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南珠(1 / 1)
大魏依前制,三日小朝一旬大朝,小朝于甘露殿,大朝逢九于含元殿。甘露殿仅供三省六部主事官员小朝,若是另外得了旨意,亦可去两仪殿,侧殿另设书阁。帝皇平日里面若无政事,与后妃相处多在两仪殿。
两仪者,为阴阳万物,亦指男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进士科考繁复,虽以吏部为主,但其他三省六部亦不得闲,这些日子的小朝亦是忙碌不堪。隐隐到了午时,君臣在两仪殿用了午膳再过了一个时辰在散朝。皇上刚下了小朝满身疲惫的到了两仪殿,依旧是在看着手中的折子,殚精竭虑难免会懈怠,他一下放了手中的事物,手中的小叶紫檀念珠磕在了桌上之上。他这才醒了过来,放下折子走到熏着奇楠的香几旁,袅袅青烟。
“高才,传周昭容。”
周昭容到两仪殿的时候看见常澈正好在看折子,摆了摆手没有让人通传。她轻身小气的往前走,没有惊扰帝皇,往他的茶杯中添满茶,就在一旁坐着。
皇上在看着折子放下之时,才看见周昭容趴在桌子上目不斜视的瞧着自己。周昭容瞧见被发现,连忙拿帕子遮着,满脸羞红,不让帝皇再看。“怎么像个猫儿一般,一点声响都没有。”
周昭容含羞道:“我哪里知道陛下传唤是做什么,若是惊扰了你看折子,可是要被女史说的。”
“今日宫里来了个新的厨子,做了些芙蓉糕,你向来是最贪吃的,若是没第一个尝到只怕又要闹了我这想起来了就传你过来尝尝鲜,看看滋味如何。”皇上没有接她的话,似乎没有怪罪出言不妥当,说完又拿起了奏折继续看了起来。说话间进来个宫女,放下装着糕点的盘子就退了出去。
周昭容看着桌上的芙蓉糕,拿了一块糕点起来又放入盘中,眼角瞧着帝皇的神情,试探道:“臣妾虽是一个极会吃的人,但是说起这芙蓉糕,陛下可算是找错了人了。这梁姐姐最喜欢吃的就是这芙蓉糕的,若是让她一尝便可知的好坏的。”
“贤妃?”常澈听了她的话若有所触,放下折子正身道,“你既这样说来,朕倒是想起下月就是贤妃二十五的生辰,你一向与她交好。依你所见,这生辰之事可是有何看法?”
周昭容确认帝皇招她来可不是想念,这笑容好像淡了几分,却依旧是陪着帝皇唱这出戏。“臣妾不过是个粗心思之人,哪里能料理妥当的。不过这事,臣妾心中却是有人选的,若是依着她的本事,应可以让梁姐姐高兴的。”
皇上一下揽佳人到怀中,终于瞧见她脸上的笑意浓了一点。皇上抬着她的下巴,两个人面对面直视,周昭容可以从常澈的眸子中瞧见自己,他的呼吸也吐到自己脸上,请意涌上心头,只想与眼前的帝皇永不分离。
“哦?这宫里还难得有我的周昭容夸赞之人,我倒是觉着好奇,这究竟是何人让你这样重视。”
周昭容推了推皇上,两个人的距离才拉开了,就吩咐人去请念锦。她再次倒在常澈怀中,任由他把玩这自己步摇下的流苏。“臣妾思索着,贵妃姐姐在宫中主持事物多时,事事都是稳妥的,若能让贵妃姐姐操办此事自然是最好。只臣妾思忖着,这些时日修容妹妹有了身子,贵妃才出月子,臣妾担心她勉励而行。臣妾不才,想与邓才人一同办理此事。”
皇上叹息一声,道:“你自己身子刚刚也才好,又怎么要操这份心?”
