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 楚王常测(1 / 1)
天快入了秋,离梁贤妃殁了已一月有余,现在,应是梁充仪了。邓才人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只剩下粉色的印记,一丝刘海儿搭在额头,反让她显得年小了许多,颇有几分在邓府做三姑娘时的模样。邓才人的肚子开始显怀,与这脸上的稚嫩有几分不相符。而皇上却再也没有往清平殿来过一次,而她的日子自然是一日过的不如一日。
郭御女当日的结局,常常浮现在邓才人的眼前,她不愿也如此。被皇上厌弃然后再随便找了个理由,这宫里独立开谢,无人关心。
当日马修容、梁贤妃两事浮上心头,细细想来,当日周昭容不过是将邓才人当成靶子,而她最后独善其身。吏部尚书如今是司空夏文昌二子夏晏所任,梁朱二府早就是树倒猢狲散,但是周府却没有收到半点波及,反倒是有几分平步青云,如今也算是步入了大世族之中。
门阀,与前朝相比,大魏会更看重。毕竟这大魏的天下也是平乡常氏与华阴夏氏扶持起来的,如今帝皇虽有意让更多的世家步入高门大阀,但博陵王氏颇有阻难。如今上等门阀也不过是皇亲的平乡常氏、皇戚三世家华阴夏氏、荥阳佟氏、博陵王氏,以及重权的清河李氏、范阳郝氏以及现在风头正劲的陈郡周氏。
如邓、展二府,皆为金陵世族,但是这两府在当地还颇多几分民望。算起来是当年夺嫡才进的京,算来不过二十来年,因此在兴庆宫根基浅薄,才让邓念锦行事如此之难。
在兴庆宫,周昭容是唯一与邓才人相近之人,现在,愿意做最后一搏。周昭容愿意见她,许就是一个好兆头。念锦行了礼又整理了思绪道:“近来妹妹身子不适,疏于来看姐姐,还望姐姐莫怪。”
“无碍的,本是日渐天寒,邓才人有龙种在身的,自然是不便多走动。再者本嫔也非才人主位,自是不用来向我请安。”
原本以为见面寒暄两句后,又可想当日一般得其照应。,却不想得到的却是这般的冷言冷语,颇有几分恩断义绝的样子。念锦听着这不含半句暖意的冷言,莫不是尴尬的,又怕周昭容再说什么过分之话,忙使了个眼神。周昭容会意倒也未为难与邓才人,屏退了众人。
念锦见众人都走了,这才苦大仇恨的跪了下来,抽泣道:“妹妹福薄,一心想侍奉皇上,只是苦于……”
一听见“皇上”二字,梁贤妃与她相见最后一眼的话浮上心头。周昭容脸色更加难看,冷冷道:“邓才人,你可知你是在说什么?”
念锦也下定了决心,在后宫中没皮没脸才是最好的,行了大礼道:“妹妹乃福薄之人,只求能见皇上一眼了却心愿。若是得了皇上垂怜,必是一心辅佐昭容……”
“够了!”周昭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大声喝道,邓才人一惊,低眉不敢多言半句。“邓才人,看来事到如今那一就是不知悔改,如此,本嫔便也是帮不了你的。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就是起身,她也不看邓才人,准备要往内殿走。
“昭容!”念锦依旧是不愿放弃,又叫了声。
周昭容却无动于衷,步伐停下来淡淡道:“请邓才人回去。”
木兰见邓才人还准备说话就上前来拦住她,声音冷淡道:“邓才人,莫要奴婢难做。”
邓才人在家中何尝受过这样的欺侮,现在竟还被一个婢女这般轻蔑。她冷眼瞧着木兰,阴狠道:“你莫要张狂。”
“才人说笑了,奴婢只是奉昭容娘娘的意思行事,你也莫要让奴婢为难,说出去倒让才人掉价了。”
初霁在承香殿门口等着邓才人,见她出来了脸色极差,连忙上前,准备宽慰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能安静的跟在邓才人的后面,看着她独自走在路上。
“诸事不顺,可顺贵妃郝氏意而行。”
