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 原点(1 / 1)
常南子头七,兴庆宫没有什么变化,少了一个马昭媛,没了一个常南子,日子还是照样过。门前雪与瓦上霜,在后宫还是要分清楚的。
平就殿内没了什么灯火,只有小小的灵堂还灯火通明,长明灯还依旧在燃烧,庆铃一个人跪在灵堂内。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来了,一看竟然是这几日一直忙于西北战乱的帝皇,慌慌张张的准备去通知徐婕妤,高才却拉住了她。庆铃这才看见,帝皇这次来,身边只带了高才一人。
圣人走到灵堂的棺木上,摸上了小小棺木的边缘,恍惚间好像是十日前,还在怀中撒娇的常南子。他问道:“可睡了?”
庆铃回道:“婕妤方才刚睡下。”
帝皇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燃烧的长明灯。“长明灯莫让它熄了,你也好生看着你家婕妤的身体,莫要……”他思索了一番,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最终叹息一声。
徐婕妤虽然刚刚躺下,但这几日心思不宁,入眠不易且睡得也浅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披了素色盘领交襟绣出来,就看见帝皇在灵堂。徐婕妤好像有几分恍惚,感觉是自己出了幻觉,轻声发出了疑问道:“陛下?”
常澈听到徐婕妤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可是把你吵醒了?”
徐婕妤摇了摇头,道:“与陛下无关,是臣妾睡得浅。”
她知晓,西北战事虽是突厥挑衅,但率先出兵的是大魏。此事主帅昏迷,虽邓培风拼死守住玉门关,但已有大臣说是帝皇主战,方惹得天怒。与这些比起来,后宫中一个公主的早夭似乎就这样无关紧要了。
圣人点了点头,再看了一下常南子的牌位,烛光炸裂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高才上前一步轻声说了句什么,皇上恍惚回神,就没有再留在平就殿久留。
“突厥王病重确认了?”平就殿外乌云密布,常澈没有再前行,问了高才。
“方才消息已经得到了确认此消息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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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婕妤对这个孩子事无巨细,自常南子一事后,对邓美人难免心中颇有介怀。郝贵妃也因她牵扯在内,对她放在了一边,再则邓府与邓府的人走的太近,的确不算什么好事。而皇上也因徐婕妤丧女多有宽待,对周昭仪都冷淡了不少,更莫论是邓美人了。
不过是因为邓美人肚子里的龙种,才是有几分体面的。邓美人即将临盆,自然是不愿孩儿在宫中没有半分地位的,更何况这个孩子是花了自己多少的心力才保下来的。常南子对于徐婕妤来说是宫中的支撑,而邓美人这个腹中的孩子又何尝不是?
在郝贵妃多日未宣之后,邓美人擅自做主去了清思殿。徐婕妤瞧见了她本来脸上还有的几分笑意也没了,脸色憔悴只留几分冷淡。念锦只当做未曾瞧见这冷遇,恭敬道:“请贵妃安、徐婕妤安。”
徐婕妤面对邓美人的请安只一偏头,并不愿理她。邓美人略有几分尴尬头就变得更低了,只希望郝贵妃莫要这般待她。郝贵妃目光流转两人间,才笑道:“这些日子你徐姐姐出了些事,本宫少不得要多陪伴,实在是不得空。”
念锦听了这些话就知道郝贵妃果然是更看重徐婕妤的,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却是不得发作的忙笑道:“姐姐这些话,妹妹都是知晓,徐姐姐的事,妹妹还是知道一二的。”
还未说完,徐婕妤却是一冷笑,丝毫不留情面道:“邓美人如何不知?这些事邓美人可是都看见了的,只怕是还是得了不少的好处的!”
