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转珠步摇(1 / 1)
承香殿内,郭御女虽因与郝贵妃越走越近,这地位是渐渐上去了,反倒与主位的周昭容离心,但毕竟周昭容毕竟是承香殿的主位,郭御女时常还是要来请安,以免惹了别人的话柄。这一点,恰如邓才人一般,纵然现在杜邓二人相看两厌,但终究是一个承香殿的。
周昭容与郭御女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颇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一会就有黄门来禀告周昭容说是邓才人来请安,郭御女这才得了机会,借词退了出来。
她刚到院子里面来,就见一行人款款走来,为首的正是邓才人,而身旁更是站在一个绝代佳人,见之忘俗,却不知道是邓氏从兴庆宫的哪个角落找到放到周昭容跟前献媚的的。但看着这衣服款式与郭御女比起来都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她对此人自然是轻看几分。只是不知道邓才人带着这样一个佳人来找周昭容所为何事。
念锦看见到郭御女倒也丝毫不避嫌,走到她跟前,看着眼神流连在佳人身上的郭氏。“妹妹这是刚刚向昭容姐姐请安么?”
郭御女本就不愿搭理念锦,珠月之前也曾提点过莫要与这品阶高的人过多计较,就算再不满,终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心中冷笑,带这般的美人给周昭容看,就不担心成为第二个王德妃么。她侧身准备走过去,不去关注邓才人说的话。
邓才人娇笑道:“妹妹,你看这转珠步摇可是好看?”
今日郭御女头上并没有转珠步摇,觉得几分奇怪,却依旧是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她见邓才人示弱,这才停下步子与她寒暄两句。回头一瞧,郭御女就看见邓才人身旁的那个绝代佳人也有一个转珠步摇,而邓才人正是在随手整理佳人头上的那支步摇。
“我便不叨扰妹妹了,还是要向昭容姐姐请安的。”
邓才人看着发愣的郭御女,见她脸色由白转黑,就知道只怕她现在心中不痛快的很。邓才人容光焕发的往里走,只留给郭御女一个背影。严美人目不斜视,跟着邓才人一齐入内,对于方才的事,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郭御女甩开帕子,满脸的不服气满脸阴狠。“美人虽美,却是个薄幸的。”
珠月知道郭御女是在等着她的主意,上前一步道:“御女,奴婢觉着无须再忍了。”
这可不想平日里面珠月会说的话,自与郝贵妃交好以来,她时常与郭御女说行事不必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免得让郝贵妃看轻。只是这样直接与他人交恶的话,却是第一次从珠月的口中说出来。
“往日里,你可都是让我藏拙的。”郭御女带着几分疑惑,她虽心思不似众人那般兜兜转转,但还是知晓轻重,目光探究的看着这个一直站在身旁的宫女。
珠月没有半分异样,如常低眉解释道:“平日里藏拙,但是锋刃还是要显露出来。御女既视贵妃娘娘为伯乐,御女也该表现出千里马的资历。”话说到了郭御女的心坎,她虽与郝贵妃一派,但如今不得重视,还是自知的,指不定那日就换成了他人。
“奴婢瞧着,邓才人身后的那个佳人,应该是德妃宫中的张宝林。奴婢曾听闻,此人娇媚无比,可惜身子弱,后来在含凉殿养病。御女可从此人入手,为贵妃娘娘拔得头筹,也可离间让王周二人。”闻言,郭御女看着邓氏二人拐进抄手游廊消失的身影,点了点头。
话分两头,念锦跟严美人二人入了主殿,向正位之人行礼道:“嫔妾给昭容请安。”周昭容让二人起来,依次坐下,她瞧着严美人眼生的很,却也猜到了这是梁贤妃侧殿的严美人。