念铃入宫送信,后信虽被毁,但邓才人却铭记于心。许是父亲料想到梁朱祸事波及深宫,恐举步难行,才特留了此后路。却不知,邓郝二府,又是一个怎么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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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邓才人心知周昭容不可再留,就不愿在她身上浪费心神,就跟初霁两人又往了清思殿去见郝贵妃。诚心备至,邓才人进了内殿,果不其然瞧见郝贵妃与徐婕妤在一旁谈笑。
这徐婕妤与马修容同时进宫的,进宫第二年就有了一女,唤作常南子。那女娃生的伶俐可人,宫里面没有不夸赞的,帝皇、郝贵妃对常南子都是打心眼里面喜欢,故徐婕妤每每来清思殿请安也是将把南子带上的。徐婕妤见邓才人来了,知晓二人有事相商,故未再留牵着南子告了辞。
南子见了邓才人倒是觉得和蔼可亲,没有想郝贵妃那般她只能说着母妃嘱托过的话。出了宫门之后女娃就对徐婕妤笑道:“母妃,今日来的这个娘娘好生漂亮,南子想与她亲近。”
“你年纪小,见着什么样的都说好看,但要记着最好看的是太后,其次是郝娘娘。不过,你既喜欢邓才人,想来她不久就会可以同你一同玩耍的。”常南子听见了笑着鼓了鼓掌,徐婕妤本要制止常南子这般不成体统的动作,却想想也不过是莞尔一笑。
念锦见徐婕妤走了,又站了起来朝郝贵妃恭敬行礼。“嫔妾幸得皇上垂青,早是托了一片痴心。却不想其中横生枝节,现在嫔妾是难见天颜!还望娘娘指点迷津,渡嫔妾这一程。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娘娘之恩。”
郝贵妃知邓才人是有事相求清思殿,倒也乐意为她指点明路,仿佛郭御女之时两人互相算计已是昨日黄花。她浅笑道:“邓妹妹客气了,什么天颜难见,不过是说辞罢了,现在皇上最是在意的就是马修容,你如何不走一遭?再者,妹妹现在可是怀着龙种的,如今也显怀了,皇上若是瞧见了妹妹如今这般楚楚动人的摸样,定是会对妹妹恩宠有加的。”
念锦一愣,未想到郝贵妃竟是让她去了马修容处,忙尴尬笑道:“娘娘如何是不知?嫔妾愚钝,尝见罪于马修容,如何有能见的?”
“正是见罪,更是要多去看望,才会让皇上知道你的一片赤诚之心的。”郝贵妃笑道,“你回去准备看望马修容一番,必是不可怠慢的。本宫也是会为你从中周旋的,定是能让皇上知道邓才人究竟是怀了多大的诚心。”
回了清平殿之后,彩绣说是周昭容给念锦写了一封信。她一把拿过了信道:“以后承香殿若来的任何东西,都给我原封不动的退回。”念锦就把信给撕了,这眼前的宫女,可不也是与承香殿纠缠不清么?她又对彩绣冷笑道:“对了,这件事对彩绣你倒是很难办到,绿杏,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彩绣虽不知晓邓才人在承香殿遭了什么事,但见她现在对承香殿的态度可是变了一个样。为免日后省了嫌隙,她见邓才人往里殿走,就忙跟了上去。彩绣见邓才人坐了下来,就跪了下来,双目通红,满脸受到委屈的模样道:“奴婢不知做了什么事,竟惹得才人不快,还望才人明示。”
念锦看着跪在地上的彩绣,又想起在承香殿处受的辱,就冷笑道:“是个好丫头,只可惜了,却是与周昭容相识一场。”
彩绣见邓才人愿意与自己说下去,连忙哭道:“才人可是误会奴婢了,奴婢只不过是在伺候朱婕妤时见过周昭容几回。后朱婕妤殁了,奴婢奉命看守芳华院,却是与周昭容没有深交的!”
实在是不想再听到“周昭容”这个名字,念锦也有几分疲惫,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必说了,你退下吧。”
彩绣心中一横,唯恐从此疏远了自己,想起了前不久被赶出清平殿的侍书。她看着邓才人的背影大声喊道:才人,你可还记得侍书姐姐?”