郝贵妃见徐婕妤说话说得有几分重了,竟好像是隐隐有把常南子之事怪罪到邓美人身上。郝贵妃瞧见邓美人十分尴尬就对徐婕妤道:“婕妤怎么说话也是没个分寸的!”话说完,却见徐婕妤早是红了眼眶在一旁抹泪,郝贵妃又是叹息道:“徐婕妤这几日肝火有些大,邓妹妹还是要宽待几分。”
北漠,郝玉贵已经拔营在即,此刻,就是与邓府离远最好的机会。倒不似刻意回避,而是前锋主帅相处太近,对帝皇来说都算不上一件好事。
邓美人来了这趟才知晓,她实在不得以前的风光了,便是当日援手郝贵妃竟也是这样的疏远,一心向着徐婕妤丝毫不顾及自己。二人一唱一和,她知再留下只会徒留尴尬,不如早些离了,还能留下几分体面。
出了清思殿,初霁瞧见坐在轿上邓美人也是忧思重重,便劝道:“美人,奴婢有一话,不知是否当将。现在贵妃既是不待见美人,美人不若去了承香殿。许这昭仪心里还念着前日的交情,再者昭仪娘娘现在也是困境,是该对美人相助几分的。”
念锦一叹道:“你说的我又何曾不知,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只是事到如今,这口气,早是争得不值得了。”
当日邓美人与冼修媛相遇之时,周氏已经表露出来了拉拢之意。后宫中泾渭分明,周昭仪到了如今的地位,挑选的可靠之人自然也不可自降身价,除了章婕妤,能选的倒也不多。
两人也未再多说,一行人就马不停蹄往承香殿去了,就像当日她弃了承香殿入清思殿一般果断,所谓识时务为俊杰。邓美人入了内,就见周昭仪在与章婕妤说笑,她显得有几分踟蹰,自己竟然不知道周昭仪与章婕妤的交情好到这般。似乎就好像是到了当时,杨美人处处压制自己的处境。
章婕妤瞧见邓美人站在门口有几分顾虑,看了眼周昭仪的神情就笑道:“妹妹可算是来了,方才姐姐正是跟昭仪姐姐提起妹妹的事。”
周昭仪这才不咸不淡对邓美人道:“这些日子你过得难受,本宫也都是清楚的。既然是心中还是有本宫,本宫自然也是不会亏待你的。”邓美人又是准备福身称谢,周昭仪忙止了她道:“你这都是快临盆了的,还是在清平殿休息好了就是了,这些礼节能免就免了吧。”
是否有芥蒂,邓美人并不清楚,只能算作,好歹是破了眼前的这个局。来日方长,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周昭仪虽然久待邓美人许久,但是还是需要摆高一下自己的姿态。
只是好像她筹谋了这般久,一切却好似回到了入宫的原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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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纷纷扰扰,皆为利往。就好像之前小小的吏目李良生,后来纵然受林院使提携为御医,在兴庆宫也不过是小石落入深潭,只有一点波澜,无人问津。
但这一切只存在于万寿之前。
万寿当日,奚宫院御医李良生亦去了,身份是中书令李海荣嫡长子李绩。李海荣妻在生二子李绰难产而亡,未续弦,长子为李绩。想来也不曾有人会想到,这李绩会放着大好的官运不走,反而入了奚宫院。
如今李良生已不再在奚宫院供职,而是奉常寺太医署为令,依旧是在兴庆宫内,只没有再在后妃跟前伺候。
在万寿节第二日,邓美人就听人说过这李良生竟然是中书令李海荣之子,她虽有心询问但却因为李良生调职太医署而不得机会。却是没有想到崔御医这几日生病卧床,而这邓才人自有孕以来都是让李良生伺候的,故常澈依旧是让他来清平殿伺候。只是邓氏已经知道,这李良生早就不是李良生了,而是中书令之子李绩。
早就是看见了邓美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待帮她写好方子之后,李绩云淡风轻的一笑,不甚在意道:“美人什么时候也是有话不能跟臣说的,竟是这般小心谨慎?莫不是美人还想着臣的身份吧,这身份,在臣伺候美人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的了。为何到现在,才开始顾忌起来?”
