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 江陵缎(1 / 1)
对这个奚宫院新来的李吏目,邓才人算是极欣赏的,说话办事点水不漏,让人寻不到半点的错处。但是这样的人,也实难让人交心,泛泛之交最好不过。李吏目请平安脉之时,念锦想起一早听绿杏道李吏目升了职,倒随口道:“最近我听闻李吏目好似得到林院使得赏识,将你由吏目升为御医了?”
伺候的是邓才人,升官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邓才人却将此事说成是因李吏目的本事,也算是恰到好处。他脸色未见有何不同,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换了邓才人的另外一只手把脉,道:“臣不过是奉命行事,用药的当,院使看着臣还算妥帖。”
邓才人还准备与李吏目说两句闲话,就听吕四说皇上来了,初霁忙帮她略整仪容,一行人便迎了出来。念锦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常澈忙将邓才人扶了起来,见一御医服饰的人恭敬的站在一旁,他邓才人问道:“可是爱妃身子不适?”
“不过是李御医来请平安脉,臣妾幸蒙皇恩,身子自是不会差的。”
李良生见圣人来了,未再留打扰帝妃二人,沉默的退出了殿外。两人相携入了内,依次坐下,邓才人为圣人到了一盏茶。他笑道:“说什么身子不差,也不知前几日是谁,都是不能走回清平殿,还要让人抬了轿子回来。”
念锦双颊一红,略含娇羞推了推帝皇,娇嗔道:“陛下也就知道嘲笑臣妾。”
帝皇品了一口茶面露怀念之色,问道:“你可是还有梅华茶?朕这些时日倒还是真有几分想念。”
恍惚间的思考,邓才人听皇上这般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第一次侍寝她顺着初霁的话编的梅华茶,心中的千回百转表面都未表露半分。她马上又笑道:说“这梅华茶本是用冬日的雪水喝是最佳的,陛下还是要等些时日的。那豫章的几株梅树长得正好,许是过年就能拿来制茶。”
常澈牵起邓才人的手,想起了昨日在紫兰殿门口她脸上憔悴的模样,摩挲起来,带着几分温柔道:“锦儿,昨日朕应是来陪你的,只是……”
帝皇是世上最无情之人,正是这一点点的温柔,就让多少人流连忘返。
念锦闭上眼睛,让她从这份旖旎中抽身,睁开眼睛也是满眼的柔情,心中却已经波澜不惊。她推辞道:“臣妾惶恐,陛下昨晚本应是在德妃姐姐处歇息。陛下肯来看臣妾一眼,不计较臣妾的罪过……”
圣人站了起来,方才李御医坐着的凳子还没有移开。他坐到凳子上面,牵着邓才人的手,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道:“马修容之事,本是与你无关。本该因着你有了身子得赏晋位之事,却不想出了那般的岔子。”
马修容之事,杨美人与邓才人皆是周昭容等人手中的棋子,若是没有腹中的孩子,只怕如今邓才人也与杨美人一般了。念锦握住了邓才人的手,带着几分忧愁道:“臣妾从来都不怨,此事本是臣妾失职。再者陛下仁爱,对宫中姐妹都是关爱有加的,只是其中总会有贪心不足之人。”
“爱妃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皆是朕疏忽了。朕预借这次万寿之喜,给你晋位……”
“陛下,”念锦娇羞道,“臣妾福薄,能长伴陛下左右已是感恩戴德,如何还奢求其他?”圣人见邓才人娇俏可人的模样,心生怜惜,将她轻轻的搂住。只是二人之间浓情蜜意究竟有多少,旁人无从探知。
外头传来了段成的声音,道:“陛下,修容娘娘方才派了人过来,说是紫兰殿备好了饭菜。”
邓才人脸色一黯,将帝皇轻轻的推开,依旧可见双颊微红。念锦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带着几分犹豫道:“陛下,您该去修容姐姐那儿了。”
圣人本因段成打扰早是心有不悦,又见邓才人如此可人,故多生了几分怜爱之意道:“今晚朕就留在清平殿,你去禀了马修容,就说让她今日好生歇着,朕得空便去。”
念锦思索了一番,若是常澈真的留了下来,她跟马修容的恩怨就要更深了。如今郝氏能多可靠,她心中也不清楚,还不如做一次让步,她神色认真道:“陛下,臣妾有了身子,只怕已经现在是不方便侍奉陛下了。陛下肯来看臣妾,臣妾早就是感恩戴德们不敢再有什么祈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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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殿里,马修容穿上圣人最喜的一件秋香色宫装,却见过了时辰皇上还未来,又想着自己的装扮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问一旁的音川道:“你瞧着我这身可好?”