邓才人不知彩绣为何提起侍书,虽然没有做声,却没有再往里走。侍书,也不知晓是谁派来的,不过就是除掉一个绊子罢了,这会可还是要做妖?
彩绣见邓才人的背影停顿了下来,面露喜色,紧接着又是委屈的哭了起来,絮絮道:“当时侍书姐姐服侍才人,本以为才人会是乔木,对才人的生活起居莫不是尽心尽力的,私下里也嘱托我们不得怠慢半分。却不想,才人虽表面对侍书姐姐百般信任,心里却也以为侍书姐姐是他人的细作,活生生断了她的后路。想必才人定是不知晓,侍书姐姐早在一月前便失足落水……”
初霁见邓才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上前扇了彩绣一巴掌,厉声道:“侍书早非清平殿的宫女,这等事不必你向才人置喙!”
“初霁,罢了,此事本来就是我忌惮侍书,你们本都是知道的,不必瞒我。”念锦叹了一口气,又看了彩绣一眼。“罢了,我累了,你退下吧。”彩绣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但见邓才人说话带着几分疲惫,这清平殿还是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的,目的达到了,她哽咽着的称了是就退了下去。
初霁见邓才人脸色不见好转,显得苍白几分,心中责怪彩绣为了前程不管不顾主子的身子。她上前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低声劝慰,道:“才人,这件事错不在你。侍书姐姐一直对待谁都是这般掏心掏肺,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来不得主子重用。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如何去见马修容吧。往事已矣,才人想想腹中孩儿。”
邓才人点了点头,将手覆在腹部,终究是太多疑了。她闭着眼,像是想到了处处为自己谋算的侍书,这份心,最终竟要了她的命。却不想,她以为的每一次利用与撺掇,都是最真心的考量。看来,在兴庆宫之中,还是要保留几分的好。掏心掏肺,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猜忌。
第一日,马修容正在修剪送给太后反而些子景,这个盆景是蜀地进贡的佳品。贴梗海棠盆景悬根露爪、虬曲多姿、苍以棕丝蟠扎为主,剪扎结合。进贡路程有几分遥远,因此贴梗海棠多开了几朵花,马氏正在瞧着该如何修剪的好。
听见黄门禀告邓才人前来看望,她一时失手剪坏了开得正好的一株花,气的将手中的花剪往太监身上扔。“多大点事,也值得你巴巴的进来问,好个没眼力劲的阉人。你是谁宫的人,竟连这点事都拿不定主意么!”
黄门虽心悸,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娘娘,奴婢也瞧着那个邓氏气的很!只是那厮仗着自己是个大肚子,在门口撒泼要进来。奴婢愚笨,这才来问娘娘的。”
马修容这才想起来邓氏已经有了身孕,神色就更加不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你去回了邓才人,就说是本嫔近来身子欠佳,须在紫兰殿静养。再者,邓才人现在有了龙种,身子也是不方便的。不便见客,也让她不必再来了。”
黄门出去委婉跟邓才人说了一下马修容的意思,心里也是担心这有孕之人不经气,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怪罪到他这个黄门身上。却见邓才人脸色未见有何变化,只见她走到了紫琅门口,也不再走。黄门见此生怕她出了差池,就好言相劝,却见邓才人依旧是故我。黄门无奈,就又去禀告了马修容。
马修容见邓才人仗着有了身子就逼迫她,让她做足人前人后大方得体的模样,一时想起当日登春阁之事。她冷笑道:“邓才人既是想在外头,便让她在外头,以后这等事就不用来跟本嫔禀告了。只是跟邓才人说一声,若是这龙种有了半分的不适,可是别把这脏水往本嫔身上泼的!”
