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龙体有恙秦王谋(1 / 1)
冬月来临,白雪仿佛棉絮一样落了一些,北襄城中屋瓦在晨间会结上一些霜,不多,偶有几处折过阳光,便会耀出绚丽的虹彩。
睿风帝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在这样的时节里盛装入了花轿,嫁与的是中台令欧治的嫡长孙欧卿岩。一双璧人,佳偶天成,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比之前成婚的启明殿下与青楼小倌木千青看起来般配多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对受尽艳羡的佳偶成婚,却很是遗憾地少了睿风帝的出席。让围观的百姓与参与婚礼的百官都微微错愕,但是这份错愕里,又有一些无奈。
因为睿风帝并非不愿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而是龙体实在支撑不住。
不知道为何,睿风帝的身体从启明殿下大婚之后便开始每况愈下,衰败的速度极为迅猛,仿佛一夜之间摧枯拉朽,夺去了所有生机。
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对于龙体为何忽然大恙,有两种说法争持不下。
有人说是因为陛下心绪太多导致睡眠不佳而精神萎靡,气血两亏的情况下,最终衰败了龙体。应当放下政务,好好卧床休息,修养气血。
也有人说正是因为陛下卧床太多,少有活动才导致夜眠不安,容易惊醒,最后亏败了龙体。应当多外出活动,少滞留屋中,不要太早睡,也无需太早起,调动身体机能。
这两种说法,两方太医争得面红耳赤也无一定论,最后睿风帝烦不胜烦,命大太监将之全部打入大牢,想到了法子商量好了再放出来。
众人惊恐跪地告饶,却还是无可奈何地被拖下去关押。
平乐公主府上,婚礼盛大,规模不输启明。只不过两个公主在朝堂上的分量却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是以在平乐公主的婚礼上,大臣们显得轻松多了。
欢声笑语,热热闹闹,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空桐也在席上坐着,同公主与宫中女眷一桌。乐少寒自然与周谨行一桌,比较有意思的是公仪坷,他坐的是秦王一桌,而秦王却没有与太子一桌。
这明显的势力区分,让人看得是胆战心惊,稍微懂得局势的人,都能从这秦王与太子分桌而坐,看出一些端倪来。
而今日出嫁的平乐公主,正是与秦王同母所出。
当一身喜服的平乐被喜婆牵出来,红绸另一边便是欧治嫡长孙欧卿岩。欧卿岩一副不甘不愿的苦瓜脸,让瞧着的人都心道,这人也真是大胆,就算再不情愿做这个驸马,也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啊。
空桐瞧着欧卿岩的模样,笑了笑,这不愿也不一定真就不愿,指不定以后就喜欢的紧。
她觉得以平乐的智慧要一个夫君倾心于己,只是时日的问题。平乐是个巧慧的女子,从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请入宫中多日,又能让康乐将自己留宿宫中,便可看出。
康乐与平乐可不是一母所生,若没点收买人心的手段,如何能令康乐如此听她的话。只不过如此巧慧的女子却有个不太明智的哥哥,否则平乐的身份只会更尊贵才是。
婚礼进入新郎留在厅中与众人饮酒,新娘回到房中静候的时候。
这才是婚礼最热闹的时候,众人争着要与驸马爷敬酒。也有人便这么想起了另一个驸马,敬酒时语气意有所指,就不知道指向的人是否在意了。
“卿岩兄,本侯敬你一杯,祝你与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公仪坷一杯饮下,见欧卿岩爽快地喝下后眉宇微皱,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娶公主不比娶寻常女子,卿岩兄日后好自珍重,莫要行差踏错,就算是为了心爱的人也不可,否则就算公主明知真相也不会纡尊降贵救你的。”
这作为亲哥哥的秦王正坐在一旁,公仪坷便像是酒未多饮先醉了一样,说起胡话。可是秦王还是秦王,没有丝毫的异样,脸色如常的严肃。
敬酒的人都凑了过去,身为欧治嫡长孙,公仪坷说的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他怎么会听不出,随即笑道:“若是卿岩自己做错了事,怎有让公主出面为卿岩解决的道理。侯爷说的没错,公主不比一般女子,卿岩日后不仅代表了欧家,更是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当更加自律言行才是。”
公仪坷笑笑,随后让出敬酒的位子,坐下自斟自饮。时不时瞧瞧另一边什么影响都没有受的宫中女眷一桌,心中自嘲,又为木千青苦了一苦。
乐少寒正巧背对着公仪坷与欧卿岩敬酒的场景,周谨行什么话都没有说,老老实实地吃菜喝茶,也没有去敬酒凑热闹。
婚宴结束后,几位贵人在众臣的簇拥下离开了平乐公主的府上。