音川笑道:“娘娘很是好看,等会子皇上看见了,必是移不开眼的。”
马修容假意生气道:“胡说些什么?若是让他人听见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两人正说着,便有黄门说是常澈身旁的应予理来了,马修容却是觉得奇怪如何圣人还未来。应予理见了马修容道:“皇上现在正是公务繁忙,一时不得时间,娘娘身子也一直不见好,还是早些歇了的好。”
一时紫兰殿安静的可怕,连音川也是不敢妄语,却听马修容隐忍的声音道:“既是皇上吩咐的,还是早些安寝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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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清平殿中皇上听见邓才人这般说也觉得在理,若是坏了规矩反而会惹他人侧目。“倒是朕想岔了,若是留在这儿,只怕会招人口舌。这几日朕得了空便是回来瞧你的,可是要好好照看自己的身子。”
念锦推了皇上的胳膊一下,笑道:“臣妾知晓了,陛下还是快些到修容姐姐那儿去,莫让姐姐久等了。”
常澈轻轻抬起邓才人的下巴,像对着后宫中他有记忆的妃嫔的动作一般,无丝毫的区别。他调笑道:“别人都是巴不得朕留下来,邓才人却是把朕往外头送的。”常澈这样一说又是笑了起来,众人见状也都忙跟着笑了起来。
月华如练,常澈站在清平殿前的,纵然是帝皇,也有片刻觉得不过是天地间的蜉蝣。常澈抬头看月,又低头看莲,不复前行。
清平殿前有一湖名曰清和池,清和池杨柳侧为承香殿,假山后为延英殿,清平殿这块多植延药睡莲。此莲为琼州所贡,其叶浮在水面,如在水上沉睡的美人儿,其质如宣纸,其形如婵娟。其花如雪中红梅,首白尾红,甚是悦目。
“高才,方才我道不用去紫兰殿安置之事,你可是已经让人去传了?”高才称了是,又是说了两句请罪之话。常澈向前走了一步,道:“那既是如此,就不必去紫兰殿了,这里离承香殿近,就到周昭容那里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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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暗潮汹涌之时,就到了万寿节,又有一众妃嫔因着这次的万寿节晋了位邓才人晋为美人,也算是一尝当日被贬之事,周昭媛晋为昭仪,已经是九嫔之首,昭仪佟氏晋四妃之贤妃。马修容晋为昭媛,杜婕妤晋为充仪,又有一有三皇子的章美人晋为婕妤。新进的妃嫔除了念锦,只一钟宝林晋为才人倒也颇得常澈的宠爱。其余各人,也有晋位,在此就不细记了。
马昭媛正因常澈在离开清平殿之后去承香殿之事生闷气,连向太后都是称病不去的,是晋位了也丝毫高兴不起来,毕竟这前面还有一个九嫔之首,这淑妃之位明显就是为周昭仪所留。没瞧见佟昭仪晋为,都还是四妃的末尾贤妃么?