第二日,邓才人依旧是到了紫兰殿,马修容依旧是未见。宫中日子过得无趣,难得邓才人做这么大的一个笑话,众人也乐见其成,故这几日便常来向马修容请安。就这样过了半月,众妃虽开始也是觉着好笑的,到后来也就是失了趣味,便也没再来。邓才人却是风雨无阻的来紫兰殿,终于等来了皇上。
圣人从御撵中下来,看着站微雨中站在伞下念锦,有几分动容,此事与她无关,却牵扯到里面来了,泥足深陷。他上前蹙眉,道:“你回去吧,不必在此了。”
念锦盈盈一拜,声音带着几分娇弱道:“陛下,臣妾别无所求,只想是将这些人参送与了修容姐姐,就不再叨扰修容姐姐,也算是尽了臣妾的心意,还望陛下成全。”
漆盒不大,好的人参大多体格不小,但是皇上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前些日子幽州进贡的柱参,柱参体小,却是人参中的佳品。因邓才人有了身子,郝贵妃做主送了一支柱参去了清平殿,没想到最后这柱参还是往紫兰殿送来。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这件事,朕会同丽儿说的。现在你又了身子,可是要小心几分的,你且先回宫歇着吧。”
邓才人手上的帕子湿润,带着些许秋日的雨水。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乌云之下的紫兰殿,眼色带着几分担忧。却依旧是柔柔应了一声,她刚准备走,却觉得天昏地暗,一下没站稳,竟往一旁倒。
圣人打小学过武艺防身,手脚自然比寻常人都快。他将念锦扶住,大声道:“爱妃身子不适,还不快宣了太医!”说着,常澈也未在紫琅门门口久留扶着念锦往前走。
邓才人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满脸担忧的帝皇,任由着皇上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却见停在面前的是御撵,她这才出声忙制止道:“陛下,臣妾福薄,怎敢与陛下同乘一车?”皇上点了点头 ,满口说是自己糊涂了。他又忙让人去领抬了一顶轿子来,好生劝慰了邓才人几句,这才让轿子送她回清平殿,帝皇这才去紫兰殿看马修容。
李良生听了帝宣忙是赶到清平殿,就见邓才人一身虚汗,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忙上前给她把脉。李良生有细细的诊断,不敢有任何的闪失,这才是舒气道:“才人身体康健,龙种自然是无碍的,只是那药凶猛的很,对母体不佳这只怕不是长久之计。”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样杀鸡取卵之事自然是不会再做,这腹中之子,可是她日后的仰仗。邓才人听了之后轻松一笑道:“是了,明日以后,就可将药停了,就算是普通的安胎药即可。”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往事不可追,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在这兴庆宫里面走一回,纵然不能只手遮天,亦让他人不敢轻视邓念锦此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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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邓才人起了早去向杜婕妤请安,还未入正殿,就见杜婕妤的女官走了出来。红予见了她,忙行了礼笑道:“婕妤方才还在念叨着才人了,可不,这会子正是要奴婢去请。”
红予说完就从初霁手中接过,扶着邓才人往里走,嘴里面说着些讨喜的话。邓才人也不接话,脸上的喜色多了几分。待入了杜婕妤寝殿,她还未准备行李,杜婕妤从主位上走下来将邓才人扶了起来,笑道:“妹妹这些日子身子不利索,姐姐担心你,便免了请安。倒是妹妹尽心身子方好就来了,到更是出落了几分。妹妹有了身子,这些俗礼也是不必这般讲究的。”
现在这姐姐妹妹的说的顺畅,不过也是因为昨日在紫兰殿的事情罢了。邓才人听着她的话只但笑不语,她本是与王氏一派交好,落难之时,也不知在清平殿被杜婕妤穿了多少小鞋。杜婕妤本是还要留邓才人,她就推辞道:“妹妹而今要去向太后请安,想来婕妤是要候着马修容的,妹妹便不久留了。”杜婕妤向来是要与王德妃一起去嘉德殿的,自然是不会与邓才人同行。
说来也巧,邓才人一行人刚走到嘉德殿前,就看见了那日令她受辱人前的石宝林,往日之事涌上心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也该讨回来了。石宝林见了邓才人也知道自己理亏恭敬地行了礼,不敢有半分的懈怠,见她没有为难自己,呼了一口气,作势就要站起来。
念锦瞧她满脸的如释重负,这才施施然道:“石宝林,我可有叫你起来?”
石宝林这才知道眼前之人不打算放过她,如今低人一头,哪里是能有脾性的。只能忍气吞声忙又福身了下来。念锦对初霁道:“初霁,好好在石宝林面前教教她,若是见了本才人,可是要如何行礼?”