周昭容抱紧常澈的窄腰,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口,贪婪的吸着帝皇身上的小叶紫檀的清香,心在悸动口中说的却是最恭敬的话。“臣妾身子弱,倒要陛下担心了,实是罪过。”皇上感觉到了周昭容有几分紧张的心态,拍了拍她的背,小声的与她说话,温情暖意流传其间。
两人和乐融融,就像寻常的夫妇一般。常澈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周昭容说起了话来。直到有人通传邓才人已经在门口候着的,周昭容觉得现在仪态不佳,推了推皇上准备站起来,却发现劳累了一天的帝皇发出轻微的鼾声。
“陛下,邓才人来了。”她轻声说着,生怕惊扰了帝皇的美梦,多日朝政,帝皇也会累。
皇上闭着眼睛,似睡若醒,拢了拢怀中人的肩膀。“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周昭容不再贪恋怀抱的温柔,娇羞道:“陛下,臣妾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体,还是放开臣妾吧。”圣人这才睁开眼,见她满脸羞涩,笑着送开了怀抱。
却说邓才人接到通传的时候十分奇怪,圣人虽每月会幸清平殿几次,对她也有几分恩宠,但却未招入过两仪殿,况此刻周昭容也在殿内的,只怕不只是伺候这么简单。她越想越多,大概这猜到了圣人应是有事寻,进了殿内恭敬行了礼。
“如今虽入了春,地上却是有几分凉意,邓才人不必多礼了。”邓才人看着一旁的周昭容,只见她满眼春意,也未言语,只在一旁坐着把玩这手中的玉禁步,对二人之间的谈话不甚在意。“现在召你来,是朕听闻周昭容道你与贤妃交好。如今眼瞧着贤妃的生辰将至,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周昭容抢白道:“臣妾想着依梁姐姐的性子,自不愿大操办的。不如陛下陪梁姐姐用膳,姐姐必是高兴的。”
圣人已有一年多没有招幸过梁贤妃,又岂会在此次破例。这次生辰,看来不过是安抚前朝人心的,周昭容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念锦知她想借此机让自己在皇上跟前显眼,就接着道:“姐姐说的极是,但臣妾估摸着梁姐姐虽是不喜热闹,倒这生辰究竟是不一样的,梁姐姐还是愿意众人同乐的。不若这般,在花萼楼搭个戏台,让众姐妹一同乐乐,想来梁姐姐自会高兴的。”
“嗯,此事邓才人说得是在理。”皇上又拿指头戳了戳周昭容的额间,调笑道:“枉你平日自称女诸葛,今儿一比,倒是比下去咯!”
周昭容抓住常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道:“倒是臣妾思虑不周,还是邓妹妹说得在礼的。”
“本是今日让文淳来尝尝这芙蓉糕的,既是邓才人也来了,不妨一同尝一下。”
周昭容眼色暗了下来,低眉放开帝皇的手,起身道:“臣妾还有些私事,不便久留,只得先行告退,让邓妹妹。陛下,还是莫要怪罪。”
常澈思及周昭容身子尚未恢复,并未强留她,就让她退了下去。周昭容在出门的时候看了两人一眼,却不知常澈在说什么逗趣了邓才人,惹得她笑得花枝招展。出了两仪殿,她就没了方才的言笑晏晏,脸色却有几分黯淡。
周昭容没有回两仪殿,反倒是去了芳华院,这里的梅花早是没了,倒是一树的绿叶春意盎然。“这芳华院在梅盛开之时已是无人欣赏,如今连梅都没了,更是寂寥了不少。”
身旁的木兰也知道周昭容心里举荐念锦不好受的,道:“昭容又何苦这般帮邓才人,奴婢倒觉得这宫里这新来的宫妃中家世、容貌比她资质好的不知多少。”
周昭容看了一眼木兰,苦笑道:“如今在宫里的贵妃、德妃两派朋党之争越发激烈,我向来是不得他二人青眼的,自个儿也是不愿与她们一块的‘道不同不相预谋’。这宫里面,家世、容貌那个不是顶尖的,缺的,不过是拿几分运气罢了。此次圣人对前朝党羽有了戒心,不过是对梁姐姐做个表象安抚一下旧臣。文君之流,不过痴恋,我心里早就是知道的,可是为何到了如今还在何必苦苦纠葛?”