严美人见周昭容瞧自己,站了起来道:“嫔妾百福殿美人严氏,因身子弱一直未能来向娘娘请安。”
周昭容倒想瞧一下,邓才人今日选择此时来请安,还带着一个严美人,看来是请君入瓮。却不知这样的伎俩又是否可让郭御女入笼?郭御女虽愚钝,但却不是这般轻易便能上钩的。到底是邓才人思虑不周,还是她已经布好了局,倒也是值得瞧得一场戏。
三人说着一些闲话,但大多是邓才人搜罗的趣事,说出来逗周昭容开心。周昭容听了一阵,凑趣的笑了几下,想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合计了一下眼色。她放下手中的雨过天晴盏道:“方才妹妹所说贤妃姐姐生辰之事,肖少监那里已经是找了好的戏班的。”
念锦敛了玩笑的神色,禀告着梁贤妃生辰之事,道:“少不得太后还是要去给梁姐姐长长脸的,虽不至于太久,但还是让戏班准备一些热闹的戏。”
严美人见二人所说的是梁贤妃生辰之事,与她无关的自然是不便久留的,向周昭容告了辞。她刚刚出了承香殿,到了淮华门,就正好见郭御女坐在轿上准备回侧殿。
郭御女停了下来看着严美人头上的步摇,觉得分外赐宴抬手让轿子停了下来,她坐在轿上看着这个绝代佳人,满脸的嘲讽佳人的愚钝。
“不知姐姐是何人,也不知晓宫里面的规矩么?这步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带的,姐姐还是小心一点,莫要惹了忌讳,到时候可别怪我也提醒你。”
严美人不见半分慌乱,面不改色道:“开朝文昭皇后曾下旨,后宫诸妇,宝林以下品阶皆不能配步摇。但敢问一句郭御女,御女的品阶又是在宝林之上还是之下?”
郭御女见她丝毫不避讳,心中只觉得此妇骄纵,徒有个美人皮囊罢了,也难怪是王德妃的棋子。她让人放下轿子,走到严美人跟前,笑道:“我看你的模样也有几分眼熟,可是前些年与周昭容一起入宫,那个在就是含凉殿的那个宝林么?你住在德妃娘娘宫里,不知在德妃娘娘跟前侍奉,却跑到周昭容这样献媚。再者,你进宫这么些年,这兴庆宫里,可不是看谁品阶,即使是宝林又如何,不知这个步摇,只怕你没有机会再戴的。”
珠月一个眼色,上前拦住了严美人身边跟着的宫人流光。身旁的另外两个宫女见机压着严美人,不让她动弹。郭御女发狠将佳人的步摇拿了下来,她的秀发散落下来,步摇上还带着几缕青丝。严美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想拿手捂住头发,却被两个宫人桎梏着。郭御女拿着步摇在她的脸上比划着,饶是严美人这样淡定之人,神色也变了。
“姐姐生的这般绝色,随时卧龙姿态,若是有人相助,定是可以得皇上青睐,扶摇而上。姐姐若是没有跟邓才人纠缠,今日不过就是将这个步摇毁了就罢了。只是可惜,姐姐却是个没有眼力的……”
“郭御女平日就是这样教人规矩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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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黄门慌慌张张进了来,又觉得冲撞了贵人,连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昭、昭容……”
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定是严美人吃了什么大亏,周昭容掩嘴一笑,宫中的美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邓才人也算是个人物,将这块璞玉还有那郭氏,都算计好了。“你这个阉人,何事这般着急。现在郭御女还未着急了,你倒先着急起来,可不要丢了咱们承香殿的脸面。”
