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三章 选侍(1 / 1)
清平殿现在住了四名选侍,其中家世最好的便是夏选侍,夏选侍家中是尚书仆射夏文昌之女,平日里也父亲为中书省主书之女谢选侍交好。另有一人是在陆由谌告老之后新进的御史中丞甘桦之女——甘选侍,与薛婕妤暗通有无,如今钟美人殁了,清平殿大小诸事又都回到了邓昭媛手中。
邓昭媛去拜祭钟美人的事,这选侍四人间也都是知道的,心中或是想看一下这帝王宠妃究竟是何模样,或是为了攀附邓昭媛。这样平日都遇不见的四人,今天倒一下全遇上的,几个选侍打扮倒很是出挑,都想在邓昭媛跟前拔得头筹。谢选侍在入宫前家中就嘱托在宫中一切要小心,因着身份低了别人一等,平日里都是小心谨慎的。
谢选侍见了另外两人,福了福身,恭敬道:“两位姐姐安。”
甘选侍因四人之中模样最出众的是谢选侍,难免生了芥蒂,这会儿看见她的花容月貌越发觉得讨厌,不咸不淡道:“什么姐姐妹妹的,谢选侍还是要小心自己的身份,莫要说错话才是!”
夏选侍本就不喜甘选侍仗势欺人,又因与谢选侍相亲,挺身而出呵斥道:“什么身份?你我俱是选侍,说出去都是皇子皇女的陪读,又有何身份之别?甘选侍说话做事可都是要小心些,若是让昭媛娘娘听见了……”
另外一名选侍也担心事情闹大,忙一旁劝甘选侍:“姐姐,罢了,咱们现在可是要去见昭媛娘娘的,莫要在这里耽误了时辰。”
甘选侍见夏选侍这样说,若是自己真的示弱,以后肯定是要被人欺侮的,放着狠话道:“我可是不比得夏选侍、谢选侍二人的,巴巴的要去见邓昭媛。薛婕妤早就跟我说了,皇后娘娘可才是这后宫真真正正的主子,什么佟德妃、徐淑妃、邓昭媛……”
长明灯之事,皇上有意无意之间都在拉近佟徐邓三人之间的关系,又因徐冯二人关系较好。如今后宫之中,隐隐形成了两派对峙的阵仗。但皇后却终究是后宫之主,三妃在掖庭别处都占不到一点便宜。
“大胆!”甘选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人大声喝道。众人也都是一惊,不敢再多说,就见一宫女模样的人从后山走了出来。那个宫女下巴高抬,对在场的几位选侍都很是蔑视,更是直视甘选侍道:“也不知是谁给你这么大本事,竟敢在宫中这般胡言乱语!”
甘选侍瞧着虽也害怕,但又见此人不过是宫女模样,心里想着绝不能半分弱了气势,越发大声道:“你有是个什么什么身份,竟敢在我的面前这般放肆!”说着,她伸手要打此宫女,那宫女倒也丝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甘选侍的手,对待她不过好像是地上的蝼蚁。甘选侍一时气红了脸,恨恨道:“你!”
“丽丹,给本嫔狠狠的打下去!”宫女听到了来自后山声音的指示,便没有半分迟疑的,朝着甘选侍就是一巴掌。
甘选侍的俏脸马上就是红了起来,她捂着脸,泪珠儿在眼中打转,心中只剩下生气,已经来不及想是谁才敢说下这样的吩咐,又是谁才能自称本嫔。她口不择言道:“是何人竟敢这样对我!我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若是得罪了我,以后可是有你好果子吃的!”
