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九章 南下(一、二)(1 / 1)
一
龙从云、吕同并数十名黑衣卫昼夜不停直往南疆行去。他们从青衣楼总舵扬州出发径往西南,过了长江,便是吕同江南三十六楼的堂口。这一日却到了江夏,正是江南一带的总舵。吕同声言这一路行来马不停蹄,人困马乏,提议在江夏多将息一日,这里正是他的地盘,更何况这提议也合情合理,龙从云自然一口应承。不想第二日动身的时候,龙从云回顾四周却见黑衣卫中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吕同本就不相信龙从云,而西门吹花遣去的数十卫士虽然武艺高强,真到了南疆,即便真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些人也是不济事的。更何况,这些人是否果然靠得住,也是难说。倒时若身边连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那就抓瞎得很了。这么做自然难免遭致龙从云怀疑,不过自己去本来也是监视他的,大家早已是心照不宣,只是各自不说罢了。龙从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面上笑笑,也便过去了。
却说吕同又带了一批可靠的好手,暗中将一众事宜安排妥当,好生将诸下属叮嘱了一番,这才心下稍安。一干人再次启程往西南行去。
再往前进了湖南省,便是到了龙从云地界,吕同暗中叮嘱各位加紧戒备。龙从云却忽然叹道:“吕兄,咱们好歹也是曾经共患难的,何至于此?”
吕同冷然回敬道:“可惜你龙兄只可同患难,难以共富贵。”
“你兄弟说话还是这样子啊。”龙从云笑道。
“看来到了你地界,你胆子变大了不少啊。”吕同道。
龙从云笑笑,没再答言。二人呛了这几句后,各自都有了些戒备,吕同更是时时刻刻提防着,行事万分小心。不过还好一路无事,就这样一直到了零陵境内。零陵是南方各楼总舵,眼见着就要到南疆罂粟地了,诸人连日赶路甚是疲乏,便又在此暂且歇下了。吕同却难能休息,只有更加紧张的道理。夜里打眼望去,夜色里不断有兵士穿梭,人来人往却悄无声息,空气中隐隐然有杀气蒸腾。细看去,驿馆周围已满是劲卒。
吕同冷笑了两声,扬声道:“怎么?刚回到老巢,你就捺不住气了?”
陡然有无数火把亮起,如游龙出水。龙从云嬉笑着从火之森林中走出。
“吕兄,任你带了多少人,到此都终归无用的。我的意思你该明白。别固执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还真不明白。”吕同翻着白眼道。
“装糊涂?好吧。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西门吹花的主意,你也听了,那真是送咱们入死路。咱们一起举兵,反他娘的?如何?”
吕同又冷笑:“你似乎该叫他总楼主吧?”
龙从云一愣,继而大笑:“没想到这才几日,你便被他笼络住了?”
吕同仍是白着眼睛看天:“西门楼主虽然有些鲁莽,不过那法子也不能说不可行。他还给你那么多银子,可见是真心的。倒是你,他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南疆这些年攒了多少钱?区区一年,还需要总舵补给银两?这些兄弟都是出生入死多少年的,死在战场上罢了,可是跟自己人打,死了。图什么?”
龙从云收起笑容,道:“看来你还不明白。你现在是在我这儿,不合作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以为你合不合作,我真的很在意么?”
吕同反倒笑了:“是么?我在江夏可是安排过的,如果龙从云反了,便让他一出湖南,便折一半!”
龙从云却毫无畏惧之意,并且一点点惶恐和吃惊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老兄啊,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二
寥落棋声里,西门吹花忽问:“先生,如果龙从云反了如何?”
许道渊微抬眼,问:“楼主为何这么问?”
西门吹花叹了一口气,道“风姑娘她们回来了,都说我逼龙从云太紧了。”
许道渊反问:“若说是龙从云真反了,楼主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现在我们似乎该做些准备才好。先生以为如何?”
许道渊静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属下会安排。只不过现在他并没有反,我们也只是猜测,似乎也不宜太过声张。”
“那这就劳烦先生了。还有一桩事,如若龙从云万一对吕同下手,只怕江南三十六楼也难保了。”
许道渊闻言止住了棋,道:“其实这也是属下担心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没有楼主之令,即便是总管,也无权擅自调兵。不过……”
“不过目前我乍一登位,军心未稳?”
