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八章 变 法（二）（1 / 1）
晨光熹微中，西门吹花走出小楼，庭院里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尽皆宿醉未醒之人。西门吹花运了一口气，仰天一声长啸。群豪尚在睡梦中，忽闻一声龙吟般长鸣，尽被从地上震起。连同殷离落和花晚零，本是刚刚睡下的，这下又被闹醒了。
西门吹花看着众人惊慌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莫睡了，我要跟你们说几件事。”楼主如此儿戏，群豪尽皆无语，不过也只能随着他慢慢向议事厅行去。
西门吹花差侍卫给群豪先上了茶，诸人喝罢这才慢慢醒转来，看起来脸上酒气睡意也渐渐有些褪去了。西门吹花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了。
“诸位，”他说，“我首先要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对于青衣楼的了解，平心而论，比我要深。那么你们谁跟我说说，这个楼子，是做什么的？你们又为何入青衣楼？”
群豪一时惘然，却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门见无人说话，问：“慕长，你说，你为何入青衣楼？依你看，青衣楼又是为了什么建立的？”
陈慕长道：“禀楼主，咱老陈当年是街边的混混，没吃没穿，天天喝酒打架。后来撞到我第七楼的楼主，被痛打了一顿。不过咱楼主见俺老陈被打也不哼一声，所以带咱来这青衣楼来了。要说为啥，有吃有喝的，那是比当混混好过得多了。”说毕大笑了几声，颇粗豪。
他一说罢，底下不少人响应，逐渐又有人来讲，所说的也是大同小异。
西门吹花想了半天说：“可是你们没有人告诉我，青衣楼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比如丐帮，丐帮都是乞丐，他们虽然贫苦，可也忠义，总是抵抗北方的强寇。这少林武当本也不仅仅是学武，为的是参悟佛法真经。那咱们这又是为的什么？”
这下却又是无人作答了。许道渊这时却才走出来了，道：“这下我却是明白楼主的意思了。老朽想说几句。”
西门吹花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道渊说：“想必公子也听人讲过咱们原来卫楼主的故事，咱们卫楼主创建这楼子本来就为的是将青衣楼开遍天下。可是楼子多了，便有许多兄弟要养活，便要花钱，于是有了生意。在江湖上，也总难免与他人征战，于是便要习武，并且订了这个比武夺帅的法子，自此几十年间，才渐渐有了今日的声势，也便是今日的青衣楼。”
“这么说，这青衣楼的目的便是开遍四百八十座了。可是这只是卫青衣要做的事，你们要做的又是什么事？况且，开完四百八十做楼，我们要做什么？我们永远只是盖楼么？”
许道渊道：“楼主这么说，如此，春秋战国的诸侯又为了什么？各个是要一统天下，可是一统天下之后做什么？不外乎还是治天下，合久分，分久合。如此而已。”
西门吹花又思索。想了许久，道：“这件事是件大难题。我其实也难以想清楚。今日也是提出来，希望各位也帮我想想。不过除此外，我还要颁布几条新的规矩。”
“第一个，首先便是拿掉第三楼。从此后，咱们不要这些苦命的女子做这样事了。我们好歹如此多的弟兄，难道还要女子行此不光彩的事才能打仗么？所有散出去的姐妹，也放她们自由了。所有跟踪监视的人，全撤回来。”
这话一出，诸人都一愣。忽然人从中一人出列道：“我不同意！”
“你是谁？为何不同意？”
“属下吕同，是四十二楼之主。”
“你说说你的理由。”
“楼主，平心而论，第三楼干的那些事情，确实也不光彩。不过，这江湖上生死存亡，不见得都是光彩的事情。咱们听大戏的都晓得，大汉朝最后，还要靠了貂蝉才杀了董卓。这也是项谋略。老祖宗早就说过的。”
“老祖宗说过的就是好么？”西门吹花颇不耐。
“楼主既要如此，我等不敢违拗，但属下要问楼主。楼主撤了第三楼，这些姑娘哪里去？她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裁掉无处可去。可是养着呢？那也是要银子。她们要是不能帮楼子做事，咱们还要白养着她们？天下苦命人如此多，养得来？”
这话却把西门吹花说的一愣。可是吕同却没完：“楼主跟红袖武士团有交情。楼主要帮她们，大可将她们留在身边，她们也不会再去吃苦。可是楼主要是想将整个第三楼都拿掉，可是使不得。如此一来，咱们楼子里下边那么多青楼怎么办？那些姑娘会愿意么，她们不会攀比？即便楼主想了个法子把她们全安顿了，那天下如此多的青楼女子，公子还都有办法救？”
西门吹花彻底被吕同问傻了。怔了好半天才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咱们总得想个法子。你们都是苦命人，别瞧不起她们，我说她们都是你们姐妹。我知道楼子里不少青楼生意，这样事一定要办好。不过你说的很对，天下青楼这么多，我们侠义道的人，总要想个法子。”
“我不同意！”吕同大叫。
“你为何不同意？”
“还是那句话，楼主，天下苦命人如此多，咱们不能尽数救了……”
“那就救多少是多少！”西门吹花打断他，“我刚刚说楼子最后为的是什么。你们根本没懂得我的意思。钱财，武艺，都只是器，不是道。我们要用这器去行咱们的道。咱们的道是什么？我现在没想好，你们也想不出。不过前几日阿香跟我讲孟子，有句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从现在开始，这是我们的道。吕同你莫再说了，你们只要想办法办好这几样事就行了。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西门吹花接着又道：“我们所有生意，都是赌场妓院，更有甚者，我知道南疆还种大片罂粟。这些生意都是害人的。从今日起，所有赌场青楼，尽数关掉。罂粟尽数砍掉！”
此话一出，满座大惊。
“我不同意！”吕同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你干脆改名叫不同意好了！”西门吹花站起来叫道。
这话放在平日，可能大家会大笑一番，可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大家都忧心忡忡地，看来楼子要有大变故了。
吕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楼主。你可知，咱们楼里十几万兄弟，更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靠这些生意养活。这些人每日吃饭要多少银两？你关掉这些，这是让兄弟们白白饿死啊！”
“全天下那么多人行商，为何偏偏就咱们做这些害人的生意！没人跟钱有仇，可是你们花着别人吸□□的钱，花着楼子里姐妹买身的钱。你们好意思？嗯？花就花，还整日戳脊梁骨喊她们□□！你们就是好汉了！天下尽多正经的生意人，谁饿死了？就你会饿死？你还不是嫌弃那正经生意来钱慢？”西门吹花戟指大骂了一通，话说完，犹自气咻咻地。
吕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再说话，不过胸脯一喘一喘的，看来也颇有气。
这么闹了半天，只有两个人依然镇定。龙从云作为总领南疆三十六楼之主，一直未曾说话，脸上微有些冷笑。青衣一百零八楼，北楼三十六，南楼七十二。南楼又分江南三十六，南疆三十六。这龙从云便是南疆三十六楼的总管，吕同却是总领江南一带。这北楼的总管自然就是许道渊了。三大总管里，吕同一直跟西门吹花争执，龙从云静观其变，许道渊却也抄着手，一言不发。
西门吹花又道：“我并不是不知道做事要有个轻重缓急，我也没说一日便将这些事情都办了。这些年，咱们也该有些积累，不妨慢慢投出去做些别的正当生意。总归要假以时日，不过我上面说的各样生意，非关掉不可！你们只要给我商议对策，如果要反对，军法从事！”
这话说完，整个偌大的议事大厅死一般寂静。
良久，许道渊忽道：“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