黄门这才憋着气道:“贤妃娘娘跟前的有荷姐姐来了,说是严美人已经回了百福殿,还说、还说是清思殿那里的人送回来的。”
“什么!”周昭容神色有几分慌了,不过是要试探邓才人的计策,却未想到此事竟然是将郝贵妃扯了进来。此事本来可大可小,若是在承香殿内,不过是在周昭容的掌控之内。但若是过了郝贵妃的手,再到了掖庭,那此事就是承香殿主位处事不周了的。前些日子她因身子弱了,搬离承庆殿之事尚历历在目,纵是周昭容,也是有几分忌惮甄内司的。
念锦知晓此事跟自己脱不了关系,跪了下来满头大汗道:“是嫔妾谋划错了,还望娘娘责罚。”
周昭容看着底下惶恐的邓才人,只觉得她不争气,这宫中多少的阴谋诡计,竟然被她把自己套进去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她的时候,周昭容叹了一口气,宽慰道:“罢了事情到了这个境地,也不是说请罪就能算了的。清思殿若是想追查,定然是能查到我的头上的。”
邓才人见了这个情景,浑身发抖,追查下来,最后只能是她的过错。抬头看着眼神色以恢复如常的周昭容,在这个时候邓才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是周昭容的施舍。若是被郝贵妃抓到了周昭容把柄,她或许无恙,但才人邓氏的前途也算是完了。
“木兰,请甄内司。”
宫中诸事,不仅是掌管凤印的郝贵妃,还有掖庭甄内司,后妃都有女史记后妃言行,这女史有的是一人伺候几个,自然是看不过来的。女史由甄内司把控,这就不是能郝贵妃一手遮天的地方,也是后妃对甄内司忌惮的所在。
周昭容说完,就领着众人往侧殿去。邓才人看着此状,一心指望周昭容想到了应对之策,想站起来跟上她们,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
侍书虽然与邓才人主仆情薄,但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将她扶了起来宽慰道:“才人尽管安心,宫中多少的风浪,周昭容都能安然无恙,这背后可不仅仅是皇上的眷顾。再者,奴婢瞧着周昭容的模样,想来也是想到了应对之策的。”
邓才人看着镇定自若的侍书,不知道为何她对周昭容这般自信,好似周昭容必然会毫发无损一般。此时她已经是满头乱绪,来不及再想些其他的,只能跟着周昭容的步伐走下去。她点了点头,在侍书的搀扶之下跟上了周昭容一行人。
一行人到了侧殿之后,一切还如同往常一般,看来郝贵妃还没有将事情闹大,忙有宫人来向周昭容请安。“你家御女现在何处?”
那人忙道:“御女方才到清思殿同郝贵妃说笑去了,昭容若是……”
见事情还没有广而告之,那人还未说完,不过一句话,木兰早就猜到了周昭容的打算。她看着不知情的侧殿众宫人,厉声道:“都跪下,见了昭容娘娘也是这么没规矩的么!”众人一惊,还不急他想跪了下来,木兰又吩咐身后的人:“你们去把侧殿四处搜查一番,千万是不能够放过一切犯了忌讳的东西的。”
一番手忙脚乱,周昭容在众人之中姿态超然,不见波澜道:“郭御女身旁的女史何在?”
女史站了出来,不明情况道:“奴婢在此,不知昭容有何吩咐。”
周昭容莞尔一笑,道:“女史深明大义,为后宫肃清歪风邪气功不可没,本嫔会与甄内司禀告女史的心意的。”
女史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大约也猜到与郭御女有关,而且只要自己机灵的话,就有与周昭容说的一样,有功无过。她自然也是机敏的,听完之后朝周昭容福了福身。
一时侧殿里面跪了一地的人,另有一些人在侧殿翻找。未过片刻,郝贵妃带了一众人进了来,郭御女浑身发抖的站在郝贵妃身后,妆容也有几分脏乱。郝贵妃看着在侧殿品茶的二人,微微一笑道:“周妹妹倒是悠闲得很,怎么这会儿会在郭御女的寝殿?”