空桐离开前,瞧了一眼跟随秦王离开的公仪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上,三更天时,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公仪玉方站在书桌前,神色极为紧张的模样,盯着书桌上的字条看了许久,像是能看出一个洞来。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去那面对着门而坐,侧对着自己的子恒。那个位子正好离烛光远,地上的影子老长,子恒放下茶杯的动作在影子上的显示如同一双鬼爪幽幽地伸过去。
公仪玉方道:“父皇今日连平乐的婚礼都没有出现,看来宫里说的消息是真的。”
“陛下圣体欠安,也不是如今才知道的消息了。消息里说皇宫已经尽在太子掌握之中,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子恒白皙的小脸隐在阴暗里,说话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可是万一消息为真,一旦父皇有个三长两短,皇位不就……”
没等公仪玉方说完话,子恒又道:“就算太子没有控制住皇宫,皇帝一死,皇位自然是太子名正言顺地坐上去,除非控制住皇宫的人换成殿下,再矫一份遗诏,这皇位才有可能是殿下的。”
“子恒,如今情况如此危机,你怎么还有功夫说这些风凉话,你曾答应过助我夺得皇位,你忘了吗?还是你要食言?”一脸紧张的公仪玉方此刻微怒地看去那阴影里坐着的人。
静默了片刻,阴影里的人起身,走到了公仪玉方身旁,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那只手白皙柔小,都不像个男子的手。
子恒小巧的脸上蒙着一层昏暗的灯光,柔和的眉目仿若含情一样,他对秦王说道:“殿下这么着急,如何成就大事,皇位若是容易到唾手可得,又怎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江山白白葬送性命?”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不急,他怎能不急,若是父皇真的崩了,太子便会立即继承皇位,自从三年前大夏国的事情开始,他就发现太子不像原来的软弱模样了。
他花了数年在朝堂建立的威严,近几年已经在太子越来越锋芒毕露下所剩无几。子恒让他不急,他如今怎么能不急,此刻当真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别忘了,我们还有启明殿下这张王牌呢。朝中大臣,掌权的就那么几个,还都是看着启明殿下长大的,多少都曾教习过公仪空桐,所以她这个公主在朝堂上的力量,可不输你与太子。”
“那又有什么用,应你之计扣了木千青在大理寺牢中,可是公仪空桐有一点反应吗?听眼线说,她甚至在府中听起了戏来。本王看她根本不在乎那个木千青。”
“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最奇怪。”子恒收回了搭在公仪玉方肩上的手,捻着一缕发,双目发怔地望着烛辉,“木千青可是她自己要嫁的驸马,就算不是怎么喜欢,也不至于做到不闻不问的地步。殿下别忘了,启明公主当初是个多么霸道的人,可不是几年修生养息就能改掉的,若是改掉了,又怎会亲手杀了梦星宫挡路的宫婢,又怎会一个不快就将整个府的奴才全换了。”
“说到她那次将整个府中的奴才全换了,本王就不快,好不容易安□□去的细作,如今就只剩下一人。”公仪玉方愤愤不快地道。
子恒听罢后,瞧着秦王的脸色笑了笑,也不知他的笑意里究竟什么意思。随后他才又说道:“殿下有何好气的,那些细作就算是待在公仪空桐的身边也了解不到任何消息,留着也不过是个隐患,如今被她这么一番处理掉了,不是方便了我们吗?”
“可是,你说公仪空桐有用,如今她对于木千青被困牢中无动于衷,公主府上又没有足够的人手让我们获取消息,这人要怎么用?”
“殿下莫急。”子恒又笑着为气愤不已的秦王抚背,“要想用公仪空桐这样的人物,自然要徐徐图之。她既然要表现无动于衷,对木千青毫不在意的样子,所幸我们便让她装个够。这件事子恒已经派人去处理,殿下稍安勿躁。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做决策的。”
“什么事?”愤愤的表情还在,公仪玉方听了子恒的话又疑惑了,侧目看去他,见那小巧白皙的人像一只小狐狸一样让人看着心动不已。
“殿下,南周那边已经部署完毕了,既然殿下担忧太子控制皇宫,一旦陛下驾崩,一切都回天乏术,何不先发制人,到时候殿下也有足够的筹码与太子对抗。”一遍替公仪玉方顺气,子恒一边慢慢地说道。
公仪玉方听后,沉目想了很久,他自然明白子恒的话事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本来他们便筹谋许久。最后,公仪玉方点了点头,从后方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两件东西,一齐交付子恒手中。
“这两件东西子恒都当收好,本王只相信子恒,这件事还当子恒亲自去办为好。”公仪玉方郑重其事地说道。
子恒接下后,冲着公仪玉方笑了笑:“殿下放心,君臣再见,希望那时子恒能唤殿下一声……陛下。”
黎明将至,城门为一人而开,开门的城卫毕恭毕敬,想必是什么大人物。只是那人物背影清瘦,戴着一方帷帽,遮去了全部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