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十五章 离戈（三四）（1 / 1）

三

唐军兵分两路，自江夏进发，兵锋直指扬州。

沿途还算顺利，如果不算吕同率领的小股部队的不断侵扰的话。

唐东来进兵太急，军马未曾得到一丝喘息，再又青衣楼不断侵扰，晚间军士们枕戈待旦，生怕一不小心夜里便被杀却，一时间人心惶惶。而眼见战线太长，粮食又接济不上，军内士气萎靡。十分恼人。

这些事大家都给唐东来说过，奈何不听。有一次唐十三去说，反倒被骂：“你以为老夫人夸你几句，你就真是满腹韬略了？”自此也再不敢说。

唐军好歹是到了扬州城下，这边青衣楼早已等待多日，城上擂木炮石，箭支衣甲尽皆整修过。城墙早已加固，粮草也十分充沛。所以唐军猛攻数日，毫无成效，空折了无数性命。然而不打不行，因为吕同那一支兵马在后方不断骚扰，这当口又不断侵袭粮道，粮食供应本就艰难，那堪吕同的一再上下其手？所以不得不攻。所谓进不得，退不得，实在难受。正当唐东来正要认真考虑大家的建议，是不是暂且退兵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却说又猛攻了数日，城下已经是尸骨成山；城墙上满是血迹，就像用巨笔皴下来的，原来是被打死在城墙上的尸体跌落下来时的沾染。而西门吹花虽然顽强，毕竟兵力悬殊，所以渐渐城上便有了破绽。这一遭，又一番猛攻之下，眼见城破在即，西门吹花率军逃入大江，乘大船遁入了洪泽湖。

唐东来大喜，又接到线报，道是另一路水军几日后马上便到，正好乘此机会修整军马。

唐十三却忧虑满满，这一日终于又忍不住面见主帅道：“侄儿有一言想禀告，思来想去，实在不敢不说。若有不当之处，愿担责罚。”

“要讲便讲，啰嗦什么？”唐东来不耐烦。

“侄儿觉得，此时恐怕有诈。我们的大船来的这么巧，路上也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是专门为我们送船，让我们去追他们。”

“哈哈哈哈哈。”唐东来大笑，“贤侄倒也是可爱得紧。西门吹花兵力甚少，拿什么截我们的大船？这当口分兵是大忌。之前他们其实没多少人，只不过是骚扰一下，便把你们吓破了胆。你说他们来得巧，然而殊不知正是他怕被两面夹击，提前逃跑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西门吹花早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唐东来挥挥手，“下去吧。”

过了几日，唐门的大船果然如期而至。

“沿途顺利么？”唐东来问。

“承蒙主帅惦记，一路无事。”

“你们经过南京，可有什么动静？”

“南京诸世家，都在城头看船。尽皆作壁上观。”

“哈哈哈哈。”唐东来大笑。

“老夫人说，即便是他们闹翻了，虽然其他家族会投靠我们，但林家依然会出手。现在看来，连林家也都是软蛋。”

四

在后来的几场比试中，情势急转直下，青衣楼只赢下两场。一场是中岛嘉兰硬打下一场，然而下一场也是输了。沈雪晴靠其暗器高明，赢下了唐秋原，不过随即败给了唐千里。而后文怀香为唐海北击败，风神秀再次出战，却败在了唐万山手上。

到目前为止，青衣楼尚有潘月柳、潘月泉、殷离落三人，唐门却有唐海北、唐千里、唐万山、唐载道四人。不过可安慰的是，这边三人全未曾出战，体力尚是完备，对方虽有四人，然而或多或少都所消耗。

西门吹花的神色极端冷峻，不过仍是安慰大家，毕竟战斗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殷离落站到了战场上。

大月儿、小月儿是压轴的一场。己方二对一，面对任何一个人都有十足的胜算，但是面对四个人车轮战就很难讲了。而自己的任务就是不求速胜，而是尽力消耗他们。一念至此，殷离落已经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唐千里。唐千里对战沈雪晴的第二场，赢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等于全力出场。毕竟，沈雪晴精于医术、暗器□□，真实武艺还要落下一筹。这一场殷离落打得颇为吃力，眼见落败之际，唐千里忽觉身上奇痒难忍，然而一边还要面对殷离落的凌厉刀法，十分难过。忽然看到沈雪晴在台下笑，心中一个激灵。当时他击败沈雪晴时，十分得意，沈雪晴却道：“但愿你能笑到最后。”现在终于明白了这话的用意。

想到此处，心内一阵恶寒，谁知这药痒到后面会是什么？更可怕的是，她对自己下了毒，自己竟全无知觉？又想也许正是她用的这种看似无害的药物，才不至于既不引起警惕又能让后来者取胜吧？真是太可怕了。正寻思着，忽觉颈上一阵冰凉，不知何时殷离落的弯刀已经架上了脖子。这自然是输了。