“皇后?这甘选侍可是说错了吧,皇后贵人事多,如何是能在你的身上费心的?你说的只怕是薛婕妤吧,可是本嫔在此提醒你一句,这薛婕妤见了丽丹,虽不知道心中如何想的,但这嘴上只怕也是要恭敬的称她一声姑娘的。”邓昭媛从后山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甘选侍。
那四人都是没有看见过邓昭媛的,也不知如何称呼,但瞧此人穿的像是明妃仙子,身边服侍的人,穿的都比在场的选侍还好上几分,都不敢多言半句。跟在选侍身旁伺候的女官却是识得邓昭媛的,忙惊恐行礼道:“奴婢给昭媛娘娘请安。”
另外三人方是反应了过来,忙行了礼。那甘选侍好似没有理解过来,嘀咕了一声,“昭媛娘娘?”
念锦听见甘选侍再喊自己,回头笑着看她,含着几分狠毒道:“不知甘选侍见了本嫔如何是连行礼都不知道的?算来尔等进宫已经是一旬有余,竟还是不知如何行礼的?”
甘选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是跪了下来,思及若是不为自己辩解,只怕后宫之路难行,大声叫道:“娘娘,此事与嫔妾无关,都是谢清容那个贱人不安好心,瞧见了娘娘来了,陷害嫔妾,让嫔妾在娘娘……”
念锦冷冷道:“吕四,将她的嘴给本嫔堵起来,让人给绑了起来,瞧着就让人心烦。本嫔倒是要问问这百福殿的曹典侍,这般不知体统的人,如何还是能在宫中久留的,也不知她们究竟在是在怎样做事的!”
吕四将甘选侍绑了下去先到了,邓昭媛若无事一般领着众人先去钟美人的灵堂去上香。钟美人这些年无宠,家中不过六品地方之官,还是因为钟美人得了帝宠才有的。如今她殁了,皇上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还不过是美人份位。
念锦回头看了眼剩下的三个选侍,她们三人头全低着看不清神情。“如今钟美人尸骨未寒,本嫔亦不愿让她损了阴德,此事我不必多言,全权交与曹典侍吧。”念锦想起这甘选侍方才对谢选侍也是多有不满,随口道:“你们之中那个是谢选侍?”
话毕,就见一翠衣女子站了起来,恭敬道:“嫔妾选侍谢氏给邓昭媛请安。”
虽是看不清谢选侍的容貌,但念锦观其身形也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足可见其倾城容貌。谢选侍所穿的不过是些家常的衣物,莫说是彩绣了,连黍子都不及一分。
“但是个知节懂礼的,比那个甘选侍好了不知多少。这几日尚服局的送来了这个月的月例,其中有几封新的布料,一会子便遣人送给你吧。”
谢选侍忙是道:“嫔妾多谢昭媛娘娘大恩大德。”谢选侍抬起头来,念锦见其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秋波流转,虽娇俏明艳,却又自有一股风流之姿,更让人不敢移目半分。这模样身段,分明与孝惠皇后有五六份相似。
薛婕妤是在孝惠皇后薨了之后才礼聘进宫的,这四名选侍之中谢选侍家世单薄,才处处瞧不起她,招揽甘选侍,不曾想谢选侍还有这层干系。纵然是薛婕妤不知孝惠皇后之事,若有心,还是能觉察到的。在未与皇上谈话之前,邓昭媛也是想看一下这些选侍中有什么好的,现在只怕是都要变了。
谢选侍之事,好似就说着,宫中早就淡忘了孝惠此人;又或者……
然而邓昭媛见上次皇上与她说的话,这后宫里面他真正想的,宠爱的究竟是谁,到底何人才知道,孝惠皇后只怕是妄念了。更何况,那日,钟美人生前曾道,帝皇真正在意的,许是靖江王卫思归,但这份真情之中又能有多少?
无人知晓。
念锦一时心中拿不住注意,只随口道:“罢了,罢了,什么大恩大德的,不过是一匹布罢了。”谢选侍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众人也就不再说话,只待曹典侍前来。
三炷香,算是了了这么些年的互相利用之情。这么些年,钟美人从云端到现在这般寻常,也就过来了。但这次的真相,她也会查明的。清平殿本是邓昭媛之手,却被拉了一个薛婕妤来,让钟美人举步维艰,最后才寄希望到了那次生辰。
念锦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的曹典侍道:“曹典侍,想来方才的事,你也是知道一二的。那依着曹典侍之见,这甘选侍是要作何处置的?”