念锦见李绩这般说就正好印证了他正是李海荣之子李绩,这背后代表的可是中书令,旁人哪里敢轻视。她想了想就故作轻巧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良生二字是如何来的。”
李良生也是没有想到邓美人会这样问,微愣,复而轻笑,似朗月出云间。“臣名绩,字良生。”
“原来如此,‘良木择琴而生’,李官人倒是风雅。”
李良生听见提起李海荣,一愣声音有几分低沉道:“这字是先妣赐的。”邓美人瞧见李良生说完此话后脸色不佳,猜到了李良生应是与母亲感情很好,也就没有在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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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最后一个艳阳的午后,邓美人已经开始见红了,这个时候清平殿已经是开始准备他临盆之时,殿内的两个老嬷都是老手。而这个时候来的御医却不是太医署令李绩,而是对接生比较熟悉的卫奎卫院判。
卫奎对邓美人此次生产很是谨慎小心,又有四个在宫中接生过多年的稳婆,因此她这次虽然辛苦但好歹是一切顺利没有出什么岔子。二月龙抬头的清晨的一抹阳光出现的时候,兴庆宫离又多了一个公主。二月清和池上迎春花纷纷盛开,皇上赐名嘉。邓美人终虽心中有遗憾不是皇子,但有了一个公主好歹也算是在兴庆宫中的保证。
常嘉洗三之礼,邓府的命妇向宗正寺递了折子进宫观礼,展氏因为身体欠佳就没有进宫,因此邓府进宫的不过就是蒋氏一人。蒋氏还将培风的女儿邓意涓带进了宫,邓意涓比邓勉长两岁,如今也已经是明白到了人情世故的的年龄。
因邓氏女年岁尚小,郝贵妃特准奶娘赵嬷嬷一同入宫。邓美人虽然不知道邓意涓的奶娘是谁,但却还记得赵嬷嬷是谁。
当年邓府察觉到念锦与楚王两人之前的情愫,就将她送到了外祖金陵展府。自打从展府回来,身边伺候的就变成了这个嬷嬷。许是因为楚王,许是因为自己,这个赵嬷嬷,念锦打心眼都是不喜欢的。
说是从宫里请来的老宫人,这个消息传到邓美人的耳中,就已经是知道了入宫已经是不容改变的。赵嬷嬷自入邓府,做事行动皆按兴庆宫来要求她,事事都是有板有眼不愿放松半分。现在想来嬷嬷是真心的对自己好,所教之事都是在情理中的,所以故进宫了这么些时日,一举一动都是没有什么大过错的。
念锦自生产来身子都是虚得很,歪在贵妃椅上在与蒋氏续完旧后,又看向一旁的赵嬷嬷笑着点头道:“嬷嬷也是来了的。”
蒋氏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太太想着美人也是思念嬷嬷的,便让臣妾进宫之时,将嬷嬷也一同带了进来。因着嬷嬷是美人的教养嬷嬷,这才是特地得了恩典进宫的。”
邓意涓本来是害羞的很,入宫前曾教导不准乱说乱瞧,故自进宫都是未言语的只敢四处偷偷的瞧着。蒋氏轻轻的拍了一下孩子的背,女娃这会子才好像是活了过来,满口喊着肚子疼。邓美人一时忙又唤人将娘俩领了出去,这才是知晓,原来展氏让嬷嬷进宫是有事相告。
一时殿里冷清了多少,嬷嬷似有感触的看了一眼清平殿的四周的摆设道:“老奴这些年都未进宫,这进了宫,才知晓这一切都是不见任何变化的。这么多年,除了多了一些新人,其他的都是未变的。”
念锦记得赵嬷嬷是宫里的老宫人,只怕是从德宗就开始伺候的,知晓是想起了往事,她也不便多说。又过了一会子,她见嬷嬷渐渐的平复了心情,才笑道:“嬷嬷是想去其他地方瞧瞧么?”
赵嬷嬷偷抹了一把泪,叹道:“不必了,这宫里的路奴婢走了多少次,那些东西都是记在心里了,也不再在乎这一两回了。再者,这宫里都是一般模样,也不必多添这些麻烦。这么多年,也不知晓这兴庆宫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现在奴婢能瞧瞧美人还记得奴婢,也该知足了。”
念锦见嬷嬷说得这般伤感,便忙宽慰道:“嬷嬷说笑了,当年嬷嬷所教之事,我都是记在心里的,又如何会忘记?”
“美人莫诓奴婢了,那些时日,美人知晓了多少,奴婢心里还是有数的。再者,这宫里的路,旁人说不得,都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嬷嬷又是一叹道,“美人现在本是好的,可惜只是如同在家一般,小心谨慎,凡事都太过拘谨。”
念锦脸色微变,明哲保身,不是最好之策么?“这宫里的事,纷纷扰扰,明哲保身才是正途。莫要泥足深陷,反而是闹心伤神。”
“老奴痴长美人,也是不见有什么不同,只是多见了几分世面。还望美人容老奴规劝两句。这宫里的事,从来都不是我们能把控的。能看到最后的胜利者,为自己谋划才是最好的。若是太过谨慎,只会流落边缘,无人重视。”
一时常嘉洗三之前的午宴快开了,蒋氏也不便久留先是邓意涓向邓美人请罪。她想到等一会子在宴席之中依着蒋氏的身份在观礼之人中只怕是找不到这个人的,心中不又有几分伤感,如此一想又是红了眼眶。
蒋氏见此,忙劝慰道:“美人在宫里凡事都是要安好的,在宫外的邓府也会是好的。老爷这些时候身子都还健朗,不过是太太前日的了伤寒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美人不必忧心。时辰不早了,臣妾就先告辞了。”
兴庆宫有兴庆宫的规矩,蒋氏不能动,邓美人亦不能动。只是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该如何走,兴庆宫最后称主之人又会是谁?