众人见郝贵妃来了都是停下手上的事,跪了下来向她行礼。周邓二人走到郝贵妃身边,微微福身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郝贵妃径直走了过去,并没有多看周昭容一眼,坐在主位上。她这才扫看了满地的人一眼,让众人平身,周昭容二人恭敬站在一侧。郝贵妃看了此景,心中了然,但戏还是要做足的。她看着周昭容道:“这侧殿是个福地,今儿来了这么多人,想来这便是再没了好运。”
周昭容恭敬道:“原是妹妹身子一直不好,后来又忙于梁贤妃生辰之事,疏于承香殿之事。幸得郭御女身旁的女史不畏其威,今早与嫔妾这禀告了此事。才发现郭御女宫里的很多事物都没了规矩的,这才忙叫人来清理一番。”
话刚落,甄内司就进来了侧殿,看着满地的人,步履轻盈的走到郝贵妃跟前,福身道:“下官给郝贵妃请安。”
局已破,周昭容嘴角的微笑越发明显。女史也是个机灵的,以防万一率先朝甄内司禀告:“内司官人,下官与今日向承香殿主位周昭容禀告御女郭氏,品行不端,特将内司请来审理此事。”郝贵妃也不闹女史插嘴,好似是个局外人一样,静静的看着周昭容排的这场戏。
甄内司听后朝郝贵妃福身道:“此事还请贵妃娘娘做主。”
掌管宫女的甄内司在此,郝贵妃若是插手了,肯定是会惹得他人闲话的。这个甄内司,果然是王氏的人。郝贵妃推辞道:“此事是甄内司的分内事,本宫怎可多嘴。再者,本宫到承香殿来,也不过是因为在路上见了不平之事。”
甄内司点了点头,继续道:“御女郭氏,乱了文昭皇后所定后妃规矩,以礼禁足半年,罚奉一年。请郝贵妃下旨。”
还没有等甄内司说完,周昭容跪了下来,满脸的痛惜,为郭氏求情道:“既是乱了祖宗规矩,那便是大罪过,但请娘娘还念在郭御女侍奉皇上半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从宽处置。”
脸倒是变得快,郝贵妃冷冷一哼。她一伸手,兴玉忙将周昭容扶了起来。郝贵妃走到周昭容跟前,笑道:“既是昭容妹妹为她求情,那郭御女就罚奉半载。郭御女现在拒在掖庭,就好生在承香殿里面养着吧,莫要再出来了。”
“御女郭氏在嫔妾的宫里面,嫔妾未能教养好便是嫔妾的错,还望贵妃责罚。”
郝贵妃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情真意切的周昭容,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波澜不惊。“周昭容虽有过错,但却是无碍的,既然如此,便罚奉半年,以儆效尤。”
周昭容望着郝贵妃的背影道:“嫔妾领旨。”甄内司见自己做的事情已经了了,就跟着郝贵妃的步伐出了承香殿。
木兰将周找人扶起来,见她已是满身虚汗。念锦跪了下来,含着哭腔道:“都是嫔妾思虑不周,险些让娘娘着了道。”
周昭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念锦,叹息:多一个尽心之人,总比把她推出去做了旁人的爪牙好。“罢了,你回清平殿罢,好歹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日后勿要再提。”邓才人哪里还敢久留,急忙忙的告辞了。
“幸得贤妃娘娘通报及时,才能避的此祸。”
此事虽然与周昭容想的无差,但终究也是一样的。梁贤妃、马修容、郝贵妃、邓才人皆在自己的算计之中,贤妃生辰是一场好戏,只是不知道这场戏到时候要演给谁看。邓才人,到时候,也该让本宫我看到你的忠心了。
“这些事,郝贵妃不过半日便知是梁姐姐从中作梗,却不敢想这两人结怨又是多了一桩了。这郭御女这里,你就当宫里没这个人吧,也莫要为难她了。”
周昭容站在侧殿门口,回头看着不过半天之内,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但这里就已经是冷冷清清,宫人散尽,心中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想她如今帝宠在身,本该风光满脸,在兴庆宫还要处处被王、郝等人牵涉,手中又有把柄在梁贤妃身上。
借刀杀人,郝贵妃的刀可要再磨得快一些,莫要让她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