这时内侍就来传说是段成奉皇上之名来瞧马昭媛,马昭媛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的是皇上终究是没有忘记自己,还专门叫了人;生气的是来的却不是圣人,只是身旁侍奉的一个奴才。
段成见了马昭媛,行礼恭敬道:“方才皇上得了匹好的灯笼格江陵锦,特命了奴婢给昭媛娘娘送过来。”
说完站在段成身后的黄门将江陵锦奉到马昭媛跟前,她心中高兴让音川结果灯笼格江陵锦就拿过来看。果然是上等之物,马昭媛心中一喜忙笑道:“可是有趣,竟然让送了缎来。”
此话一说完,段成就有几分不高兴了,自进了紫兰殿马昭媛对他就没有好颜色,送了东西来连奖赏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音川见马昭媛还在看缎子就让人给了段成一些钱财,说了些好话,段成这才是走了的。
强弩之末,段成掂量着音川给了自己的钱财,模样贪婪的放入袖中。在宫中,势利贪财,永远是最好的伪装。
音川瞧着马昭媛高兴,自个儿也终于可以清闲几日,连忙上前说些喜庆话,道:“皇上心里还是有昭媛的,这不特派人送了这些锦缎来。”
马昭媛哪里是还记得段成之事,又细细的看了一眼缎子笑道:“偏你会嚼舌根,还不快做些事出来让本昭媛瞧瞧?快将这缎子送往尚服局让她们裁好了,我可是要穿着去谢陛下的。记着,这事你可是要亲自出说的,其中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定是饶不了你的。”
音川欢欢喜喜的命人捧了缎子,一行人风风火火就到了尚服局,趾高气昂的叫了在一旁赞服道:“昭媛娘娘命赞服用着料子做一身好衣物,这个是皇上赏的缎子,万寿之时可是要穿的,不能出了什么问题的。”
赞服恭敬称了是,音川又道:“这若是做不好,娘娘可是会将上次你们做衣裳做的错事说出去的。一会你们讲花样画好,再送去紫兰殿给娘娘瞧瞧,方能缝制的。”赞服一一称了是,音川这才是放心的回了紫兰殿。
赞服将缎子送到贾珊才跟前,心中被这样说了一通,自然是不高兴,又把方才音川说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还带什么瞧不起尚服局的字眼儿。
贾珊才随手翻了一下缎子道:“这马昭媛未免太高看了自己,这江陵锦中此等货色拿到了手,竟是当做宝贝一般。”说完,贾珊才就笑了起来:“昨日皇上让咱们缝制昭仪的龙凤牡丹江陵锦衣物,我瞧着那个花样就是好的,一会你就把那花样给马昭媛瞧瞧。”赞服听了贾珊才的话,自然是懂了她的意思,也是笑了起来。
因邓美人最近些日子讨得了皇上的欢心,皇上思其有了身子,赏了邓美人恩典,让邓府有品阶的命妇入宫向念锦请安。邓府邓为是从三品国子监祭酒,邓美人母展氏为郡夫人;长子邓场风任封游击将军,现在西北抗乱,其妻蒋氏为县君;次子邓培风任七品文职,其妻沈氏无品阶的。
年末命妇虽然能记内宫,但那时邓美人不过是才人的身份,自与家人不得机会能见。
故此,此行进宫来看邓美人的不过只展氏、蒋氏二人。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入宫大半载,终于得见血亲。邓美人起早就开始在妆扮,心中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展氏与蒋氏做马车至丹凤门就停了下来,身边不得带任何服侍的人。她早早派出吕四去迎接二人。婆媳二人都是命妇,也曾入宫向王太后请安过,低眉顺耳的不敢多瞧多看。
进了清平殿的外殿,杜充仪坐在主位邓美人居侧位,二人向杜充仪跪下道:“臣妇给充充仪娘娘请安。”邓美人听到这里已经是落了泪,又恐被人笑话去,连忙偷偷抹泪。
杜充仪微微一笑抬起了手,没有说半句话。红予上前道:“起。”说完,二人依次在杜充仪下侧站着,都是低眉顺耳没有半点差错。杜充仪看着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退到正殿,将外殿留给邓氏。
展氏看见邓美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又见她泪光点点就劝道:“美人有了身子,可是不能这般伤春悲秋。”一时想嘱托的事情有许多,却又不知晓从哪里说起。
念锦抹了抹眼角道:“母亲说的是,女儿知晓了。不知父亲在家可好?”
展氏道:“家中承蒙皇恩,一切都还算顺畅,美人自可放心。”
未语泪先流,心中千万思虑却无从说起,说的却都是一些琐事。念锦思及蒋氏已经是生了一个孩子,在她进宫之时已经是牙牙学语就问道:“不知勉哥儿近来可好?”