曹典侍不露神色,恭敬道:“启禀昭媛,依奴婢愚见,甘选侍如此有亏妇德妇言之人,不能在皇上跟前服侍的。”
念锦神色平淡,饮了一口手边的茶,道:“那便以曹典侍之见吧,这般碍眼之人,曹典侍还是早些将此人送出宫得好。钟美人才走不久,这清平殿就出了这样的事不得安宁,终究是我对不住她。”念锦琢磨着该去皇后跟前推波助澜,看着站在一旁的薛婕妤,瞧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有几分道:“百福殿在你手上竟然成了这副模样,钟美人不过才不在几日,你自己去皇后跟前领罚!”
狗急跳墙。薛婕妤在啐了邓昭媛一句,但瞧此事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是她义气之举,不见丝毫的变化,只不卑不亢的称了是。
待薛婕妤去了含凉殿,邓昭媛也未再久留,一行人紧随其后。念锦想着谢选侍的事,身边能商量的就董修媛一人,便道:“方才侯才人说那谢选侍……不知董姐姐瞧着又是个什么看法,本嫔也是觉着有几分眼熟的。”
董修媛道:“昭媛原是不知,在嫔妾瞧来,这谢选侍虽是与孝惠皇后有几分相像。但若是说起这真正像的,却是朱婕妤了。”
“朱婕妤?”念锦只觉得这个名字陌生二熟悉,想在哪里听过,又好似不甚熟悉。细细一想,竟是芳华院的朱婕妤,念锦便忙道:“姐姐说得朱婕妤可是那生前住在芳华院的朱婕妤?”
董婕妤道:“正是,在嫔妾去行宫之前,曾是与朱婕妤有几分相识,故也是熟悉几分的。今日再见那谢选侍原来是身段气质都是相似的。”
那日,皇上的表现对着朱婕妤似有几分旧情,但是这份旧情到底有几分?还是像孝惠皇后一般,是镜花水月?念锦不知,却也不愿放弃,现在她好似独木前行,只能跟着皇上所说的前行。
含凉殿内,皇后正在与佟德妃商量着采选之事。邓昭媛经人通传了,入了外殿,先是向皇后恭敬的行了礼,彩绣将念锦扶了起来,她微一回头就是瞧见了杜昭容,这杜昭容也是个人物,当年不过是移宫一件小事,到让她记恨这么多年,处处不让自己安生。
薛婕妤对此事倒也真是不放在心上,竟还在自己的后面才来。
皇后看见邓昭媛,放下手中的折子,笑道:“邓昭媛向来都是在清平殿照看小皇子的,今日怎么是到了本宫这儿来的?想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可细细向本宫说来,本宫定是会相助于你的。”
念锦恭敬的福了福身,道:“皇后说笑了,嫔妾这哪里是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蝇头小事,本是不敢来劳烦皇后的。却又恐以后生了什么大错,那才是臣妾最最担心的。”
徐淑妃本是一直在一旁都是不说话的,在这个时候却道:“昭媛,你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尽管与皇后说,娘娘定是会为你做主的。”
皇后脸上却是带着几分探究道:“昭媛,本宫也是好奇,究竟是何人竟是让你登了本宫这个三宝殿的。你定是要说的详尽些,这宫中竟然是还有人敢触了你的霉的?”
念锦却是现在是没有多说,只是让彩绣将自己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待邓昭媛刚刚坐下,就有人传是曹典仪有事来了,皇后让她进了来。佟德妃只捧着手中的茶,暗自感慨着兴庆宫的事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妹妹,对不住,这些日子遴选之事实在是繁杂难理。妹妹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过会子再细细商量吧。”
念锦倒是面色如常,笑道:“皇后娘娘放心,这些事嫔妾都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向来是事务繁忙得紧。再者嫔妾也是想瞧瞧,这选侍中又是有了什么样的要紧事,竟是这般着急的。”
曹典侍先是向众人行了礼后,就对皇后道:“启禀娘娘,今经下官查证,清平殿甘氏有亏妇德妇言,今启娘娘,请求将甘选侍逐出兴庆宫。”
杜昭容听了,虽然面色一滞,但不过只是个选侍也没有多言什么。念锦看了眼跟着曹典侍后面的薛婕妤,继续道:“曹典侍,这甘选侍弗进宫,却不知是何人助长她的气焰?”
