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上)(1 / 1)
秋渐凉,承欢爱在院里看月亮的习惯却不改,小如进屋拿了一件厚衣服,问道:“小姐,进屋去看吧,推了窗一样的看。”
承欢默然,半天方开口道:“你出门半日不回,看他去啦?”
她当然知承欢问的‘他’是谁,支吾道,“三爷府门前挂了白练,我并不能进去,我只远远见他送了客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她嗯了一声。福康安母亲去世的消息她们也得到一段时日了,想来这阵子他必忙得脚不沾地,没空来见她也是平常。
她仰头望天,目光茫然。
小如忽地心疼,“小姐,你别怪我多话,三爷这时忙到这样,你便这么嫁了,这恐怕......”
她轻轻叹一口气,“我便是给他再多时间,他也是一样的。将来,将来他要恨我,唉,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傅公府多少美貌姬妾,恐怕他早把我忘啦。
小如听她话音哀婉,不忍再多说,只得宽慰她道,“孙公子也算个好人了,就只怕日后三爷闹起来,那怎么得了?”
承欢淡淡一笑,道:“我总也要嫁人的,他又怎么会闹呢?师出无名,他不会的。”
“奴婢是怕三爷伤心,那小姐必然要跟着伤心的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等我成了亲,必要搬进孙家,山东路远,你自跟着福来去吧。”
小如猛捂嘴,神情极讶异,“小姐,你,你赶我走?奴婢是太爷拨了服侍你的,这辈子是跟定小姐的。”
她不由想,如果还在外公身边该多好,若不进京不识得福康安,哪有这么多烦扰?承欢轻轻地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京啦。”
“小姐,你去求了主子放你回去吧。我们回了太爷那里,永远不踏足京城,只当没来过好不好?”小如孩子心一起,忍不住拉了她衣袖央求。
承欢在她手背按了两下,“爹永远都不会放我回去,除非是我死了。江南文人墨士极多,放了我去,事情会被渲成何样谁也不知,爹爱惜名誉,永永远远也不会放我回去。没关系,我跟了孙免去山东就是。”
乾隆将她指给了广西布政使孙士毅之子孙免。孙家老家在山东,孙免只在山东谋个闲职,他书读得不错,前年中了进士,武艺也说得过去。重要的是他老子在朝中与和珅能打交道与福康安的父亲傅恒也算交好。乾隆是细思颇久才指了这门亲事,为的是百年之后,这小女儿不受朝堂事的任何牵连。承欢能不能理解,他已顾不得了。
孙免只知这门亲事很要紧,承欢真正的身份却不知,做媒的和珅和中堂只说她是两广总督李侍尧的义女,但他看的出李侍尧对承欢恭恭敬敬,绝不像一个义父对女儿的模样。但既是和珅保了这个大媒,孙家便不做二想了,这些日子,孙免时不时会去承宅看望承欢。他家远在山东,这一回名义上是陪父亲进京述职,实际便是来瞧这位未来夫人。乾隆更是拉住他手谆谆嘱咐道:“那女孩对我爱新觉罗家也是有恩的,你多去望望他,年轻人多养养感情,往后娶回家去可不能亏待了。”
亲见乾隆帝,孙免也是激动,见皇帝笑着嘱咐自己,说不出的慈爱温和,却毫不失威严,不禁为之心醉,忙答应道,“圣上放心,孙免不会亏待了自己,未来的妻子。”
乾隆看他脸微微一红,不禁笑了,“乖孩子,乖孩子!我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就给了你吧!”
孙免一惊,似觉哪里不对,却又挑不出什么。
拜别皇上以后,和珅便领着他去承宅见承欢。他头一回见承欢便被惊到,心道人世间竟有这般姿容的女孩。陪着的和珅笑着扶住他,道:“孙大人怎么这般害羞啊?”
他微有些不好意思,定了定神,冲承欢笑了笑。承欢认得和珅,想来跟着来的便是她未来的夫婿了,便抬眼打量了一下,见孙免脸色微红,看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长相上是很好的,微微颔首。
和珅寒暄了两句便溜了,留孙免在这儿与承欢说话,孙免颇有些害羞,只坐了半日,沉默居多。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之后他来得很勤,慢慢地也能与承欢有一搭没一搭聊聊闲话。
这一天天色并不很好,承欢正在屋里看书,小如进来道:“小姐,那位准姑爷又来了。”
小如认准了承欢是要嫁给福康安的,对孙免便没什么好颜色,好在孙免并不计较。承欢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忿,并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你请他进来就是了。”
孙免被带进来,许是受小如影响,默坐了半天不语。
承欢笑:“又来我这白坐坐?”
孙免才跟着笑了,道:“承欢,我是跟你道别来的,我爹他述职完了,不日要回广西,我也要回山东去了。爹说,回了山东,便快马加鞭地抬了聘礼来再请你一块回去。”说到后来,只是笑,一直被袖子笼住的手才伸出来,递了一枚湛青碧绿的手镯,只放在桌上,低声道,“爹说这是定礼。”
承欢一怔。她待孙免向来温和,虽说知道这人就是未来夫婿,而实则与对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持重有礼是真,但也陌生客气,这样一份大礼当面拿出来,倒叫她一时惴惴。她怔了一下:“这么快么?”
孙免敏感地从她的神情里察觉了什么,低声问:“承欢,你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也没什么。你别,别多想。”
只听他道:“我知道你必定是个身份尊贵的姑娘,皇上还亲自嘱咐我要好好待你。我原还担忧,见了你以后,只觉你很好啊,”他口齿并不太灵活,承欢听他赞得她诚恳,不禁莞尔,听他又缓缓地道,“你如有了心上人,不愿意嫁我,那我去跟和中堂说,否则要你背井离乡离开这繁华京都跟我去山东,未免委屈了你,皇上也必定怪我。”后半截话他却不说,只静静等她裁决。
承欢来京多年,一口京片子早已说得很溜,从口音上断听不出她是江南人士,是以孙免以为京城便是她老家了。这位准夫婿对她的估判显让她更加心情不佳,语气便有些冷冷的,“你别要多心,这几日就要走了么?”
孙免点头。
“那这镯子是你爹叫你送我,还是你要来送我?”
孙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爹叫我送来,我母亲去世的早,这镯子一直是在爹那儿保管的。”
承欢心里一惊,听他的意思,这镯子该是孙家传家之物了,抬眼细看,见那镯子隐隐发光,端的是件宝物,她从小见惯珍珠宝物,并不以为意,但这对孙家意义又不同了。但见孙免神色郑重,一时确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拒绝,加之孙老大人已介入此节,坚不肯收下,不过徒引人疑。微定一定神,她道:“这些日子倒也没见过令尊,算来是我的失礼了,我就陪你去城里逛逛,瞧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买来送你带回去吧。”
听她的意思是要回赠一件东西送与父亲了,孙免点头,脸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