蒋氏道:“劳美人记挂,今年勉哥儿已经是开始习书学画了。”
念锦点了点头道:“皇上喜文,勉哥儿这样也是好的。只是不知大哥在北漠一切可好?”
蒋氏道:“外子前几日来了家书,说是西北之乱已经是日渐平定,想来再不过两年便可回京了。”
念锦道:“哥哥在外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也是辛苦了,还是到时候要劳嫂嫂对哥哥多担待几分。近日听闻二哥外任凤翔府司录参军事,虽是外任难免艰辛,但若是为官公正,自然是会右迁至京的。”
两人也都是点了一下头,展氏道:“臣妇听闻美人在宫中一切都好,皇上对美人也是怜爱有加的。美人在宫中好好侍奉皇上即可,家中诸事,臣妇虽无能,但这些琐事还是能应付的。”
三人一时也是没有再说话的,吕四忽的在外头道:“美人已经到了给太后请安之时了。”念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不知过得这样快,一时愣在原地。
展氏最先站了起来,向念锦福身道:“美人,臣妇告退。”蒋氏连忙跟着自家婆婆站了起来,朝邓美人福身。
念锦忍着哭向二人抬了抬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能道出一句:“父亲跟母亲可是要身体康健的。”
展氏听后也是泪如雨下,说出来的却只能是最恭敬的话。“臣妇知晓了。只是美人,在宫中可是要万事小心,不可在家那般小孩儿性子了。”
却是展氏婆媳二人方走,就是说邓奉仪来了。因为皇室宗亲请安完了,这才是到了这些命妇,邓府婆媳就是这个由头进的宫。
当日念玲进郇王府的时候曾叹道“天家威严,自是人人艳羡”。郇王府尚出府都难,虽然有郇王宠爱,亦是走一步看十步。而这兴庆宫也不知道比王府惊险多少,念铃看着邓美人还略带泪痕的脸,放下手中的茶盏叹道:“难得夫人与嫂嫂来瞧美人,美人有了皇嗣,莫要为难自己的身子。”
邓美人的肚子渐渐大了,而念玲的肚子远看也瞧不出什么不同,如满月之于弦月。
“今日天色正好,曾听郇王提起这紫云楼的绿衣红裳开得很艳,不知美人可愿与臣妾同往?”
邓美人也觉得自展氏入宫,她的心中便想有一口气闷闷不乐,不吐不快。与其在清平殿暗自发愁,还不若出去散心。她点了点头,少做梳洗,两人就起了身往紫云楼去了。邓美人看着绿衣红裳花瓣尖部绿色,其间白色尾端粉紫□□彩十分惹人喜爱,倒是觉得是个有意思的。
念铃看着这菊花别有一番心事,赋诗吟唱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时却无花。”这似元稹诗句,只是后半言却是“此花开尽更无花”。邓美人听见了念铃在吟诗,回头一瞧念铃满面愁容,想来也是她在王府有什么难为之事,只是念铃既然不愿说,她自然也没有多问。
郇王妃冼氏此时也正与冼修媛两人在紫云楼中说着闲话,看见念邓氏姐妹二人也是没有避让,迎了上去。二人向郇王妃冼修媛请安,郇王妃忙笑着让邓美人起来,又是将念铃扶起笑道:“本是王爷吩咐过妹妹在府里礼节之事是能免则免。但这时是在宫里,是不可想在王府里可恣意妄为,妹妹可是要体谅姐姐几分的。”
念铃低着头恭敬道:“王妃识大体,妾不敢妄言。”
郇王妃拉起了邓美人的手笑道:“本妃前几日就听妹妹提起过美人,竟未想到咱们是本家人!”
冼修媛笑道:“正是这般说了,如今王妃一提点。我倒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以后还得仰仗美人了。”
念锦福身道:“修媛高看了嫔妾了,嫔妾才识浅薄,又无过人之处。能入天家,那都是积得祖上的恩德,如何还能相助修媛?”
