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往事不堪回首-航(1 / 1)
林清墨闻言气消了些,低着头嘀咕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再裂开猩红的嘴笑了笑,白牙上沾染了些口红。
林清墨其实有些动心,虽然当保姆不是最理想的工作,但总比发小广告被城管撵来撵去东躲西藏好。何况那都是些什么小广告啊,不是酒吧招男女公关就是江湖术士治疗不孕不育,或者包治梅毒等脏病什么的。
有的人还好,接过去一看是那种广告随手扔垃圾桶里了事,有些人则会厌恶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不洁之物,是这个城市私隐部位的梅毒。
林清墨呐呐地问做保姆工资多少,那女人说包吃包住一个月一千,还说吃住不用花钱不说,女主人还很慷慨,不穿的衣服可以任她选,这样她的工资基本都能存下来。
林清墨胸无城府的一面便显露了出来,急不可赖地想跟着那女人走。
来深圳后这十多天,她的活动范围其实很小,一是想找份儿稳定的事做没时间到处逛,另一方面也怕花钱,即便买公共汽车票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开销啊。所以,跟着那东北女人倒了几次车,她便完全迷失了。
下了车过了一个路口,东北女人说快到了。其时路边正好有个肯德基快餐店,林清墨肚子饿得咕咕叫,小孩子一样贪婪地向那个快餐店行注目礼,脑袋都快扭到了脖子后。东北女人走在她前边,侧头看时正好从快餐店的玻璃门里窥见了她的馋样。
“小妹妹,是不是饿了?”东北女人问。
“我还没吃午饭!”林清墨顾不得矜持了,老实答道,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
东北女人努努嘴说:“进去吃点儿吧,姐姐请你!”
林清墨实在饿得慌,饿的意志完全占了上风,尊严不战而溃。她颤着手推开重重的玻璃门,傻傻地站在快餐店中央。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进洋快餐店儿,虽然成都也有肯德基麦当劳,但她很少有机会去到成都,再说了,即便去了也没钱吃呀。
东北女人懒得征求她的意见,直接为她买了辣鸡腿汉堡套餐。
林清墨饿得视线涣散,忙碌的服务员在她眼睛里变成了重影。她懈怠地猛地坐在椅子上,也想不起去洗洗手,抓起汉堡就往嘴里塞。
东北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狼吞虎咽的女孩儿,眉头似乎轻轻地锁了锁,然后又瞬间释然,恢复了原样。
吃饱喝足,林清墨方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她不好意思地向东北女人笑笑,红着脸说:“姐姐,等我挣钱了一定还你,多少钱?”
东北女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摇摇头,示意她起身跟她走。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东北女人带着她进了一个破旧的居民区。
“在这儿当保姆?”林清墨四下里望了望问。
东北女人以为她嫌这儿破败,敷衍道:“今天先在这边住下,晚上带你去见雇主,你先休息休息。”
林清墨便不多问,跟着那女人爬上了一栋楼的五层。可能这几天饿得体虚,她虚汗直流。
东北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滴沥当啷的一大串钥匙,挑了半天挑出一把钥匙开门,却没能打开,她弓起手指敲了敲,没听见有人应,于是继续找钥匙,第三次终于打开了门。
屋里有些昏暗。林清墨渐渐适应了看清了里边的摆设。很陈旧,很简陋。
客厅四围都是门,她没数清共有几道。
东北女人把她带进一间小屋,说你可以睡会儿,晚饭会有人叫你吃。
“姐姐,什么时候去见雇主?”林清墨心急地问。
“等着吧,我会来叫你!”东北女人说着爬上床,从头顶吊柜里取出一个纸袋子扔给她,说:“休息好了把这裙子换上,再化化妆,别让人觉着咱们这么寒碜!”
林清墨没好意思当她面打开袋子,点点头。
“还有,别出门,别乱跑,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她再点头,此刻她对这个东北姐姐要给她介绍的保姆工作深信不疑。
东北女人说完出去了,并给她掩上门。林清墨听见她在客厅里喊:“航,帮我照应下,很金贵的,出事儿了我可找你!”