一话了,她竟是有了泪珠。木兰见了周昭容这个样子,也只有暗自叹息。
让郭御女没想到的是,第三日,徐婕妤来让人找自己,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靠山、珠月自昨日就染了风寒,在屋里待着没有外出,郭御女忙带着身边的另外一个侍女,往平就殿去。郭御女到了平就殿还没有行礼,就瞧着徐婕妤牵着常南子是准备要出宫门的模样,一下就愣在原地。
徐婕妤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发现她没有跟上前,见郭御女满脸的不知所措,回头宽慰笑道:“妹妹怎么不跟上?你可是不知道我等的多心急,昨儿我去清思殿请安的时候,郝贵妃得了新的扇面,只可惜没见着好坠子。我这不就是想起了前几日妹妹给皇上的坠子么,娘娘听了,就是让我今日把你也一起带去请安的。”
这扇坠做的人是珠月,郭御女哪里是会这个的,又心想着如今徐婕妤要引荐自己不能拒绝,到时候就说一时做不好,拿回宫给珠月去做就是了。心里想着事情,只觉得这几日的变化天上地下让她只觉得是在梦境,又有几分不利索。
徐婕妤瞧见了她紧张的模样,牵着她的手,笑道:“妹妹正么犯了痴傻,还不快走,莫让娘娘等急了。”
郭御女忙回过了神,朝她感谢的一笑,无论是出于什么愿意,眼前这人都帮了自己两次。郭御女再怎么骄纵,对自己好的人从来都是十倍以待,就与珠月能出主意,西院的大小事务都是经她的手一般。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十分的融洽,到了清思殿的时候郝贵妃的黄门本要入内通报。徐婕妤止道:“这郭御女可是我今日特给娘娘惊喜的,若让娘娘知晓了,可算不得惊喜的,你自不必通传。”那人应了一声退到了门口,徐婕妤笑着领郭御女到了内殿。
两人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见郝贵妃的声音有几分憔悴。“纹螺,东西可送过去了?”
郝贵妃说完就有一人说话,想来正是她口中的纹螺。“娘娘恕罪,奴婢无能。在到两仪殿的时候就被邓才人的宫女拦了下来,奴婢已经说了是娘娘献于皇上的,那宫人却说皇上正在与邓才人用膳,不便相扰。”
宫人刚说完,就听见郝贵妃叹道:“罢了,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下次我在寻得时机给陛下就是了。”
这时,又有另一人道:“娘娘,奴婢瞧着这邓才人这些日子仗着皇上恩宠,也是有些骄纵了。且不说上次郭御女去桃林的时候拦了下来,这次竟是把娘娘也拦了下来。当日奴婢与娘娘说此事的时候,娘娘原是责怪郭御女的,今日之事,只怕当时是邓才人的心思叵测。”
“平日里本宫瞧着这邓才人也是知书达理的,全不想得了盛宠这般模样,前些日子还因为桃夭林的事,疏远郭御女……”
徐婕妤听到了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郭御女,还没说话,就听见身边人道:“婕妤,妹妹今日身子不适,恐是不能见贵妃娘娘,以免扰了凤架。”
“那些事儿也过了很久了,如今万事皆好,妹妹还是不要放在心上。”郭御女听后只低沉地应了一声,就告了辞。徐婕妤看着郭御女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踱步往进了内殿。宫内的事,瞧得多了,那些勾心斗角,自然也就成了平常。
常娇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些吐奶的,太医来了也不过是说是小孩儿常有的,让清思殿的小厨房做些枸杞陈皮粥再加些珍珠粉末服用。但郝贵妃究竟是放心不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事必躬亲,不敢假与他人手,这样一来,梁贤妃生辰之事她难免不能分心的。
郝贵妃见此,就让黄门去请周昭容、邓才人,三人依次坐了,常娇由奶娘抱着站在一侧。郝贵妃也未等二人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道:“近些日子,娇儿身子不好,本宫心里担忧的很。昨儿又传出马修容梦魇,闹得整个紫兰殿都不得安宁,德妃奉太后懿旨每日照看,以免皇嗣受损。因此这贤妃妹妹生辰之时,本宫与德妃实是难以兼顾。就思及你们俩人与贤妃交好,且陛下也同本宫提起过本是此事就是你们二人提起的,想来还是交到你们手上是最稳妥的。再者,甄娘子也会从旁协助,你们二人若是有什么不知晓的,只管问题即可。”
站在一旁的甄内司听见郝贵妃的话,踏步走了出来,朝三人微福身,却依旧是不卑不亢。
周昭容听了此话不知是吉是凶,但于邓才人来说的确是个机会,况且若是由邓才人与甄内司料理,就算是出了事与自己而言也没有多大损失。她微沉吟道:“只嫔妾最近身子不见大好,怕此事要辛苦邓才人与甄娘子几分几分了。”
郝贵妃看了邓才人一眼道:“这样说来,还是要询问邓才人一番,不知邓妹妹可愿意?”