正说着郇王就走了过来,众人忙行礼。郇王竟未关顾他人,忙将念铃扶起来,略含不满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如何还在这里转悠?前几日风寒方好,还不快回了府?”说着就将念铃扶着走远了,丝毫没有顾忌到郇王妃站在一侧。念玲在走远之时,回头看了一眼邓美人,目光含着担忧。
郇王此人向来温和平允,邓美人与他相识多年,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毫无顾忌的关怀体贴。这与当年他待念珏,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夫君对正妻不削一顾,郇王妃面露尴尬,也不愿多留忙告辞道:“这些日子邓氏的身子一直都是起起落落的,这胎儿不稳。王爷也是担心得很,在外不免有几分失礼。本妃心中也担忧她腹中孩子,先替王爷道了歉,就不再多留了。”说完,就领着众人急急忙忙的跟了郇王的步伐走了,只是这番话提着着实让人觉得不自在。
冼修媛瞧见郇王妃受了委屈的模样,却是一脸不快,讽刺道:“不过小小侍妾,如今得了几份恩宠封了三仪,倒是爬到了主子头上!”邓美人心知冼修媛心有不满,刚准备借故先走,以免引火上身,却先听见她道:“如今天色正好,不若咱们一起去赏玩一番,方能不负此等美景。
邓美人心中正是担心,虽然现在自己正是得宠之时,但冼修媛好歹是嫔位,自然是不敢有什么违抗的,但思及越来越大的腹部,想来她也不敢多分为难自己。
正在担心之时,就听见一人道:“原来邓美人在这?”两人回头一看却是周昭仪盈盈而立,两人忙行礼。周昭仪看着二人,笑盈盈走上前牵着邓美人的手,道:“前几日邓美人给本宫绘的花样做出了是极好看的,原想去清平殿寻邓妹妹再劳心力一番。却不想竟在这看见了,不知是否扰了两位的雅兴?”
自邓美人与周昭仪那日求见之事遭拒之后,两人已许久未有过交集了。她未想过周昭仪还会帮自己,此时却是顾不了之前的恩怨,当务之急是脱眼前之困。她忙向冼修媛告辞道:“昭仪娘娘所说之事嫔妾几日前便是应了下来了的,只是这些日子都不得空。如今看来是不能再陪修媛姐姐了,他日定会与姐姐好好赏风景一番。”
冼修媛纵是千般不愿,也不敢与周昭仪有何冲突的,此事只得是做罢,不过随便应酬了两句便让念锦与周昭仪二人走了。一时两人走远,念锦估摸着冼修媛是瞧不见得了,便对周昭仪恭敬道:“嫔妾多谢昭仪赏识,只是嫔妾实是不知该如何绘制这花样,是难为昭仪做些什么好饰物。”
周昭仪却是一脸漠然听完邓美人的话,道:“即使如此,那本宫就不为难邓美人了,此事也就此作罢了吧。”
马昭媛自得了太后的指点,都是会让宫人做一下滋补的粥汤送到含元殿。太后也往圣人这里说了几句话,他虽是不满马昭媛当日因小产胡搅蛮缠,但也是看在太后的话上面也是没有多言的。恰逢昨日尚珍局送了一月的新的绢花,圣人便随意指了两个鸢尾绢花命人送给了马昭容。
见皇上对自己越发上心,马昭媛却是误以为常澈早是忘记了前日之事,对自己又是多有疼爱的,第二日就簪了绢花让人煲汤好了之后,不再是命人送,而是自己去了甘露殿找皇上。
甘露殿与两仪殿不同,两仪殿不过是皇上日常起居的寝殿。而甘露殿多外臣出入,平日里若非是得召见,少有妃嫔擅自前来。甘露殿门口,应予理在外面伺候着,看见马昭媛往这儿走,就上前作揖道:“现儿皇上正是在于各大臣商议,昭媛还是去侧殿稍做等候吧。”
马昭媛担心错过了皇上,摆手不不愿走开只道:“不打紧,等等吧。”
正是此时,忽见马昭媛的宫女远远的过了来,说是王德妃寻马昭媛有事相商。她不耐烦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德妃姐姐也果真是会选的好时机的。”宫女瞧见她不满的模样,也不敢多说,只是向音川使了个眼色。
音川会意就道:“昭媛,德妃那里与咱们商量的事情也都是不多了,这会子来找昭媛想来是有什么要事的。”
应予理笑眯眯道:“典仪说在在理,外臣方进正殿不久,昭媛若是真的要等下来,可不知晓是要多多久的,还是先去德妃娘娘那里的。”
马昭媛虽然愚钝,但也知晓皇上身边高才对后妃诸事不理,段成早就是交恶,闫门是个拿钱不办事的。只有这个应予理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让人平生好感。她听得音川与应予理都这般说想了一番也就同意了下来,急急忙忙的去了含凉殿。
这说来也巧,在马昭媛方走着甘露殿通往后宫的望仙门,段成打开了关紧的殿门,大臣正是鱼贯而出。应予理见大臣都走了,就上前低声向段成说了方才马昭媛的事。