不过是个选侍,如今在宫中的选侍近二十人,这其中有多少的龌蹉。大部分主事的人都是视而不见的,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想来在后宫之中也是走不了多久的。对于这些事,也都是不放在心上的。皇后点了点同意,对曹典侍的说法也算是认同的。
曹典侍也是通透之人,瞧见邓昭媛在此处知就知晓是要把薛婕妤牵扯进来。“奏皇后,甘选侍之事是其一。奴婢此次来,主要是禀告薛婕妤弄权清平殿,至钟美人惶惶不得终日,才酿制寻芳池惨案。”
薛婕妤听见了,怒喝道:“曹妇休要心口胡言!”
杜昭容旋即便道:“启禀娘娘,这薛婕妤臣妾也是识得几分的。臣妾瞧着薛婕妤平日里的倒是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却不知是犯了何事竟是要除去钟美人之名这般利害。娘娘,还是让曹典侍再仔细查看,莫要误了好人才是。”
曹典侍知道这薛婕妤并非善类的,平日里因着杜昭容的关系多有不管不顾,本是以为杜昭容能是个聪明之人,却不想竟是愚笨至此,到了现在还看不出半分端倪的。这事竟然牵扯到了钟美人,邓昭媛,既然不会罢休。再者曹典侍也助了皇后一臂之力,有些事还是邓昭媛说出来最好。
正是在此时,念锦娇笑道:“杜昭容若是真想对薛婕妤、甘选侍之事问个明白,大可以是向本嫔询问的,又何苦是要为难曹典侍呢?”杜昭容听了,也是知此事是与邓昭媛有关的,而且其中曲折许恐怕难逃,杜昭容忙是不做声。
“那既是邓昭媛知道此事的缘由,那本宫也是不再多问的了。曹典侍,便将这甘选侍剥了选侍的身份,逐出宫去。至于薛婕妤,钟美人如今也不在了,邓妹妹也是想为她留阴德,便禁足三月,发奉半年吧。”
“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说。”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冯充容进来了。却不知这冯充容每日在皇上跟前服侍,这次来含凉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皇后看见冯充容就有几分没好气,一看模样就是从两仪殿来的,冷冷道:“冯充容不在两仪殿侍奉陛下,怎么到了这含凉殿来,莫一会让陛下好找。”
今日传言,冯充容于皇上午眠之时去小厨房炖甜汤。时陛下醒来之时瞧见冯充容不在,似发狂一般四处寻找,传言中还有几分失仪。此事不过是传闻,但信以为真的人却不在少数。
冯充容倒也不客气,直言:“臣妾在两仪殿得了陛下的圣旨,意特来韩零点,传达圣意,以免误了大事。”冯充容面色肃穆,看着众人,展开圣旨道:“奉圣人口谕:朕今日听闻钟美人之事,念其多年服侍之情,特以嫔礼下葬,以后就不是钟美人而是钟修仪了。”
若是嫔位,那就不了同日而语,薛婕妤本来是苛责的不过是个美人,现在就是对修仪不尊。薛婕妤听到冯充容的话全身都软了下来,连忙跪到她跟前,哭道::“求冯娘娘为妾美言两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皇后听见薛婕妤此刻竟然是求于冯充容,只觉得其他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堂堂一个皇后,说话的分量竟然还不如充容。她越想越生气,站了起来,怒斥道:“罪妇薛氏,蔑视九嫔贬入掖庭,永世不得出半步!”