“是,”初霁上前来,向念锦行了大礼,对石宝林道:“宝林口里应道:‘宝林石氏给邓才人请安。’再行大礼,待才人让宝林平身,宝林方可起。”
本是平日宫中行礼之事不是在什么重要之时,都是不这般在意的,就没有这般讲究。但如今邓才人拿此说事,石宝林也是无可奈何的。她的脸色有几分难看,邓才人才觉得这一月的怨气终于是发出来了。她娇笑道:“石宝林这样看着我作甚?莫不是要本才人禀了郝贵妃,好让石宝林去掖庭习了宫规才是?”
念锦话刚落,就听见一人声音道:“邓才人这是作甚,到了嘉德殿却是不进去请安的?”邓才人回头,却见是马修容一行人,杜婕妤、陆美人也跟在一旁,王德妃不知为何不在此行。
众人齐声道:“修容吉祥。”
陆美人看着邓才人故意给石宝林难看,带着几分不解道:“不知邓才人这是为何,竟让石宝林跪在嘉德殿前?”石宝林与陆美人同住延英殿,想来定是要维护她的。
邓才人却是没有什么可害怕,此事说出去也是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当日她弗进宫,还记得深秋时节,在清平殿陆美人让她跪下的半个时辰的事。她如实禀告道:“嫔妾路遇石宝林,见她十分没规矩,便教训了几分,也好让石宝林莫要日后犯了什么忌讳,撞下大祸。”
“大胆,邓才人既非六宫主事,也不是什么一宫主位,石宝林不过是低你一个品阶,又岂容你这般放肆!想来是平日没人教导,才会这般不识体统!”
陆美人说完又瞪了一眼杜婕妤,她虽与杜婕妤一般在王氏下,但一人是马修容,一人是王德妃,这其中的关系就耐人寻味。就如同当年先皇宫中的王氏双姝——王皇后、王淑妃一般,人前虽兄友弟恭,人后可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龌龊。
同是王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姓王一个姓马呢?这为首的关系不好,下面的人关系又能好到哪里去?平日杜婕妤、陆美人也不过是表面的和睦的,她的一席话让杜婕妤也没有了什么好颜色,婕妤较之美人,也不过只是高了一个品阶而已。
马修容见陆美人说得越来越没规矩,提醒道:“陆美人?”她说了一声,陆美人忙噤了声。她又走到邓才人跟前道:“陆美人虽说话有几分过了,说的却是在理的,不知这邓才人是因何要在此私下惩治石宝林?”
正待念锦要说话,便又有一人道:“尔等在此作何大事?竟在嘉德殿门口喧哗。也不怕扰了太后清静?”众人见是郝贵妃跟前司仪兴玉在说话,她扶着郝贵妃走到众人跟前。
郝贵妃抬眉看了一眼众人,如瞧蝼蚁一般道:“此事本宫在一旁也是窥得一二的,邓才人虽有错,但都是因石宝林失礼所起。这会子在嘉德殿也不能不成样子,还是先进了去向太后请安。石宝林之事,本宫自是会处理的。”郝贵妃说完走到马修容跟前拉起她的手,笑道:“妹妹这些时日身子不好,也疏于在太后跟前服侍的。还是快些进了去,莫让太后等急了。”
马修容还未说什么,两人就相携入了嘉德殿,陆美人走前恶狠狠看了邓才人一眼,就知道这个邓才人必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忙跟上马修容。杜婕妤却是留了下来,好歹是一个宫的,真的说出去了,她这个主位可是逃不了干系的,更何况,如今这邓才人在帝皇心中还有几分印象。
“如今见事还未传到太后耳中,还是快进了去。”
嘉德殿内,周昭容早是端坐在一旁,也不抬眼瞧众人,只跟一个美人章氏说笑,满脸带着笑意,却不知道两人再说些什么有趣之事。
请安时,太后身边坐着王氏的嫡长孙女王丽质,她把在扶手上睁着一双美目瞧着众后妃,满眼的好奇,十分乖巧可人。
“邓才人的身子可是好了几分?今日瞧着这肚子也显怀了,这龙种也该是日益稳固了。”太后言语依旧是如从前一般的如沐春风,全然没有了那日的诡谲威严。
“劳烦太后记挂,臣妾身子近来已是好了许多。”