等马昭媛将诸事料理妥当,忙赶来甘露殿,却发现门口站着的变成了段成。段成上前赔笑道:“昭媛娘娘实是对不住了,方才实是凑巧,皇上已经宣了昭仪娘娘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段成正说着,就看见应予理带着周昭仪一行人来了。他哪里还顾得上马昭媛,忙上前作揖道:“皇上方才又催了一次,可巧娘娘就来了。”
周昭仪正是准备往内殿走的时候,见马昭媛在此,就停下来问道:“马昭媛怎么在这儿?”
马昭媛刚准备说什么,就看见周淑妃头上佩戴的竟也是鸢尾绢花,虽同是鸢尾绢花且周淑妃的绢花还要小巧几分,但看色泽纹饰之类不知比马昭媛的好多少。此刻自己在甘露殿、含凉殿两地奔波妆容都有些散,更显得周淑昭仪明艳动人。马昭媛一时羞悔难当,气呼呼的在原地也不说话。
正在这时高才就从里面出来,见了周昭媛忙上前作揖笑道:“娘娘可算是来了,皇上正是要见奴婢去寻哩!”
周昭仪也未再同马昭媛寒暄,就让高才领着往内殿走了。应予理看着站在殿前的马昭媛,也是觉得不合体统的就道:“昭媛,如今皇上那里也是一时宣不了人的,昭媛还是先回了宫罢。若是再得了好时机,奴婢必会是同皇上说起此事的。”
马昭媛也是无奈心中又是想着方才之事,这一时心神恍惚,又想着应予理此事还愿为自己说话就吩咐音川给了些他钱财,这才走了。一旁的小太监瞧见了应予理得了赏,忙上前作揖笑道:“应爷好功夫,马昭容心里可是信极了你的。”
应予理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马昭媛的碎银子,眼中的鄙夷越发明显,道:“陈典,我记得你在含冰殿的相好昨日染了风寒,这碎银就给你去尚药局拿药去吧!”
陈典见应予理还记得自己的事,高兴一把捧住了碎银子,口中说着感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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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到了万寿节那一天,京城一路彩墙、灯棚接连不断,京中各路寺观也都是大设庆祝经坛为吾皇祈福。皇宫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宫中众人献给皇帝的万寿图屏,金色的寿字共万种字体;朝中各臣建百老献寿台,台呈九级各执金寿字,层累而上。一路演剧彩台上的歌舞、戏剧节目、陈设难以尽数,其内容多为神仙祝寿故事。兴庆宫宫内外,紫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
昨日皇上是在承香殿歇着的,因着万寿免朝三日的。周昭仪先于常澈起来,木兰服侍好了周昭仪梳妆打扮,蒲绒进来道:“娘娘,尚服局的女官将吉服送来了。”周昭仪应了一声,准了那人进来。
这正是贾珊才亲自将吉服送来的,身后跟这个宫女捧着吉服。贾珊才恭敬行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
周昭仪似不经意取了一个钗子比划了一番才道:“贾尚服这些日子可是忙人,前几日本宫就听闻贾尚服也不知道给了多少个婕妤美人做了多少吉服的,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了我这个小小的承香殿。”
贾珊才笑道:“昭仪不知,这只有是顶顶好的东西才是最后好的,这边称为压轴。”
周昭仪本不过是为了给一个下马威,见她没有什么不快的地方,也就笑了,道:“罢了罢了,本嫔不过是与贾尚服说几句玩笑话。这些日子也知道尚服局上下也是劳累的了,木兰,将本嫔备好的慰劳之物赏给尚服局众人吧。”周昭仪说完木兰就取出了好一些金果子递与贾珊才,她千恩万谢就走了。
吉服用的是上好的江陵锦,这是今年荆州进贡的唯一一匹上等江陵锦。皇上丝毫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就将这匹凤穿牡丹紫红江陵锦送来了承香殿。周昭仪闭眼,想起了梁贤妃殁之前与她说的,只是这会,可错了。
周昭仪刚换好做好的吉服,常澈也正好起来准备梳洗。她走到了殿门口,就看见了皇上往这里走,刚准备行礼常澈扶着她的手不肯让她弯腰。
皇上瞧着今日周昭仪打扮的恍如明妃仙子,不由心中一动道:“今儿可是大日子,淳儿可是要好生打扮一番。”
周昭仪被他这般说又是低着头娇羞道:“陛下说笑了,这宫里妹妹们都是天姿动人,臣妾只得浓妆淡抹一番,才能及妹妹们一二。还是要跟陛下说一声,莫要晚上看见了众姐妹,就不知道臣妾是谁呢?”