念锦连忙起身,帝皇多内宠,能在圣人跟前展能的机会对于她而言并不多,心中自也是高兴,站起拜了两拜以示郑重。“娘娘言重了,娘娘不觉着嫔妾愚钝,早已是感恩戴德。如今又授嫔妾以重任,嫔妾必定夙兴夜寐,方是不负娘娘赏识。”
一话了怀中的婴孩又哭了起来,郝贵妃慌忙看常娇。周昭容、邓才人二人见了此景知道郝贵妃不得空再与二人寒暄,告了辞。甄内司本是今日来与郝贵妃商讨掖庭诸事,故而未随二人离去,在正殿等贵妃再来。
话说两人出清思殿的时候,正巧看见郭御女往这里来。今日郭御女与清思殿亲近,二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只见郭御女款款向二人走来,屈身道:“嫔妾给昭容请安。嫔妾听闻帝姬身子不适,特地来瞧瞧,也算宽贵妃娘娘之心,便不叨扰昭容了。”她说完,也不管周昭容的态度,就往前走。邓才人回头一看,正是瞧见郭御女的素腰削肩。
周昭容笑道:“皇上这些日子对郭御女的宠爱比之之前不差分毫,只怕又是脾性起来了?”邓才人见她言语间有几分不满,心中虽不满方才郭御女的态度,但也不敢多说的,生怕折了在她面前的身份。“郭御女也不知何事竟是与贵妃关系这般好的……”周昭容隐晦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还没有说完就牵起邓才人的手,看了她一眼,颜色间满是探究。
念锦心惊,想抽出自己的手,却知道只怕这样做了以后再无退路。“嫔妾好似听闻郭御女以扇坠想皇上表意之时,徐婕妤也在两仪殿。”
周昭容听了,又看了邓才人一眼,微微一笑,心中道这邓才人倒是个机敏的,对宫中的事也算是知道一二。这宫中,从来不会养闲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邓才人,也需该表示一下,她能带给周昭容什么的好处。
邓才人回了清平殿,竟然是浑身发抖发汗的,满是虚汗,却拿着双手捧着茶杯,颤颤巍巍的喝着茶。却发现抖的茶杯都送不到口中,心中一气,就将皇上上次的青瓷杯扔了出去。
侍书瞧了,忙连着帕子给她擦汗,道:“才人可是觉得不适,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念锦抓住侍书的手,心中想的仍是方才周昭容所说之事。虽方才对郭御女轻视之态她也有不满的,心中不过想着郭御女正在风头,又因在郝贵妃的清思殿不愿惹了四妃,避过去,退让几分就是了。却没有想过周昭容竟然暗示她除去郭御女,周昭容,一句话,可以让自己操办梁贤妃的生辰,在圣人跟前露脸。但若是、若是违背了她的话……
侍书看着邓才人抓住自己的手,觉得先前是自己错怪了她,在这个时候才人若能依赖的也只有赞仪一人。
“才人,奴婢瞧着这郭御女也是忒没了体统一点,行事作风竟做的这般的不留情面。才人又何许顾及这么多?奴婢私心以为圣人早是厌弃了这郭御女,这几日不过是顾念着之前的旧情,才人不若趁协理贤妃生辰一事,在圣人跟前参郭御女一本。”
念锦听着侍书竟与周昭容是一种想法,对此人倒好奇的很,当日让自己去芳华院的是侍书,今日又与周昭容默契相投。她缓了方才失措的样子,双手放开侍书抓着贵妃椅的扶手不放松,心有积愤怒。
“郭御女纵有千般不好,圣人还要顾及她几分颜面的。况不过是这一个月,皇上才召见了我几次,我又何苦要惹陛下不满,步了郭御女的后尘?郭御女有什么坠子,我可没有什么络子的。”
侍书见方才不过是自己想多了,邓才人对待还有几分疑心病的,在清平殿好似要重蹈覆辙。她倒也有几分心灰意冷,是说要出去沏茶,就没有在邓才人跟前伺候。
初霁见侍书走了,上前道:“才人,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念锦平日最烦他人说话藏一半漏一半,方才侍书之事又带着几分火气,不悦道:“何事当讲,何事又不当讲?”
“奴婢见才人自回殿以来都是心神不宁的,也知才人心中因何事所忧,只想说几句浅薄之论,已解才人心头之惑。今日周昭容所说之事,奴婢想的与侍书姐姐一般。才人来宫中时日不久,自是知道表忠心一事的,况且奴婢觉得,此事并不难。”
念锦略带疑惑道:“那依了你的意思,周昭容这是在试探我?”