薛婕妤目光呆滞,大概也没有人知晓薛婕妤竟然会这样的结局。冯充容低下头来,面带着几分诡异,轻声道:“怪只怪,你得罪了邓昭媛。”
薛美人千算万想竟然没想到是得罪了这宫中不甚瞩目的邓昭媛,在她出宫前的最后一眼,看的都是邓昭媛。
“宠妃”这是皇上当日对念锦的要求,此刻她做了个决定,若是选择信帝皇,那便毫无疑虑的信他,就好似信李绩一般。“娘娘,臣妾以为这薛氏不过是区区的婕妤,哪里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敢在清平殿里为非作歹的?臣妾别的倒是不怕,就是担心这宫中有不轨之人,想借此机结党营私才是!”
佟德妃终于在此时开了口,应和道:“娘娘,臣妾也觉得昭媛妹妹此事说的在理,可巧今日便是陛下说着少府寺亏空一案的,便是要借着此机,好好惩治一下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如此即可还后宫一个清静,又可让皇上在六宫少担心几分的。”
皇后见两个人都是居心叵测的说此事,心中也一时难以把握,刚是要辩驳的,见高才进来了。皇后忙站起来笑问道:“不知老翁来含凉殿所为何事?”
高才又是做了一个揖,这才看着冯充容道:“皇上见冯充容久去未归,不刻尚食局就要传菜,特嘱托了奴婢,传召冯充容。”
皇后脸色一变,忽地是阴晴不定,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高才的话。
冯充容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口,迎上高才道:“真是劳烦老翁了。”这才向皇后福身,满满的炫耀感道:“皇后,臣妾便是不能在含凉殿多陪您的,还望皇后勿怪。”
不过就这一会,皇后已经是被种种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帕子被捏的不成样子。邓昭媛能为钟美人都做了,也算是尽人事,皇上要达到的目的也该达到了。这出好戏已经是完了的,众多妃嫔也没有再多留,退出了含凉殿。
这些日子,芳华院的梅花已经是开了一些,每到这个时候邓昭媛嘱托彩绣去采了几簇,这么些年来都是如此。梅花开的正艳,念锦在修剪梅花之时,恍惚想起了芳华院初遇孝惠皇后的场景。她感慨道:“若是孝惠姐姐现在还在,事事都还有人帮我挡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
彩绣手里拿着邓昭媛刚刚剪好的一枝梅,准备□□青釉蒜头瓶中,一眼就看见了燃着的香炉炊烟寥寥。她看着香炉有几分晃神,手中的梅花落在了地上。
“你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念锦依旧在修剪手边的梅花,对身边发生的事不甚在意。
彩绣眉目一转,思及少府寺一事如今只怕就要水落石出,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要事先有准备号。“奴婢是想到大理寺查了这么久亏空一案,该查出什么眉目罢,也不至于让宫里面这样人心惶惶。”
“大理寺那边哥哥倒也传来了些消息,只是这事情还没有定,我也不敢多言。”念锦说完,越发有几分担忧,放下手中的花剪,没什么剪梅花的心思。“此事牵连甚广,陛下如今让刑部查的也慢下来了,大理寺每日审查人高达十数人,我虽不愿相信,但哥哥的来信中已经提到只怕周府在其中牵连颇深。”
彩绣一下不小心将梅子青釉香炉撞到了,一下香气四溢。她连忙请罪道:“奴婢大意了。”
邓昭媛丝毫不在乎这事,另外吩咐其他的事。“这些日子因为清思殿的事,我还没有去瞧周妹妹,前些时日,皇上赏了我一个花篮紫铜手炉,瞧着模样倒也精致,你去帮我送去。”说完,她就把手中的手炉拿了出来,这正是皇上前几日让高才送来的手炉。
长明灯牵扯到了后宫贪墨,前朝后宫互相勾结,牵扯甚广。念锦原以为皇上应是稳住皇后,才能让此事在后宫中不受阻,无论其他几人联合,但跟前的到底是皇后。
彩绣接过手炉称了是就出了去,可巧在此时洪峰进了来,两人见了礼。洪峰这次来清平殿还是为了常宓体虚,进了内殿便是向邓昭媛恭敬的行了礼,道:“昭媛,小皇子已无大碍。”洪峰看见有宫人正在收拾方才被彩绣弄摔的香炉,他觉得味道有几分奇怪,就往前看了一下。
念锦觉得有几分奇怪,问:“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呢?”