殷离落这一局赢得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禁有些不敢相信。然而还没容她高兴，下一个唐万山便来了。

唐万山武艺与唐千里伯仲之间，不过之前与花晚零动手之际打了许久，殷离落曾在底下观看，熟悉他的招式，又兼他与风神秀打过一场，至此动作速度又不如以前。所以殷离落倒也不怎么怕他。

殷离落这次倒不求速胜，只是极力施展步法，游走攻击。双方进退许久，都没占到什么便宜。然而比武一事，远不是好勇斗狠就完了的，打过多少次，有多少经验更重要。这一点殷离落就远远不如唐万山了。唐万山见殷离落的打法早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小心提防，只乘她的一个小破绽一击而中。殷离落虽然躲得快，胳膊上仍是血淋淋一个口子。唐万山哪肯错过这个机会，快速跟上攻击，殷离落却不躲。猱身而上，眼见唐万山持剑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胛。殷离落一笑，长刀早不在手里，不知何时换上了一把匕首。唐万山豁然明白，却已经晚了，小腹上被结结实实捅了一刀。

这一局自然是殷离落又胜了。而唐万山挨了这一刀，一条性命去了八成，虽然回去后极力救治，几个月后便死去了。不过这是后话。当时殷离落却也受伤不轻，浑身上下尽皆浴血，下台简单包扎下却又下场了。虽然诸人苦劝，却又哪里肯听。

“若我现在下了，一休息，肯定上不去了。胜败攸关，多拼一点是一点。”她说。

西门吹花默然不语，虽不情愿，却只能承认她说得对。

这一场，殷离落对阵唐北海。

唐北海身型颇高大，对比之下殷离落便更显瘦小。上台来，唐北海却先对殷离落鞠了一躬，道：“唐某在台下看姑娘动武，深感佩服。”

殷离落也还了一礼。

唐北海又道：“在下本不该再与姑娘相持，然而如果相让，只怕反倒是看轻了你。”

殷离落称谢。

唐北海拔刀，“在下的刀乃陨铁所铸，坚固非常。名为铁牙。”

殷离落道：“我的刀，出自家师手泽，名之为‘离戈’。”

唐北海点头，“今日所有人都会记住你，和你的刀。”

殷离落笑笑。也拔刀。

这一战打了许久，殷离落眼见得几次无法支撑，想到自己倒下去便只有大月儿小月儿保底，便又咬牙撑了下去。然而数次之后，伤口崩开，一走一个血脚印。西门吹花走在台前站着看，几次想喊，又不敢。只能干看着。

那边厢唐老夫人却道：“你看那青衣楼主，要心疼死。为这些姑娘整日昏头昏脑，怎么得天下？”

正说着，时光却一点点过去，眼见得要一个时辰到，便打平了。唐北海一声断喝，这一刀用了十成力。

殷离落拼劲全力抵挡，眼见是不成了。唐北海又加了一把劲，却忽觉一阵大力爆出，只听得一声凤鸣，一头巨大的凤凰飞入天际。

诸人正在震惊之际，卫夫人的声音传来：“一个时辰到。本局平手。”

原来西门吹花为求胜，在比武前夕传给了她们凤武玄功。本来修炼玄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然西门吹花拼得损失不少功力，为她们冲开了经脉，一时间得以功力暴涨。原来这凤武玄功修炼经脉与其他武艺有不同之处，所以初始修炼时能够借助拓展经脉而功力大增，后期却就慢了。这也是风神秀诸人开始时能屡屡获胜的原因。

殷离落战平了唐北海，下一个是唐载道。她的目的反正是消耗敌方功力，现在是最后一人，也就无所顾忌，所以一上来便拼尽内力一刀尽情劈下。唐载道躲闪不及，只好硬接，上来便拼起了内力。最后殷离落终于不敌，如风筝脱线般飞下擂台。后面潘家姐妹对阵两个重伤的对手，再无悬念。全场比武至此结束，青衣楼红袖武士险胜。

却说凤凰林家自然也看到了殷离落的武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容易耐心等到比武结束，终于来兴师问罪。原来凤凰家族的武艺向来不准外传，西门吹花少时也是性命危在旦夕，才蒙母亲传功的。这次又因为这件事跟母族闹翻，双方在万梅山庄大吵了一架，彼此一拍两散。

唐老夫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苦心孤诣这么久，你们的联盟，还是破裂了。

几天后，江湖传出消息，陆小凤赴西域查案身死，西门吹雪赴西域调查。

又两日，唐门大举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