常澈见周淑妃这般动人,就调笑道:“淳儿可是在说笑,朕的昭仪,自是天人之姿,又何须在一旁妄自菲薄?”
两人又是说笑了一番,常澈先穿上吉服离了承香殿受群臣朝贺。周昭仪也是在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到了紫宸殿。
花萼楼平日是宫中的大宴之地,万寿正是在此,但后妃多在紫宸殿候着。宫中众妃在尚未开宴席之时,大多都是在紫宸殿,待太后到了再一齐去花萼楼。周昭仪在进紫宸殿之前,因着王太后、郝贵妃、王德妃三人都未来,因此殿内众人都是以马昭媛为尊的。这周昭仪来了,众人自然就变了风向。
却说在马昭媛瞧见周昭仪来的时候本心中不满,故意不跟她行礼,就因着前几日在甘露殿之事。再等她瞧见周淑妃的吉服,就更是觉得自个儿无颜见人。
这昭仪的吉服是由江陵锦做出来的,今年江陵一带进贡的缎与往年比起来不知道差了多少。马昭媛虽然也知晓皇上给自己送过来的江陵锦与去年的分例比起来差了些,但今年宫中众妃有江陵锦的也是没有几人的,这才是乐陶陶的命人做了江陵锦的吉服。
现在却一瞧周昭仪的吉服,虽然也是用的江陵锦制成的,但无论纹饰光泽都是比自己身上的这吉服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本是在周昭仪未来之前,众人对马昭媛身上的江陵锦都是羡慕的,说话间多有奉承。现在马昭媛再跟周昭仪比起来,活脱脱却是个跳梁小丑。马昭媛一时想起来这情形就跟那日在甘露殿的倒是一个模样,一时竟然是气得浑身发软。
周昭仪进来不久就是王德妃,她一进来就瞧见马昭媛一脸的不满之状,虽是心中觉得这马昭媛进宫算来已有三四年的光景,却是像刚进宫一般小孩儿性子。万寿这样的大日子,一张臭脸也不怕人言。虽心中是这般想的,但她还是走到马昭媛跟前去,似是关切的搭着这个表妹的肩道:“妹妹可是发生了何事?”
马昭媛瞧见王德妃来了,平日两人貌合神离,现在只觉得她是嘲笑自个儿的。她就恨恨的将王德妃的手拍了下去,冷冷道:“德妃看热闹就好了,这会子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要是真的凑热闹又何苦往本嫔这儿来,音川,回宫!”
王德妃没想到,马昭媛竟然是这般的轻率,她虽不想起争执,但又觉得马昭媛像个炮仗逮着谁就冷言冷语。她担心失了王氏的体面,不再说玩笑道:“马昭媛,若是一会到宴会之时你不在又作何解?”