正殿内,洗三之礼正是开始。奶娘将常嘉抱了出来,常嘉裹在襁褓中,脸已经不复刚出生的时候那样皱巴巴的,白白嫩嫩的瞧着就是可人样,身上除了配着常澈赐的长命锁也再没有其他的饰物。
绿杏给念锦梳妆打扮好了之后一行人就是到了正殿,正殿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这次主持洗三的是郇王请来的梁太妃,梁太妃是先梁贤妃的姑母,原是德宗在潜邸的正妻王妃。德宗称帝之时,时德宗左右为难,于宠爱应立王氏,但梁氏却是明德皇后定下来的王妃。后梁太妃自请不愿登后位,才让王氏称了皇后,得了大义的名声。
梁氏不与人争权夺利,入宫之后也不再与梁府有什么干系,甘心居于王氏之下,也算是安稳。因此,纵然现在梁氏败落,但梁太妃在宫中却没人敢轻视半分。
这梁太妃也是之前曾与几个王爷的子嗣主持过洗三的,在宫中太妃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倒是给邓美人长了脸。老太妃看见奶娘将常嘉抱了出来就说了几句吉祥话,未见老态,只可惜神色过于冷清。
午宴过后,梁太妃先给十三位神像上了香,四个稳婆中最年长的被称为收生姥姥也跟着梁太妃三拜。
初霁等人早就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鱼龙变化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神像。收生姥姥从奶娘怀中接过婴儿,“这洗三”才算是真正的开始。郝贵妃等众妃嫔以位份依次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众人添的是金银锞子或者是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珐琅如意往盆里一搅,这才开始给常嘉洗澡。常嘉受凉一哭,邓美人虽有几分心疼但也知道这是吉祥是“响盆”。收生姥姥将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嘴里念叨着一些吉祥话。收生姥姥拿起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三天穿好红丝线的绣花针,给常嘉扎耳朵眼儿常嘉觉得疼痛,哭的更是大声了。
梁贤妃见常嘉哭的声音大,这才露出了对小孩儿的喜爱,笑道:“小公主声音嘹亮,长大以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邓美人也连连称是,心中却是对常嘉的啼哭心疼不已。收生姥姥又把婴儿托在茶盘里,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这洗三才算是真正的完了。收生姥姥将常嘉抱到梁太妃面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奶娘就是将常嘉从收生姥姥那里抱了回来。奶娘抱着常嘉又是到众人跟前一一请安,众人也都是给一些长命锁、寄名锁,再不济也有鞋袜什么的,这样在折腾了好久,洗三才是真正的完了。
当晚皇上就来清思殿看常嘉,她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怀中接过女娃儿,逗着襁褓中的孩子笑。常嘉下午睡了许久,晚间精神也尚佳,也跟着帝王的逗玩笑的乐滋滋的。邓美人也是觉得很欣慰,又是想到赵嬷嬷的话以及现在自己的处境却又有几分愁容,那几句似无理却在理的话。
常澈无意间看见邓美人的变化,就让奶娘将常嘉抱了下去,对她道:“爱妃可是有什么不适,如何看见朕还还是有愁容的?”
念锦却是娇嗔道:“陛下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瞧臣妾,这会子来了就抱着嘉嘉,把臣妾放在一旁都是不瞧一眼的。”未来的路她不知晓,但是眼前这个人,还是要牢牢把握住,留下那么点念想的。
常嘉之所以取嘉字,不仅是因为时辰好,还有的是时机佳。西北之事,被朝臣私下传闻成天怒人怨,现在这个孩子的降生,代表着天意还眷顾着大魏皇帝。而在经历了连续三个月的败仗后,郝玉贵前往玉门关。大魏军也开始重整旗鼓,开始收复失地。
皇上对这个孩子,也带着几分真心的喜欢,现在他心情是高兴的,就打趣道:“你这会子倒是吃起了嘉嘉的醋了,可是怪朕这些日子没有来瞧你?”他搂住了孩子母妃的肩膀,笑道:“好了,不要跟朕置气了,朕知错了还不成?”
念锦听后“噗嗤”一笑,然后又故作严肃道:“那既然陛下都这般认错了,臣妾就勉为其难原谅陛下了,只是不知道陛下可是准备了道歉的东西没有?”
