着倦倦情深,似乎期盼寄托给弯月。
进来的秦王看着这人的侧脸,微微眯起了目,无情无欲的面孔隐在暗处,让他整个人带着一份阴冷的气息。
木千青知道有人进来了,却没有说话。秦王公仪玉敛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挡在他的面前,道:“木千青?启明的驸马爷?”
面对秦王这明知故问的问题,木千青很是好脾气地微笑道:“正是。”
“本王问你,陵南三户,刘氏,严氏,还有那溪遥可是你杀的?”秦王厉声问道。
木千青摇摇头,答:“不是。”
准确来说,刘尚守死于兰草,若是他没有喜爱到日日夜夜与那兰草相处,便不会死。严远之死于意外,他本意只是让严远之做一场温柔软香的梦。溪遥死于贪心的押送官差,他只是施了银子。
所以他否认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非他亲手所杀,却是他一手安排的便是了。
“还在狡辩,那带毒的不死兰草难道不是你送给刘尚守的?严远之难道不是在你的栖暖室内被吓病不日而亡?溪遥尸骨泛着黑斑,毒死之症难道也不是你所为?”秦王凝起了眉。
“不是。”木千青似乎觉得秦王的指控有些好笑,笑得有些嫣然。
“死不悔改,来人上刑!”公仪玉方声色一厉,呵斥道。
牢房外的守卫犹豫了,这叫上刑的人是秦王他们得罪不得,这被上刑的是驸马爷,还是启明殿下的驸马爷,他们也得罪不得。
这外边传启明殿下的手段狠辣果决,从不给人余地,若是驸马爷当真在大理寺牢里受了什么罪,启明殿下又在乎驸马爷,那他们就要去阴曹地府当狱卒了。
虽然这已经两日,驸马爷今夜也是被扣留的第三日了,始终不见殿下来访大理寺,摸不清楚启明殿下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驸马爷的,但是最怕就是万一一个在乎,那他们就完了。
见那些狱卒们犹犹豫豫,秦王声音忽地阴蛰:“你们都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属下不敢,只不过……”说话的一个狱卒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同僚拉住,狱卒抬头一看秦王像厉鬼一样的双目正瞧着他,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等木千青被捆于木架上,旁边燃着一盆炭火,烧得极旺,整个刑室闷热的让人直流汗。公仪玉方挥退了刑室里的狱卒,然后才走到刑具桌上,一手负后一手轻轻地放在桌上,看着对面的木千青。
“木千青,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你是启明的驸马也没有用,你看启明到如今可来看过你?不过若是你另有苦衷,本王也会向父皇禀明,保你一命不成问题。”
其实此刻木千青被旁边的炭火蒸得头昏沉沉的,并不是很能听明白秦王此刻说了什么,其中的意思又是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摇摇头,道:“我没有杀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秦王神色一狠,随便挑了一把薄刀便走到木千青的面前,在他的肩肘上狠狠地划伤一个口子。
因为刀太薄,那口子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绽开,就像是花瓣一样慢慢地盛开,血由慢而快地淌下,露出里面的肉理,甚至依稀可见白骨。
木千青痛得险些厥过去,又万分不幸的没有厥过去。正在热血带走他身上温度的时候,一道极烫仿佛被灼烧的热度覆在他的伤口上。
白皙的肌肤立即被铁烙印出一朵牡丹图案,血流的速度又慢了下来。那模样分外的香艳,香是人肉的香,艳是红牡丹泣血的艳。
公仪玉方似乎很满意地看了一眼那漂亮的牡丹图案,然后拿开了铁烙。他扣住木千青惨白的下巴,凑近了,盯着他开始涣散的琉璃目再问:“两天三夜,你对于罪行一律否认,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说,看来也是个聪明人。那么你当知道,本王对你没什么兴趣,你只要告诉本王启明为什么忽然出现朝堂上,为什么非要嫁你不可,或者承认杀那三户全是因为启明即可。怎么样?两条路,你任选其一,本王便能保下你,你想选哪一条?”
涣散的琉璃浅眸慢慢地聚焦在公仪玉方的身上,看见那张像极了睿风帝神色的脸上此刻再没有半分的像,阴冷残暴再不是什么无情无欲如枯井无波。
“千青想选第三条路。”木千青见公仪玉方凝了凝眉,似乎疑惑,忽地笑起,“为空桐死的路,望秦王殿下成全。”
他的笑,绝艳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