马昭媛却好像是没有听到王德妃的话一般往前走,倒是音川回头担忧的看了王德妃一眼,却也不敢多看的。众人也都是瞧见马昭媛一气之下走出了紫宸殿的,却没有人敢多言半句,一时殿内倒是没有丝毫的声响。
倒是周昭仪解围,笑道:“今日马昭媛一早就有说身子不适,却是想着万寿节不愿耽误什么,却不想方才益发不适了。”
王德妃见周淑妃解围也就顺着说了下去,看了一眼身后神色各异的众妃,道:“正是如此,尔等也无需多想了。”众人都应了下来,虽是心中各有想法倒也是在面上是和睦的。
念锦肚中的已经是有六月了,腆着肚子自然是容易疲惫的,刚刚与众人见了朝臣的命妇,就再也没了精力再去花萼楼参加宴席的。
而郝贵妃早早就跟太后请旨,常澈听说了此事,也知道念锦自有了身子就已经是吃了不少的苦,也没有为难她,让回了清平殿。念锦站在花萼楼门口见里面笙歌延绵,儿自己孤身一人,不觉几分寂寥之意。
正是此时却听见人道:“三姑娘?”邓美人忙回头,却见是楚王站在一侧,明显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见她。
这是第一次,邓美人没有发现常测在侧,她敛下眼眉,向楚王行礼。常测这才是收回了眼神,又看着念锦已经是需要扶着腰才能支起来的小腹,心中酸楚却只能道:“邓美人身子沉了,这些俗礼还是免了的话。”
念锦自然是没有觉察到楚王的这些心思,只是知晓两人缘尽,万不可再回头,不动声色回道:“楚王安,妾便不扰楚王了。”
两人相隔越来越远,邓美人慢慢的往前走,明知道再无可能,却依旧是想走慢点。忽听常测又道:“三姑娘可是要一路安好。”邓美人一时愣在了原地,再回头之时,早是不见了楚王常测的身影。
邓美人回了清平殿也是没有何事可做的,就让初霁拿着本书念与她听,眼睛瞧见因着万寿清平殿也是到处都是喜气。
一时不知为何竟然是听见杨果子说严美人求见,万寿节虽是后宫众妃嫔都是可以去花萼楼共享盛典的,但是难免会有一些人会被后宫遗忘,严美人便是其中一个。自上一次念锦借严美人除掉了郭御女之后,两人都是再未见过的。事后念锦又牵扯到了马昭媛流产一案之中,本以为严美人会趁机有所作为,却不想这半年多的时间都是没有看见这个人的。
严美人来看邓美人的时候,穿的倒是万寿节里面的分例,但竟还是比初霁身上的还是要差几分的。现在念锦与严美人位份相同,因此两人见了不过是互相见了礼。念锦带着几分疑惑,笑道:“今日是万寿庆典,不知道严美人趁着今日的好日子来瞧妹妹可是有何要事?”
听完念锦所言,严美人抬着头,双颊一红更是显得动人之姿,本是准备说什么但也都是支支吾吾没有开口的。美景美人不管男女都是喜欢瞧的,只是现在念锦却没有这个心思。
却说念锦回宫的因缘还是真的在紫宸殿的时候就有几分不适,就在严美人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念锦开始发虚汗,小腹隐隐有下坠之感,就抓着初霁的手,满脸虚汗道:“初霁,快些去宣李太医来。”
初霁听见这般情况也是着急,忙将念锦扶起来,却见椅上已经是见红。初霁一下就哭了出来道:“美人,今日正巧李御医因事离宫了,奴婢这会子也是找不到的,要不奴婢去奚宫院去找其他的太医。”
严美人倒冷静几分,道:“应该是母体劳累所致,倒不是什么大碍。初霁你去尚药局请个女医来就好,若是真的惊动了奚宫院,今日可是万寿……”
这一席话让念锦也冷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让初霁去尚药局请女医。虽然此时与严美人无关,但方才的那番话却是她说出口的,因此就留了下来陪念锦。严美人等到医女来的时候将念锦的症状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分毫不差。
医女把脉之后,说邓美人这胎儿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因万寿劳累了一番,只需在宫中静养一些时日就好了。服了安胎药,念锦已经安然入睡,严美人也不便久留,就离了清平殿。到最后她也未说,来找念锦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