“这些奴婢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初霁念锦愿意与自己说话,便知邓才人心中对自己已经有几分相信的,就上前一步,坐在踏脚上继续道:“此次昭容说得这般明白,自然是不会害才人的,反而依奴婢看,是在帮才人。才人如今已是昭容一派,若局势对才人不利,周昭容也不会得到好处的。今日昭容与才人有事向贵妃请安,若是贵妃有心护着郭御女,自然是不会让郭御女与才人相遇的。”
初霁说完,看了一眼邓才人深思的神情,也知道诸事点到为止的,就没有再多说了。正是此时,侍书又回了,她便向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邓才人身旁。侍书捧着锦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放的都是珍珠。
念锦随手拿起一颗珍珠见其结实硕大,光润晶莹,玉润浑圆,倒不像是平日里宫中常有的,问道:“这是何处来得?”
侍书虽然心冷,但对于自己的分内事却是不会差错分毫的。“这是合浦今年进贡的上等珍珠,皇上特命人赏给才人的。好似还有一枝做得极好的珍珠珠花,生的是极漂亮的。皇上赏与了杨美人,想来这杨美人素喜珍珠,也是高兴的。”
邓才人记着方才周昭容所说之事,又觉得侍书将自己与杨美人做比,事事压了自己一头。因圣人赠珍珠珠花之事,幸承庆殿。第二人,杨美人依礼需先行向郝贵妃请安,自然没得机会与邓才人一同去承香殿。邓才人就没有让侍书跟着自己,另外唤了初霁捧着锦盒去承香殿。
今日周昭容还没梳妆,脸上带着属于病气中的苍白,不似人前那般明艳气色,歪在贵妃椅上有气无力。念锦上前恭敬请安道:“妹妹多谢姐姐相助之恩,可巧得了些南珠,特来呈与姐姐。”
木兰将锦盒接了过来,放置周昭容跟前。她知晓邓才人说的是郭御女之事,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珍珠,笑道:“这些事不过是你的造化,我做的不过都是些顺水推舟的事,到也不足挂齿。但难为妹妹有心了,这般圆润的南珠自然是难得之物,我又有何不收之力?”
念锦见周昭容这样说,知晓周昭容已是明了自己的意思,除郭御女。在后宫中,御女二十七人,如郭御女这般不得宠又有了周昭容九嫔的名头,她消失在这偌大的兴庆宫不过抬手之事。邓才人心中想着计策,没有多留就告辞了。
周昭容倒没看锦盒,只让木兰送到百福殿去。木兰对邓才人这样献宝的样子有几分不满,就道:“娘娘素来不喜这些个珍珠,故连圣人都甚少送这些劳什子珠子来。偏生这邓才人,自以为得了些稀罕物,念叨着到娘娘跟前下献宝。虽是也知道了娘娘心中的意思,却不知道是不是会尽心的。”
“偏你对着邓才人抱怨多,如何不见你这样对杨美人?”周昭容打了个哈欠,对侍女说邓才人的坏处不甚在意。
“杨美人自跟着娘娘,鞍前马后莫不尽心。对娘娘的喜恶也都是了解的,这宫里面就她的南珠最好最多,也没有瞧见她打娘娘跟前献宝。我觉得这邓才人,表面精明,腹内草莽。”
她那手中的帕子打了一下忠心耿耿的侍女,笑道:“她现在弗进宫,心性还不成熟,哪里能像我与杨美人一般瞻前顾后,倒也是难得之处。凡事能像现在想得通透,倒也不需要我费太多口舌,已是难得的了。”周昭容摆了摆手,有几分困顿,不想再说话,倚在美人榻上小憩。
木兰见侍奉之人睡着了也不放心其他人做事,将自己锦盒送到百福殿。正巧她看见一个黄门从百福殿出来,看着有几分面善之意。木兰唯恐是周昭容前几日猜测的那样梁贤妃与前朝纠缠,也不敢多看那人一眼,只装作什么都未瞧见,急急忙忙的进了内殿。
梁贤妃见木兰来了,倒不瞧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可是昭容妹妹有什么要紧事?”
木兰将锦盒奉上,恭敬道:“昭容今日得了上好的南珠,特地给娘娘送来。”
有荷将锦盒送到梁贤妃跟前,梁贤妃打开锦盒一瞧,果然是上等的南珠,拿起一颗南珠叹息道:“我向来深居后宫,都是不出门的,又何须需要这些东西妆扮。但终归是妹妹的一番心思,只是以后莫再如此,以免落得他人口舌。”
木兰见梁贤妃收了下来,没有再多留,就回了承香殿,心中却是想着方才在百福殿看见的那个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