众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有黄门来说是各王爷并家眷来请安。众妃不在久留,就各自散了。郝贵妃本是想邀邓才人赏菊的,邓才人本也想与郝氏亲近一番,却是又想起了楚王也是会来请安的,却也是不愿去的,淑贵妃到也未为难她。
虽然到了如今,当日负了她,但想起此人,邓才人却依旧忍不住想去多看一眼,又不敢多看一眼。只怕瞧得那一眼,就会让她肝肠寸断。不若不见,念锦就可以当从未遇见一般。
冥冥注定,二人必将再遇。邓才人越躲,也就遇上了。楚王身侧在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邓才人远远瞧见了一行人慌张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想起,原是楚王在三月前就娶了王妃吴氏的,这是还是从楚王亲口所说。她忙躲在了一旁的假山后,不愿去看别人的伉俪情深。
楚王停了下来对那人道:“你先往前走,本王还有些事。”刚一说完就听见一女子应了一声,许是众人走远了。常测这才笑道:“三姑娘现在如何连我故人都是不敢见得?”
念锦忙让初霁在后面候着,这才从假山走了出来,却是不敢看楚王的,只低声道:“还望王爷唤一声邓才人。”
声音不大,楚王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毫不避讳的看了一眼念锦凸起的小腹,许是觉得目光灼灼太失礼了,看着她的疏离,终究是成了末路,如卿所愿。贾珊才待他,从来也是只有表面的尊敬。纵然楚王知晓了那日贾尚服冷遇了邓才人,他也不能辩解,也不愿辩解。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这里是深宫,如今二人各自婚娶,还是不要牵扯太深,当断则断。
当楚王心中却不愿眼前的女子把她想的太多不堪,他退了一步作揖道:“如今姑娘这般对小王,小王别的不敢求了。只望姑娘想一下当今皇上的名讳,就可知小王又为何是今天这般模样了。倒是小王奢求,才人还是忘了小王罢!”
邓才人听了常测所言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才知晓纵是楚王有千般功夫,却是犯了忌讳的,常澈自然都是不会在意此人的。才会有那日莫连阁的伶人取乐,以及他每次都会入宫与太后请安说笑,从不落下。
邓才人思及此竟是愣在原地,倒是初霁从后面走了出来,小声对她道:“才人,回宫罢。”
待众人都请安完了,太后让王丽质去寻常宪玩,让德妃、马修容二人留了下来。太后看着两人和睦的模样,叹道:“尔等入宫之时,便得了哀家的诸多扶持,终是有了今日的风光。但到了如今,郝贵妃荣宠不衰,还让周昭容复宠。新近的宫妃中,刚走了个郭御女,如今又来了个邓才人。你们到底到了何时,才能够自个儿在宫内独步,让哀家、让王氏一族放心,将凤印交于你二人?”
马修容听见太后这般说跪了下来,眼角含泪道:“臣妾也知自个儿是个不争气的,无法得皇上垂青,辜负了太后的栽培。还望太后,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太后心里一软,忙让宫女将马修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手道:“你生的乖巧,小辈中,哀家最疼的便是你了。”太后说着又看向王德妃,似有几分不满,却也没有多说她什么,只叹道:“你在宫中也是尽心的,只是在接人待物上,还是要向丽儿多学几分。”
太后也未久留二人,嘱托了几句就让二人各自回宫。王德妃出了嘉德殿见了马修容却是满脸春风丝毫不似想被训话过一般,不冷不热道:“修容好福气,懂得讨太后欢心,不像本宫这般笨嘴拙舌,怎样都变不出什么花样。”
“姐姐说笑了,妹妹也只有这舌头上的功夫,不如姐姐伺候皇上、太后时日久,也是个知冷暖的。”说完也不再留,马修容便一人独自向前。
王德妃却是看着马修容气焰正盛的模样,终究是低声道:“不过是我们王府的一个表小姐,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