“幸亏朕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且瞧瞧可是合心意?”皇上从袖中取出一块玉镯出来,邓美人接过一看那玉镯玉质地细腻近似翡翠,是半透明的蓝绿色。
念锦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心中也是高兴的,就笑着看着圣人,问道:“陛下,这可是南阳翠玉?”
“那不知邓美人可还是喜欢?”
南阳翠玉又称独山玉,每年自南阳进贡兴庆宫,天蓝玉又为其中的佼佼者。
念锦看了看这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心中想的却是弗出生的孩儿,她若有所思道:“这块玉若是做成坠子给嘉嘉可是极好的,可是如今却成了玉镯,也就不知道要为嘉嘉保管多久了。”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朕偏心嘉嘉,这会子刚刚拿着朕赏的东西就想着给嘉嘉留着。”邓美人一听双颊通红,也不说话了。皇上就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坠道:“这个才是给嘉嘉的。”她接过玉坠一瞧,背面被刻上了“嘉”一字,常澈又道:“这可是一对儿的,你们母女二人皆有,这会子爱妃可是高兴的了?”
她拿着两块玉比划了一下,就笑道:“那臣妾就替嘉嘉多谢陛下了。至于臣妾这份,就当成是陛下的赔礼好了,也觉不用有什么表示了。”
虽是皇上也想留在延禧宫的,当时因为邓美人还在坐月子,帝皇若是留宿就是算了规矩,不过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邓美人看着手中的天蓝玉,神色越来越淡了。对待眼前的帝皇,自己的用心反而没有之前待楚王的半分。面对这个大魏最尊贵的男子,从话语到笑颜,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这些日子兴庆宫中最大的事其实并不能算作是这常嘉的出现,而是皇上终于立了太子。在常嘉满月的第二日,孝贤皇后所生二皇子常宪就被封了太子,一时王氏在朝野中风光无二。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帝皇,下了狠心,要打赢北漠这场仗,纵然御驾亲征,亦不会改变,
做完月子就正式到了春天了,邓美人知晓到了今年的秋等到皇宫的一次大选,她已经不能算作新人了。而如今这嫔妃中钟才人更是得了皇上的青眼,她因着生常嘉之事已经是好久未侍寝,皇上也不过是常嘉洗三之日来清平殿宫坐了片刻,还有那周昭仪地位无人在兴庆宫能撼动几分,盛宠如常。
钟才人是个出身不能算做好的,其父不过六品官吏。只那蹴鞠的殷采女却很得帝王欢心的,原本众人以为不过是下一个郭御女,却不想这殷采女待人接物都是没有半分怠慢的。皇上也总是当着众人的面夸赞殷采女的,而使得这平常一些事上,殷采女所得之礼竟是比邓美人都好上几分。
对此事邓美人心中早是有了生了不满,临是又想起赵嬷嬷说的在宫中不可步步谋算,须得依局势而行事。殷采女此人在兴庆宫出来的突然,饶是当时她因怀着常嘉无暇顾及后宫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心中不满与究竟是否该出恶气,殷采女与石宝林不同,事事透着古怪。
这些事情暂且放置一旁,却说邓美人趁着刚做完月子就到清和池逛逛,这清平殿前清和池这块虽然小巧,却多植杨柳,一时之间假山、池水、杨柳相映成趣,一行人兴致也是好的。
念锦对绿杏笑道:“这些日子没有出来,可是把我闷坏了,这么好的景致也是不让我瞧瞧的,也不知道你们私下里面出来玩得可痛快?”
绿杏是在清平殿最贪玩的,见邓美人兴致高就接着道:“美人自个儿贪玩,这会子倒是编排起了奴婢的罪过了。”初霁听到了也是掩嘴笑了。
这宫里面最喜欢逛园子的妃子算起来也就是最近的新宠殷采女了,这次邓美人出来,却没有想到在清和池还能遇见这个她的。邓美人在与这些宫人说笑的时候就瞧见殷采女遥遥的走了过来,见那她所戴之点翠华丽非凡,全然不似凡品,又思及这些日子的境遇,心里就是愈发的不疼快的不痛快,只偏着头不去瞧殷采女,省得给自个儿添堵。
绿杏瞧见邓美人一脸不快,就道:“前几日奴婢听尚珍局的宫人还说是宫中最近点翠事物少了多少,便是像美人这样喜点翠之人都不得几个的,断是没有谁像殷采女这般招摇的。”
初霁见绿杏为了讨邓美人目光,丝毫不顾及场合,喝道:“绿杏,在美人跟前,你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绿杏忙噤了声,不再说话。
且说那殷采女见了邓美人也没有避讳,早是走了过来,却是十分的恭敬,跟她行了礼。这宫中每一步都不能走错,错了就永不复生。而她,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容有半分闪失,不然又得要回到昏暗见底的百福殿。
念锦笑着把殷采女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有细细看了看,才道:“皇上常在我跟前说起妹妹是最知礼节的,也是常常夸赞。今日见了,竟是不同往日的郭御女之流,没有半分的恃宠而骄的。”
说话语气,就好似当日念锦入宫之时,陆美人对待她的态度一般,如同对话这个钗环,是自带好还是赏人好。纵是平常人听见了这把自己比作是以前的有罪宫妃,心里也是会有几分不满。只这殷采女却如同无物一般,她笑道:“美人客气了,嫔妾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有如何能比得御女之位的郭御女想比?”
