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七年轮回人世苍(1 / 1)
禽风寨里,宫一昏迷后,屋中很安静,向南枝不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看了一眼屋里另个清醒的人,心道:“他怎么不叫了?难道是知道空桐醒后,他必死无疑,绝望了?”
向南枝将公仪坷口里的那团布扯了出来,解了他身上的绳索,见他还是不说话,便深觉稀奇了。
“怎么?这是知道空桐将醒,绝望了?不求生了?”向南枝心情有点好。
“哼。”公仪坷发丝凌乱,轻哼一声,这一个多时辰来,第一次面带鄙夷地看去向南枝,“少师大人就这么确定你的药管用?”
向南枝对于他的鄙夷神色也不气恼,反而笑道:“你应该知道空桐的另一个位武学师父是谁吧。”他笑着喝了一口茶,“这药是渊古老人给的,何况还是出自天药娘子的手,你说管不管用。”
两人说话似乎都极为自信,只是各自心中却都不是面上那么回事。
向南枝虽知道这药能解百毒,却不知道那个叫奈何的东西是不是一种毒,更何况这药他是真的存的有些久了,当初一身尸血侵染,也不知有没有变味,变味到还是其次,只要不变了疗效就好。
公仪坷本是相信千青下的奈何,世间难有人能解的,但是听见向南枝说着药丸出自天药娘子之手时,他便不敢这么确定了。
因为天药娘子便是千青的娘亲,千青一手使香用药,乃至武艺都是传自他的娘亲天药娘子。所以那出自天药娘子的药丸,极有可能真的能解空桐身中的奈何。
公仪坷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笑得像是要吐血的模样。
向南枝饶有兴致地瞧了两眼,然后便更加笃信这药管用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天药娘子是谁,也更是不知道天药娘子与他之前纠结的木千青竟然是母子关系。
“公仪坷,我说空桐曾经待你不薄,就算你拒绝了做她的驸马,她依旧信任你,将冥阁交到你的手上,当初你究竟为何背信弃义,置空桐的命令于不顾?”
向南枝是笑着问的,只是笑得有些寒,没什么友好的意思。
公仪坷沉了沉眸,随后答道:“这个问题,何不等空桐醒了自己问我。”
七年前,公仪空桐到了陵南其实是可以问的,为什么没问,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可是后来空桐便被千青下了奈何,失去了记忆,他再问也没有意思了。
如今空桐吃下向南枝的药,恐怕醒后便会忆起一切,到了那时,她会不会问呢?
公仪坷侧目看去床榻处,那个一头冷汗、安安静静躺着的人。
屋外一人隐在阴翳里,没有任何表情,瞧不出一点活人的模样。他也在等,等主人唤他一声名字,当年在街上,一身被乞丐揍出的伤,主人带他回去后,问他是否想要待在她的身边。
他点了头,随后主人命他跟公仪坷离开,去陵南参与冥阁的训练,等到训练成了一个合格的死士,便可以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当他真的成为了一个无比合格的死士时,主人却不在北襄了,下落不明,冥阁那时刚刚集结完备所有人,可还是迟了一步。
再见主人的时候,她躺在木公子的怀中,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像个娃娃。之后他知道主人失忆了,不记得曾经对他的承诺,没有主动将他叫回身边。
不过,没关系,他还是回到了主人的身边,保护着主人的安危。这是他在那个漆黑肮脏的巷子里,瞧见主人朝他伸出白皙小小的手时,便深埋心底的愿望,如今已经实现。
古又的眼睛一直一直望着公仪空桐所在的房间,没有一丝移动。
直到一声低沉、幽暗的唤声:“古又。”令得他又想起了漆黑肮脏的巷子里,那双明亮无比的黑眸没有一丝杂质。
古又迅速冲入屋中,情绪从未有过的激动,单膝跪在床边:“主人。”
“杀了木千青!立刻执行!”依旧平躺在床上的宫一,睁着一双漆黑幽深的铜铃眸,像是不能见底的深渊,脸色苍白。
这是她的第一道命令,清醒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杀了木千青!
立刻执行!
