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轮劫【二】(1 / 1)
命运老是爱捉弄人,再遇,竟是敌对。
心里暗自嘲讽,却又有着惊喜——他有好好的活着。也许,在这乱世中,这便足够了。
白凤向来不喜酒,随便应付了几下就退席了。路过竹阁,正好看到舞姬正坐在石椅上抬头仰望圆月。一阵清风吹过,拂过她的脸颊,青丝与舞群在空中起舞。面纱下的容颜似乎是在笑,她和他好像都喜欢安静。
舞姬起身一回首,眉眼间的笑意还未褪去。这是第二次,他和她的对视。他还是这般冷傲,什么都没变,又或者变了但她不知道罢了。舞姬回过身,微微屈身一礼,缓步向白凤走去。
“夜深了,公子也该回去休息了,贵安。”她的声音很轻柔,清脆却酥软,还有一种糯糯的感觉。一字一句都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舞姬走过白凤身边时并未停留,好似无心的一句话,将她的紧张藏得很好。
男子不屑地一笑,使出轻功如飞般地离开了。就在舞姬和她将要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卷起的一阵风带动了她的头发与面纱,而白凤未能看到她面纱下的苦笑。
竹影渐离不复返,风,笑我太痴狂。
舞姬回到房间时作为领队的琴师也回到了。“流沙白凤,就是那个人?”冷的如雪山的冰凝一样,在这〔逆风〕里,没有人会受情爱的限制,但如果对方是敌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亦不是……”舞姬的回答让琴师眉头一紧,他站在窗边,背对着舞姬。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所对的正是不久前舞姬和白凤交谈的地方。这个方位,正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赔上命,你也要护着他么?”一句冷言,却隐隐让人察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担心,还有一丝警告。他侧身对舞姬,余光盯着她的眼睛。
取下面纱放在一旁,淡眉微促,脸上虽然在笑,可那分明是苦笑。流露出的悲伤,怎么也抹不去。“他是我的劫,若这条命可以换他一生无伤忧,没了又何妨……”何其无奈,他是她的劫,她早就知晓了。
“就怕人家是心有所属吧!怎么会领你的情呢,白凤的过去,你应该清楚。”琴师的嘲笑,倒是狠狠地戳到了舞姬的伤处。
看上去舞姬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却也不应话。直直的看着琴师,没有任何言语地笑着。
无趣的冷哼一声,琴师纵身一跃,从窗口离开。舞姬摇摇头似是自嘲,在美人榻上躺下。清冷的月光停滞在脸上。灵透的瞳孔虽映着月亮,但她,似乎在看更遥远的地方。“心有所属吗?”眼角滑落的一滴清泪,仿佛在证明她不是不难受。
闻说流沙的少年白凤曾是韩国大将军姬无夜的“猎鹰”。一向忠心,杀人无数。可谁料最后却为雀阁的一位小主,背叛了姬无夜。想必那位小主,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仅貌似天仙,琴音也美。一曲《空山鸟语》便引来百鸟,一向冷傲的白凤也为之心动了。
舞姬有些困倦地合上眼,就这么躺在榻上睡着了。她知道,明天就算自己不愿,两人也不免一战。
谁是谁的劫,谁成了谁的执念……
第二天的早膳白凤并没有出现,卫庄似乎还有其他任务给他。
烈日当头,白凤东逛逛,西晃晃,听谍翅说那班子有了动静。想闲着也是无聊,倒不如去看看热闹。几下子的功夫便到了竹阁。白凤足尖轻落在窗门边,闲适的靠在那里。
“我说,我白天洗浴怎么了?再不出去我可就脱了啊!”与昨夜举止端庄的舞姬简直是两个人。这般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来,熟悉的也算是习惯了,可如果是白凤这样的人,还是会吃惊的吧。
果不其然,窗角外的白凤全身一顿,险些不稳而发出声音来。也亏白凤的自制力好,这才控制住了笑意。
而屋内的笛女却皱着眉头,牵过舞姬的手,好说道,“你可别闹了,这又不是在自个家里。指不定有人在外面偷看呢,就比如说那流沙白凤!”这算不算误打误撞真给说中了?