念锦见殷采女软硬不吃,心中更是觉得不快,放下殷采女的手,又扶了扶她头上的点翠,阴晴不明道:“对了,倒是本美人疏忽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比不得御女之位的人,却是身上戴着这才人方能用的点翠步摇?”
殷采女满脸的惶恐,忙福身恭敬道:“妹妹知错了,这厢便向贵妃领罪去了。”
说着这殷采女就是领着宫女走了,初霁见了她竟然是这样妥帖之人,也不由感慨便道:“这殷采女性子也未免忒好了些,也难怪皇上也会青眼于她。”邓美人听了,双目一瞪,初霁忙不敢言语。
这宫里发生的事,是没有什么能够瞒住的,殷采女前面刚出现了禁足的事,邓美人就被传到了承香殿。这殷采女得宠三月有余,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周昭仪也在想可是就不过是凑巧罢了,对着殷采女也上心几分。邓美人这一手,可是把她推得离承香殿越来越远。
章婕妤在次坐上一脸幸灾乐祸在一旁品着茶,看见邓美人来了却是笑道:“真真的是佩服妹妹,不过两句话就把现在的红人禁足了。”
邓美人听后更是觉得方才是自己草率了,心中想着赵嬷嬷入宫时的话,反而鲁莽了。更没想到的是这殷采女不过因为自己的两句气话就真的找郝贵妃领罚去了,一时尴尬满脸。
周昭仪不辨喜怒,却对章婕妤带着几分不满,道:“章婕妤,你什么时候也是说个不停了的?”
承香殿永远都是一个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地方,不止是承香殿,兴庆宫亦如此,所以才会有马雅丽之案。章婕妤听见周昭仪这般说,也是没有在说话的,却一脸看好戏的。这场景就跟邓美人刚入宫的时候,杨美人在周昭仪面前的作态一般。
念锦见周昭仪这次传召自己,应该是与殷采女禁足一事相关,就在她还没有说话的时候自己跪下来,请罪道:“嫔妾一时莽撞,还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此事透着不明所以,殷采女是个因子,饶是周昭仪思前想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周昭仪本是想跟念锦好好说一下这件事的,听一下她心中的想法。“好了好了,你自个儿也是刚出月子的,还是好生照看自己的身子才是,快些起来吧。”念锦听到此言,就柔柔弱弱的称了是,依着坐了下来。
周昭仪见念锦坐了下来,这才是叹道:“虽是妹妹鲁莽了几分,但却是没有想到殷采女是个好拿捏的。这殷采女这些日子在宫中的盛宠,惹了多少人眼红,虽是有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好的。这次本来是件小事,但是贵妃却是将殷采女禁足,由此可见贵妃对这个殷采女也是不喜欢的。这殷采女得宠不过是走了大运,这会子这运气也是该消了的。”周昭仪说完,若有所思的瞧着邓美人。
她不能允许,这样一个不安定之人留在宫中,既然不能收她于麾下,不若早早除去的好。
邓美人、殷采女本都是崔御医诊断平安脉的,后因病,现在均由李署令负责。周昭仪的意思就是从这里动手脚,邓美人听到这里已经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就道:“嫔妾知晓了。殷采女禁足就让其一直出不了承香殿,嫔妾这些事情会向李署令吩咐的。”
只是却不知道,周昭仪为何觉得李署令会听从邓美人的吩咐。
说起这李署令如今也算作是宫中的红人,平日里也是盐米不进的,滴水不漏。周昭仪听到说起了李署令就笑道:“说起来这李绩,妹妹也算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