林清墨先是听见一声模糊的回应,然后又听见门哐当一声。她犹豫了下打开房门,探出头,看半天才发现一道门里有隐隐的灯光,还听得见哗哗的水声。她猜是那个叫航的人正在沐浴。她想自己好久没机会洗澡了,等会儿也得去冲一冲。
她把一包东西从那个纸袋子里拿出来,抖开看,是一件藕荷色连衫裙,她站直了比试了下,没舍得立马穿,因为身上有浓烈的汗臭。
纸袋里还有口红、眼影、粉底之类的化妆品。
她以前不知道化妆品这玩意儿,林清英上大学后,放假时带回家一些,她偷偷地用过,用过后就骂林清英妖精。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包东西收起来,放到床头,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下,又爬起来新奇地看看窗外,看不出什么章程。这儿的环境乱糟糟的,象典型的城中村。她复又躺下,或许是饭碗突然有了着落,一放松很快就睡迷糊了。
一觉醒来已经入夜。林清墨揉揉眼睛,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撞了大运,遇到了贵人。她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是七点。
她觉得肚子饿了,起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客厅开着灯,可没见人。
她想了想,从尼龙布包里找出内裤及胸罩,还有圆领衫,短裤,打算去洗个澡。
刚出房间,便听见吱呀一声,一扇门徐徐打开,一个声音问:“饿了吗?”
那个声音真是好听,如叩罄玉,温润而清朗。林清墨忍不住转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她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大的男子。
站在那儿的是个年轻哥哥,个子大概有一米八五,穿着红格子短裤,黑色背心,面朝她,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隐约觉得他皮肤白皙,体魄健美。
林清墨顿了顿,意识到那位男子是在问自己,答非所问地说:“我想洗澡!”
“哦……”男子伸手拉了一下墙上的细绳,一根长长的日光灯管亮了,且越来越亮。林清墨侧着头,那位哥哥冲她温和地笑笑,眼神特别亲切。
“你是不是叫航?”林清墨怯怯地问。
“不是……啊……不过,就这样叫吧……”航不自然地笑笑,嘟哝着说。他大跨几步,上前打开一扇门说:“这是洗手间,我教你开热水……”然后示意林清墨进去,告诉她怎么调水温。
洗手间空间狭窄,航站在里边“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光线,林清墨在他身后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咿咿呀呀应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位男子就象一个兄长,尽管她对那种感觉极其陌生。
航说完了一转身,林清墨顿时觉得自己被笼在了他漫涌的体温里。她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然后抬起头。她看见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两汪深邃的湖,却是那么温情脉脉。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航顿了一下,侧过身子走出洗手间,在她身后说:“先洗吧,洗好了出来吃饭!”
林清墨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老半天,把身上的积垢清除得一干二净。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太糟了,甚至怀疑那位航哥哥是不是已闻到了她身上的酸馊味,她后悔自己没站得离他远点儿,实在是太糟了!
她穿好衣服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回小房间,捂着脸差点儿没把自己羞死。
过了一会儿,航在外边敲门,问她好了没有,她只好说好了,然后开门低头出去。
航把盒饭一一摆在桌上,叫她过去坐。“吃盒饭,可以吗?”他温和地问她。
林清墨点点头。心想,只要不饿肚子就行,盒饭对她来说已算奢侈品了。
她施施然走过去坐下,脸红得如三月里的桃花。她不敢抬头看对面那双炯炯的星目。
“你叫什么名字?”
“清墨,林清墨……”
“清墨,多吃点儿,不够我屋子里还有些水果,也有方便面……清墨……是哪两个字?”
“清风淡墨,墨水的墨……”林清墨讪笑着看看对面那人,问,“你叫航?航行的航?”
“啊……就那样叫吧!”那人突然低下头,声音黯然了些,然后又抬头问她,“你四川来的?”
林清墨诧异地看着他,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
“你的口音!”航粲然一笑,道。
“你呢,航哥哥?”
“我家湖北的……你吃,别凉了……”
林清墨边吃边琢磨,这个哥哥看上去好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岁,不知道他与那个东北姐姐是什么关系。
“你多大了?来深圳做什么?”航似是不经意地问。
“十六了……”林清墨脱口而出,突然忘记了自己下午才告诉过东北姐姐她已十八岁,这个哥哥让她一下子失去了戒心,想不起该撒谎,“没考上重点高中,我爸要我跟他种菜,我不想!”
“深圳很危险知不知道?特别对你们小女孩儿来说!”航说着皱了皱眉,却并不看她,筷子胡乱地扒拉着米粒。
林清墨想到下午来找自己的那个中年男子,觉得那人特像电影里看过的黑社会。她如释重负地道:“是啊,幸好遇到了东北姐姐!”
“东北姐姐?”他抬头快速地扫她一眼,问,“你是说阿秋?你知道她干什么的吗?”