洪峰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几分迟疑,这东西要紧的很,未得到确断之前不能胡言乱语,以免引起轩然大波。“臣一时也不敢妄下定断,这炉子,让臣带回奚宫院仔细查证方知。”
念锦听了,让黍子将香炉与里面的残渣都包好给了肖仁善。她想起了奚宫院之事,罗全程也私下与邓昭媛说过肖仁善的心思,就道:“洪御医,本嫔好像是听闻自卫奎卫左院判殉了孝文皇后之后,这奚宫院便是没有了左院判了吧。本嫔瞧你这些日子为小皇子尽心尽力,也算是功德一件的。”
洪峰本就是个聪明人,待邓昭媛说到了此处,已经是知道了院判之职已经是唾手可得,便满脸欣喜忙跪了下来,道:“臣多谢昭媛赏识,臣日后必是结草衔环,不负昭媛大恩。”
念锦一抬手,洪峰起来了,站在一侧。念锦面如常态,也未再多提方才的话,拿起了花剪,这才是笑道:“尔等若是忠心待本嫔,本嫔自然是会让你步步高升的。但若是……”念锦脸色微变,一下子剪断了方才细心装扮的梅花,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第二日,圣人说是要清平殿的用午膳,邓昭媛得了消息,连忙让小厨房的人早早准备了,又让芸香沏好了茶候着常澈。茶毕,皇上让众人退下,只留下高才一人服侍。念锦此刻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手上的筷子掉落在地上。
帝皇到时候体贴,让高才也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帝妃二人。皇上也没有让念锦在伺候,手拿着一碗汤,坐到了主位上,一边喝汤一边瞧着一侧念锦的字画,模样十分散漫,全是念锦平日里没有瞧过的模样,全然不想一个帝皇该有的姿态。
“你到也是个机灵的,朕这才跟你提了两句,你就让皇后面子挂不住。”
念锦听了皇上的话脸色惨白,生怕这不是他所愿,腿有几分发软,嗫嚅:“陛下……”
“朕又不曾见罪与你,你这幅嘴脸又是做于谁看。朕在乎的只是王氏从兴庆宫消失,你的那些小伎俩但也无伤大雅。”常澈站了起来将碗放回桌上,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扔到念锦跟前。
“少府寺之事,大理寺与刑部今早已经是确定下来了,明日御史台就会往甘露殿承折子。你这些日子少于周府来往,与虎谋皮,莫要朕还没有走你这部棋,你就呜呼哀哉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此次事毕,良生可就是要做御史中丞的。”
念锦心神不稳的拿起折子,看见着上面的笔记果然是李绩的。现在御史台的侍御史是他,身为帝皇心腹,这么大的事,折子自然是亲手所写。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连忙将折子放回原处,道:“陛下,用茶。”邓昭媛这会手忙脚乱,做事不成章法。
常澈斜眼瞥了下折子,并不打算取回。“这折子朕既然带出了甘露殿就是不打算要的,你把折子收着吧,也算是给你们这双有缘人一个见证。”他又溜达到了放午膳的桌前,拿起了一块的马蹄糕,觉得味道到很是不错,又再拿了一块。
念锦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折子,不知道该不该拿。外头就突然想起了彩绣的声音:“陛下,公主与皇子听闻陛下来了,特来求见。”
皇上脸上的轻松之色渐现,若第一次念锦侍寝的时候一般。念锦见状快速拿起折子,放入袖中,脸上满是笑意,声音大了几分道:“陛下方才才说起两个小淘气,这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