古又没有迟疑,点头道:“是。”又迅速地离开了屋中。
屋内另外两人这时才忽地惊醒,空桐醒了,并且恢复了记忆。不过须臾,公仪空桐已经雷霆手腕做出了自己残忍的决断。
不管这七年来木千青对她如何的百般呵护,不管这七年来她是否无声无息地爱上了他,不管这七年来她多少次产生与他携手一生的念头。
她都不允许,不允许他如此欺侮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提线木偶般操纵着她的行为。
他以为自己是谁?爱她?以爱之名,便可以网织一个虚构的空间将她深困其中?以爱之名,便可以无视她的意志,控制她要走的路?
木千青,公仪空桐说过,若是令她记起那日的屈辱,必定要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空桐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视线里依旧没有焦点,她方才恢复记忆的过程太过痛苦,所有的痛苦一起袭来,母后的死,父皇的死,皇叔的夺位,木千青的欺骗。
她在那昏暗中差点想要长眠不醒,差点想要放弃这个光明又黑暗的世界。可是她最后还是醒了,她要让所有施加痛苦在她身上的人都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公仪坷,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当初的事?”空桐转过身,面对着公仪坷,坐得很随意,笑容甜甜的却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公仪坷从晃神中回来,心道空桐还是问了,随后低着头道:“殿下七年前,在千仙阁中遇见我的时候,为何不问呢?”
为什么不问,因为她那时候坚信公仪坷已经背叛了她,乃至于冥阁都可能被他收归己用,所以她不问,可是如今问了,是因为什么?
因为七年来,作为木宫一的她看得清楚,公仪坷依旧在为她掌管着冥阁,古又也回到了她的身边,所以她如今才会问。
因为不信,所以无需要答案,因为信了,所以才会问原因。
可是此时的空桐心情极为不佳,公仪坷真的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她耍嘴皮子的。
只见一阵风过,空桐一脚踢去,直中公仪坷的腹部,人成一道弧线砸去墙上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匍匐着再没有力气起来,甚至大声说话。
收了腿,空桐站在原地定了定,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公仪坷的面前,蹲下身,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痛苦的脸,风流得笑着问:“再问你一次,是否要解释一下当初的事?”
向南枝在公仪坷被踢飞后就站了起来,有些发寒地站得很直,这么久了还没见过空桐这么生气的模样,咽了口唾沫,他开始有点同情公仪坷和那个木千青了。
“咳咳、咳咳咳。”公仪坷弓着身子,跪在地上猛烈地咳起来,最后一声重咳,咳出了一口血,喷了一些在空桐衣服上、手上。
空桐皱眉,凝了一眼手上的血迹,松开了公仪坷,站起身,染血的手一展,对身后的向南枝道:“布。”
向南枝愣了愣,随后会意地扯了一块床帏将空桐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擦的时候没感觉,擦完了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怎么这么像小厮,或者空桐以前身边的太监宫婢?
可是他现在可不敢与空桐争这些东西,于是擦完后,他虽心中嘀咕,还是乖乖地又站了回去。
地上的公仪坷,咳了一阵,终于舒坦点了,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一点都不念及这七年来的相识情分。
公仪坷像条蠕虫一样,一点点地挨着墙挪了起来,站起后依旧微微弓身,那一脚踢在腹部,他又一点防备都没有,最柔软的地方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狠的,根本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恢复。
“当时千青的母亲死于江湖正道的围剿,千青一个人面对众多敌人,我便私自做主派出了冥阁的人去保护,当时想着也算是对冥阁能力的一场试验,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殿下刚好在这个时候要求集结冥阁人马赶去北襄。那时候冥阁人散布江湖中,暗中除去对千青有危险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召集,等召集的时候,已经晚了。”
公仪坷垂着眸简单的说完,公仪空桐凝眸看着他,平平的唇线忽地弯起,弯成一个半圆的弧度,她那双铜铃目中黑的不见一点光。
“保护一个木千青需要整个冥阁倾巢而出,千户侯好大的手笔,本宫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人,坷哥哥真是一个勇敢无畏的人,只是若不是一个情痴便好了。”
空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一双黑眸中似乎燃着鬼火一样的森迫。
向南枝在一旁,在宫一这不长不短的一句话里,就打了好几个哆嗦。而腹部依旧疼痛不堪的公仪坷,听出了空桐语气中的讽刺与不全信,但是她没让他再说,便是不需要他再多做解释了。
他知道,以空桐的性格,必定要自己亲自查的才能完全相信,绝不会听凭他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