白凤一挑眉,无言:忍。
里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舞姬嘟囔着嘴,“侨侨,若是不让我洗会很难受的!你就别拦着我了,你出去我很快就洗好的,放心!”舞姬半推半拉总算是将笛女安抚好送了出去。
悠闲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取下头饰什么的,将衣裳缓缓褪去。说实话她真不担心会有什么人偷窥,这竹阁确实因为周围一片竹林而命名,除非白凤真的来了才有可能不被发现。
可舞姬怎么也没想到,白凤居然真的来了。男人耳尖的听到下水的声音,脸色立刻一僵:这女人不会真的在洗浴吧?他虽然是个冷血的杀手,却也是个正人君子。抬足便要迈过窗门,在听到舞姬低哼的歌时一愣。那是很久以前流传在韩国的民间小调。熟悉的音律让白凤忘了要离开的事情。
清脆的嗓音,就好像风拂过,轻轻的留了一地痕迹。白凤站在窗边,而阁内的舞姬正处于木桶中,背对着他。青丝被她盘起绕在头顶,用簪子固定住。光洁如玉的背脊,阁内环绕着水雾,有些迷了白凤的眼。透明的细水顺着肌肤滑下,稍微侧过身子,还差些许白凤就能看到舞姬的侧颜了。
鼻息间散着一种香味,而这香的源头便是舞姬。
翠色的竹林不时传来蝉鸣,稍大点的风吹过,都可以听到竹叶相互碰撞的的声音。
“白公子,你看的可还满意?”轻柔的声音唤回白凤的思绪。他盯着舞姬稍露的侧颜,微微勾起唇畔,浓密翘长的睫毛,白皙泛绯的脸颊。
白凤双手抱臂,他也没打算回避,好似无差别的抬眼,“不够。”他向来惜字如金,两个字足以证明。
抬起玉臂带起水花,白凤可以看到她刺在锁骨附近的花案。
“可否请公子稍等片刻,待我换好衣裳,再邀你入阁饮茶?”似笑非笑地说着,用余光督见白凤背过身这才起来。一阵水声,白凤侧过头,闭上眼。
不过半刻,舞姬便整理好了。也没等舞姬开口,白凤就不请自来的进入了屋内。他站在舞姬身后,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倒也不介意,摆弄着茶具,桌上还有不久前送来的糕点。斟了一杯清茶给白凤,“这是康将军送来的毛尖,坐下饮一杯如何?”收手放置腰间,微微侧头,低目问道。
白凤一动身便已然坐下,舞姬微笑着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
“徘徊花案,有趣……”白凤执起茶杯,看着舞姬眼角绘的徘徊花纹。一声冷笑,将茶饮尽。
眉眼间尽现笑意,再为白凤斟上一杯。可惜了这茶,被当作酒给毁了。舞姬拈起一块糕点,以手掩着嘴,将糕点送入口中。“公子已经懂了,不怕我们坏事?”
“若你们有这个实力再担心也不迟。”白凤的语气很是不屑,事实上他确实有这个资本,他的速度无人能及,而流沙其他人也是各有本领,用不着他多费心思。
男人正要起身之际,就听到舞姬的声音,“公子下次可不要再窥视其他女子洗浴了,不然我可是会吃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娇意,似乎是在跟白凤撒娇。只见白凤唇角一勾,不再多做停留。
午膳过后,一群人悠悠闲闲的在街上晃荡。一出来把琴师坑的最惨的便是舞姬,他们几个人中就数琴师最是宠她,只要不过分都会依着她。
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走过一个花铺,一抹蓝色让她止住了脚步。最近所配的药正缺这株鸢凤花,谁知就让她在新郑给找到了。
“老板,你这花怎么卖啊?”
鸢凤花不论是叶还是花皆是羽毛状,这株茎上有六枝叶,通体为白色;花则是五片蓝色羽毛状花瓣组成;花蕊为白。一般的鸢凤花只有三叶,花瓣也只有三瓣,这已算是中品。鸢凤花一叶需要三个月生长,一瓣要四个月,看看这六叶五瓣也长了三年有余。
到成熟期还有四个月,但她的药可等不了了。舞姬小心的摆弄着,又细细观察着花茎叶。老板不紧不慢地从铺子里走出来,“这株?你直接拿走吧,放了好几个月都没人要,你要就当作是送你了。”他皱着眉,这花最初放着还有人称赞,可久了也便没什么稀奇的了。想罢,转身就回到了铺子里头继续算账。
心头一惊,心念这老板真是亏大了。鸢凤花拿去好一点的药铺也值千金啊,三年半为求一株,中间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则药效会大大减弱。
鸢凤花叶可制百毒;花可解奇毒;单食可顺经脉。舞姬也不理这么多了,乐呵呵的捧着手中的战利品,跟其他人说了一声就打算回去配药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竹阁,舞姬背对着来者挥了个手。来者一挑眉,抱臂看着她。这女人时而端庄贤淑,时而玩心大发缺根筋。舞姬取了一把剪刀继续摆弄鸢凤花,小心翼翼的剪下一片白叶,平放在手心。转回身绕过白凤,取出一个白瓷瓶,将瓶中的粉末全数倒入碟中。
将白叶分为两半,其中一半用内力碾压成粉末,倒入碟中与其混为一体。添加少于从雪山融化的雪水,粉末在雪水中融合,再用内力炼制,一阵清香飘过。待周围的雾气散去,白凤只见碟中一块膏状玉色物体。
“这是什么?”白凤皱着眉,这膏状物体散发着清香,但他可不确定是什么好东西。
舞姬取出数十根银针,尖端在膏状物上抹了抹,便收回针袋了。拿过一个小瓷盒,将膏状物放入瓷盒中。随即向白凤伸出手,“给我一支羽毛。”倒是没有任何客气,白凤挑着眉,两指不知何时夹着一支羽毛,放到舞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