许道渊微点点头。
“依先生来看呢?”
许道渊道:“江南各楼虽说向以吕同为首,其实也不尽然,各楼主都有自己的算盘,更是暗中有许多小山头。所以退一万步讲,万一龙从云害了吕同,江南各楼群龙无首,必然作壁上观,不足虑也。只要我们在前期顶住南方军队,江南必然倒向我们这一边。不过楼主也莫要指望他们会为咱们扛住南军,当今之际,咱们只有秘密过江,稳住江南。不然,一旦龙从云北上,到了江南,则形势对我们定然大大不利。”
“如果吕同也反了呢?”西门吹花沉吟许久,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许道渊眉毛一挑,道:“不会的。一个人要甘冒大险做这掉脑袋的事情,一定是反叛会带给他更大的好处。可是即便造反成功了,总瓢把子还是龙从云的,顶多给他做个总管。可他已经是总管了,何必呢?并且,吕同是个爱护属下的人,不会轻易让他的下属为龙从云卖命的。更重要的是,”许道渊意味深长地说,“吕同的妻儿老小都在江夏,这可是咱们触手可及之地啊。”
许道渊注意到西门吹花轻轻皱了下眉,又笑道:“即便楼主不这么做,吕同也是会担心的。”
西门吹花点了点头,又问:“可是他现在在龙从云手里啊。”
“龙从云不会杀他的,”许道渊淡淡地说,“除非他想彻底跟江南各楼为敌。”
如此,二人大致商定了行事计划。接着便秘密调集兵力,安排陈慕长以查勘新法实施事宜为由先行南下,意图稳住江南各位楼主。然而,当两日后陈慕长带着一彪人马南下过江之际,却遭到了迎头痛击,双方激战数个时辰,对方人数众多,陈慕长力战不敌,引军而还,所带军士,三丧其二。消息传来,江北诸楼尽皆大惊。
原来江南诸楼已经反了。
西门吹花坐不住了,便要引军南下。然而又被诸人劝住了。
许道渊说:“算算时间,吕同此时根本不可能回来,想必江南诸楼受到了龙从云蒙蔽。也许他拿住了吕同,先用吕同的名义发号施令也未可知。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出兵,那么江南诸楼只怕会被逼着叛乱。”
“那先生看怎么办好?”
“不如先派人过江查清楚情况再说,在此之前,咱们据住长江天堑,亦可保全江北。”
“不可!”风神秀道。“现在敌众我寡,久战对我们不利,现在江南诸楼看起来只是阻我过江,若是时日久了,龙从云准备停当,发兵过江。青衣楼难保。”
西门吹花连连挥手:“如果说他们受了蒙蔽,那么我们现在发兵,即便取胜,也等于是杀了自己人。不知者不罪,我们还是先派人过江打探情况吧。”
“好。我去!”却是潘月柳。“我有位姐妹,给第四十八楼楼主作填房,我去找她打探打探。”
风神秀本还想再说几句,然而看潘月柳应承得这么快,并且西门吹花又固执得很,并且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于是也便不作争辩了。
西门吹花遣了几名卫士跟随潘月柳南下,又取了总舵主金牌一面给潘月柳做信物,以备不时之用。对岸防范严密,一行数人化了妆,沿江东下绕了百里才得以过得江去。
再说潘月柳走后,双方各自屯兵江岸,遥相对峙,谁也不敢首开战端。江面已经被封锁,过往商船尽皆停运,两边都聚集了大批客商,怨声载道。当然也有些客商等不及绕道下游过江了,不过还有许多客商仍是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在港口等待。此时,西门吹花等人也已经带人来到黄州一带驻扎。黄州对面是武昌,再往西走不远,便是江南大营总舵之江夏。
却说潘月柳已经走了好几日,并无一丝消息传来,西门吹花不禁有些担忧,日日去江边巡视。然而江面一望无际,白茫茫一片,除了两岸桅杆如林,望出去更无只木片板。夕阳西下,这一日眼见又要过去,忽然隐隐有金鼓之声,西门吹花极目望去,只见远远地水平面上浮出片片白帆,当前一艘大船破浪而来,有大旗迎风舞动,上书几个大字:“青衣楼副楼主吕。”
妈的,吕同反了。西门吹花心里默默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